樂樂文學網 > 謀千歲 > 第239章 重門幻境
  明棠可不得搭理他這話,橫他一眼,忽然說道:“還想要什么報?難不成,我這身上還有什么可圖的?”

  謝不傾也不回答,笑著攬了她的肩,曖昧地湊到她的耳邊,在她頸邊也落下一個吻:“這樣的問題,明世子心中不是早知道嗎?本督可有許多要的,只看明世子給不給得起了。”

  二人正說著話,外頭鳴琴忽然跑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封信匣,面上很有些驚奇之色:“郎君郎君,有從南邊來的信件。”

  南邊來的信件?

  明棠原以為是自己安排在南邊的什么人手傳來的消息,可細細想了,她如今也不曾插手到那么遠的地方去查什么,便從鳴琴的手里接過來的信匣,打開一看,上頭蓋著的印章有些還是途經江南西道的,心中便有些奇怪。

  江南西道,那就是廬陵那一塊兒的,廬陵那還有什么同她相熟的人不成?

  倒是鳴琴聽了明棠的解釋,便說道:“郎君忘了,日前回家的雙采姑娘,祖籍應當就是在廬陵的。”

  明棠這才想起來,那個從她院子里回家的小姑娘雙采,原本祖家是廬陵大戶。

  但上京城距離廬陵甚遠,縱使雙采從辭行的那一刻就開始啟程回府,如今也不應當就到了廬陵才是,怎么會有從廬陵寄來的信件?

  她心中有些疑惑,便將手里的信箋拆開。

  里頭果然是蓋了顧家的家印。

  顧家就是雙采的祖家,她的本名是顧思檀,明棠心中還覺得奇怪,這邊手里展開一看,才知道是何時。

  這份信箋不是雙采寄過來的信箋,卻是顧家家主顧尋章寄來的信箋。

  他與明棠素不相識,故而前頭好些話都是在問候明家與鎮國公府,字字句句都十分老辣,度量把握得極好,不愧是能夠把持顧家這樣多年的顧家家主。

  等將信箋一翻,卻是說他近日會因為一些個人的私事兒上京來,明棠既然為顧思檀的救命恩人,他便想要親自登門拜見道謝。

  這信箋寫的極有禮貌,甚有分寸,明棠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當的,只將信箋放在一邊,道:“這信箋先收起來,等我回來再細細看過回信。”

  那信箋用的是上好的紙,雪白細膩,紙張厚實,是如今南邊很流行的一種書寫用紙,明棠不大熟悉這種用紙,疊信箋的時候不慎被那紙張的邊邊兒一割,劃破了手指。

  一點兒細細的疼,血絲兒都看不大清楚,明棠也沒放在心上。

  她想著,·顧家若是有意與她交好,也不失為一大助力。

  不過如今那代筆的先生才是要緊之事,顧家家主上京還不知在什么日子,往后稍稍也不成問題,不必那樣急著回信,倒叫顧家的人覺得她貪圖那點兒報答似的。

  鳴琴依言去了,明棠便叫人套了車馬,按照她先前安排的那般,去找拾月將那代筆先生養著的小院子。

  謝不傾要隨行,明棠也隨他去了。

  他們走得急,并不知道他們才出了門不久,鳴琴又替明棠收了新的信箋過來。

  鳴琴雖然看不懂那些文縐縐的印章,卻能認出上頭的江南西道來,只覺得奇怪,今兒這是怎么了,捅了江南西道的窩了,盡是江南來的信箋?她可不記得小郎君與江南的人有什么往來。

  但1鳴琴不敢私自將信箋拆開,便放到了明棠的書房之中,只等她自個兒回來看。

  *

  鳴琴離開書房的時候,碰見了一個人在院子里站著的沈鶴然。

  他站在樹邊兒上,看著瀟湘閣門口的方向,不知是不是方才看著明棠與謝不傾出去了,定定的,宛如一座望夫石。

  鳴琴對沈鶴然很有些頭疼,這傻小子如今看起來日漸好似不大傻了,可他看人的眼神總是停停的,有時候又好似有些綠幽幽的光從里頭漏出來,叫人覺得有些渾身發冷。

  “你在這兒做什么?郎君叫你看的書,已然看完了?”

  鳴琴也沒放太多心神在沈鶴然身上,她不大想與沈鶴然對視,便側過身子,隨意去摘花壇之中的野花兒。

  沈鶴然笑了一聲:“她已然有半月不曾給我布置書看了。”

  鳴琴覺得奇怪,因她記得明棠將沈鶴然帶回來,是要帶他一塊兒去太學的,太學有些入學考校,雖然他們這些士族子弟考不過也無所謂,但難免面上無光,所以明棠盯沈鶴然的課業盯的很緊,怎生如今半月不曾給沈鶴然看書了?

  沈鶴然就好似知道鳴琴心中的疑惑一般,嘆息:“她忙的很,怎還記得我。”

  鳴琴聽出些酸溜溜的味道,心中正是一咯噔,想要說些什么,便見沈鶴然忽然如同一只小犬一般聳動了下鼻頭,皺著眉頭道:“琴姐,你方才是拿了什么,怎么這般臭氣?”

  鳴琴才看向自己手中摘下來的花朵。

  那花兒的花桿上頭有些汁液溢出來,黏糊糊的,鳴琴放在鼻尖一聞,確實有些奇怪的臭氣。

  她連忙將這花兒扔了,用手帕子擦手。

  沈鶴然還是皺著眉頭,想說些什么,便得了鳴琴一句打趣:“好了,可別說了,我可知道你這鼻子與常人不同,靈敏的很,我這就去洗手,莫要念我的經了。”

  說著,她便回屋去將手洗凈。

  恰巧今日有那牙婆上門來,是先前拾月與鳴琴吩咐她去尋一些聽話懂事的小丫頭到瀟湘閣來充作使女,今日她總算是搜羅清了這些人。

  鳴琴要管著明棠的后院,這事兒是她要去接洽盯著的,于是也顧不上那在院子里傻站著的傻小子了,匆忙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走后,沈鶴然從地上撿起了那一朵花。

  少年人也顧不得什么形象,只是這樣蹲在地上,將那被鳴琴揉碎了的花朵放在鼻尖輕輕聞了一下。

  但有些汁液已經是干了,聞不見什么味道,與方才沈鶴然問到的那些臭氣也截然不同。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干脆走到方才鳴琴站著的位置,將花壇里頭的花找出來幾朵與她摘的那朵相像的,新鮮摘了下來,又去聞著那花汁液的臭氣,甚至還放在口中嚼了嚼,眉頭皺得更緊:“不是。”

  沈鶴然匆忙站了起來,旁邊沒有人看著,他也不像平常一樣面上都是傻兮兮的模樣,鋒利艷麗的少年人眉眼之中全是壓不住的躁動。

  他先是去了鳴琴的屋子,也不管這是使女的屋舍,徑直推門而入,在窗邊尋到了那一盆鳴琴方才洗手的水。

  少年人沾了沾水,嘗了嘗,心中一頓——正是這個味道。

  他真要匆忙如風一般出去,只覺得這女兒家的閨房果然不是他的久呆之地,各種花油頭油的香氣熏得他頭昏,恨不得立刻離開。

  但他在這樣的氣味之中,又捉到一種與剛剛鳴琴從指尖洗下來的,截然不同的臭氣。

  那些臭氣,都是毒。

  *

  那一處是拾月尋的清凈院落,只是有些偏僻,明棠與謝不傾過去的時候,遠遠看見一行縞素之人,像是白事做法。

  只是那法事與大梁朝的規制不同,瞧著也十分草率,明棠只隨意看了兩眼,便收回了視線。

  倒是謝不傾看了一眼,忽然道:“那些人走的方向,是園南行宮。”

  園南行宮?

  明棠知道,那是一處冷落的舊宮,是大梁朝的開國皇帝曾興建的宮室。

  但后來曾有高人斷言那一處的龍脈風水奇差無比,于國運毫無幫助,恐怕還會養出斷送國運的熒惑星來。

  彼時的梁朝帝王十分驚恐,便大力興建了新的皇城,也就是如今的宮室。

  新的皇城一修建好,皇室便遷到如今的皇城之中后,舊宮就不再用了,只是做了一處行宮,不過等閑皇族都還記得當初那高人曾說的話,幾乎無人再去此處,也不怎么讓人看管,逐漸成了游人如織的賞玩之地。

  明棠幼時還曾跟著父母在園南行宮賞玩,里頭有個曾經為宮中貴人圈養貍奴白兔等小寵物的小花園,養寵的人一直不曾撤走,明棠那時候常去游玩。

  謝不傾卻道:“你不知曉,園南行宮去歲來了幾個質子,行宮便鎖起來了,那幾個質子一直在行宮呆著。那里頭有個體弱多病的,自來了便一直重病不起,大抵是他活不成了。”

  明棠對于這些事情只有些零碎的印象,她上輩子對這些事情并不大上心。

  不過既說起質子,明棠便想起來后來她到南陳,被送給的那位貴人。

  那就是南陳后來的新帝,聽聞他當年也曾在大梁朝為質,只是他對他的過往諱莫如深,也絕不允許人談論,明棠后來雖一直在他的手底下做事,對他當年為質子的事情也所知甚少。

  如此想來,他是否也可能就在那園南行宮之中?

  明棠遙遙一望,只瞧見那一列縞素行喪的人越走越遠了。

  她沒怎么放在心上,馬車滾滾往代筆先生的院落而去,她的心里卻只覺得心神不安。

  *

  二人很快到了那一處小院,即將步入之時,明棠卻還是覺得心神不寧。

  她忽然拉住了謝不傾的衣袖,思索許久,還是道:“從未見過此人,大人還是小心為上。”

  謝不傾沒應和什么,反倒笑道:“明世子這是擔心本督了?”

  明棠搖搖頭,心中過了許多念頭,雖有些捕風捉影,卻還是說予謝不傾聽了:“這人來的太順利,我總擔心有詐,但若不親自來看看,也不知究竟詐在何處。”

  謝不傾見明棠眼中真有幾分擔心,心軟了軟:“不必擔憂,尋常武藝不能傷我分毫。”

  他將明棠掩在身后,只道:“你跟在本督后頭,本督先走前頭,莫怕。”

  明棠見他毫不猶疑地擋在自己身前,心中有些微定,正想說什么,卻已經隨著謝不傾的步伐進了院子。

  謝不傾一腳踏入,明棠跟隨其后。

  但踏入一腳,明棠便察覺到不對。

  周遭氣息突變,景象大異,連自己的腦海之中都傳來“嗡”的一聲。

  她再看前頭,謝不傾已經不知何處。

  遭了,是江湖異術,奇門遁甲。

  明棠失去意識前,只想到了這一點。

  *

  等明棠乍然睜眼,便被從丹田之中傳出的陣陣劇痛疼得蜷縮成一團。

  她腦海之中尚且一片漿糊,半晌都不知自己究竟在何方,只覺得渾身時而燥熱時而冰涼,疼痛如同絲繭一般緊緊將她纏縛。

  身下不知是什么,冰涼堅硬,下意識將燒得滾燙通紅的臉貼在上頭,汲取著那點兒透骨的冷意,才覺得意識稍稍回籠。

  周遭靜得可怕,明棠能聽見自己微弱又紊亂的呼吸。

  她趴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正跌倒在地上,費力轉頭一看,身后的長明燈映照著數十塊命牌,種種靈果靈丹供奉于前,香爐之中有煙裊裊升起,這一切便格外清冷而孤寂。

  明棠自然是記得這里的,這里就是封無霽的祖祠,關了她好些年的地方。

  她嫁給封無霽的當天便被他送到這里,不許外出,美其名曰守祠,其實不過是變相禁足罷了。

  便也是在這一瞬,外頭忽然遠遠地傳來鑼鼓喧天的聲音,在這可怕的寂靜中甚至還能聽見賓客的喧鬧聲。

  修真界的修士大多長袖善舞,不管暗地里怎么想,面子工程總是做得很好。

  于是此時明棠便能聽見他們口中一籮筐說不完的好聽話。

  “浣花仙子靈資過人,與仙尊極為相配。”

  “如今還叫什么仙子,該稱一句仙尊夫人了。”

  “仙尊與尊夫人兩情繾綣,此情雋永,令人生羨。”

  因距離隔得有些遠,這些聲音略略有些模糊,明棠分辨出幾個有些耳熟的聲音。

  這些話當初她與封無霽成婚的時候也聽了不少,那些人一個個帶著笑靨,她便當真以為那些人心懷祝福;如今想來,恐怕無論封無霽與誰成婚,他們口中都能說出登對的話。

  明棠咳了兩下,引出丹田又一陣鉆心的疼,疼痛清晰而猛烈,叫她知道這不是夢或回憶——她無力地攤開自己,終于明白過來這是什么時候了。

  她這是又活過來了,卻不是話本中后來的死而復生,而是重回她被封無霽挖丹的那個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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