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謀千歲 > 第252章 她忽然主動獻上的吻
  明棠的腦海之中雖還是亂糟糟的,但她的警惕還是排在了最前,潛意識里便在叫她不能倒下,要繼續前行。

  她顧不上自己身子尚且難受著,只想著要將這陣法速速破解開。

  她剛才看著謝不傾左右忙活之時,便覺得這些陣法有些眼熟,她不精于武術,卻在金宮以及后來到了新主的身邊時,學了許多稀奇古怪的雜學,其中就包括奇門遁甲。

  明棠的奇門遁甲并不算精通,但巧卻巧在,她后來的主子極為喜愛收集各門武藝與陣法古籍,常從各地搜羅來不同的孤本或是殘卷,命令他們整理成冊。

  明棠不通武術,有些雜學的底子,便被分配到收拾雜學古籍書冊一項上,無意之中曾接觸到過一些出自吐蕃淵源的武學和陣法之術。

  只可惜那些書冊損毀的極為厲害,想要重新收拾難度極大,要想將其謄抄出來,不僅需要辨認晦澀難懂的梵文,更要通曉陣法,對其中錯漏之處多番推測嘗試才能補全。

  明棠在一本書冊上便耗費大半年的功夫,反復地揣摩其意,又要將其多次重演推導,補上損毀的部分,便將整理過程之中將這一部吐蕃武學的陣法吃了個透,沒想到如今當真有用得上的時候。

  明棠步步而去,按照自己記憶之中的模樣,一點一點去尋找破陣的竅門,將每一個陣眼都歸位。

  謝不傾在她身后,一直亦步亦趨地跟著,見她氣力不支的時候,便扶住她的身形,將內力真氣渡入她的體內。

  隨著最后一處陣眼的歸位,方才一直牢牢將兩人鎖住不得出入的小院忽然就變回了一開始那簡單的模樣,簡單樸素,瞧不見一絲不同。

  但明棠已然聞見了那濃郁到無法化開的血腥氣,她順著氣味來源看去,便瞧見地上那一灘已然不見人形的血肉。

  “謝……大人。”

  明棠有幾分下意識地順著那催眠術中的記憶這般喊他,險些直呼其名,隨后又發覺自己說的不妥,連忙吞了回去。

  “我瞧見了。”

  謝不傾更在被困陣法之中的時候,就已察覺外面有人動手殺人。

  “你在此處站著,且先不要走動,不知那人是否還留下什么陷阱暗器,或是毒藥暗算于人,我先去一探究竟。”

  明棠注意到他不再口稱“本督”,下意識有幾分想問,卻又猛然反應過來,想起催眠術之中他便不那樣自稱了,想必是不想被“封無霽”察覺。

  只是如今他已離去,又何必如此?

  他那樣自傲之人,可鮮少自稱于“我”。

  只是如今顯然不是想這些閑事的時候,明棠知曉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并不想成為他的累贅拖他的后腿,便乖巧地站在原地,半步不曾走動。

  謝不傾今日是賴著明棠一塊兒出行的,并未帶佩劍,他卻也并不畏縮,只是將內力皆凝在掌心,一步步走到那一地狼藉邊。

  “化骨手,是南蠻。”

  謝不傾打量了一番地上的慘狀,已然從其人骨節寸寸碎裂成渣,血肉橫飛之中看出這人生前遭受了何等折磨。

  化骨手是南蠻,亦或者稱為南陳的江湖中人喜用的武術之一,但能修煉到此人這般地步境界的,確實罕見。

  那人已然拼湊不出半個人形,隱約只能瞧見碎裂的血肉之中纏著些許被血液浸透的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衣料,地上散落了一地亂糟糟的紅繩與瓷偶,幾個巨大的香爐傾倒在一側。

  人雖然已被毀尸滅跡,找不到丁點線索,但這幾個人偶與香爐還算完整,謝不傾細細打量一番,便在其上尋到許多蛛絲馬跡。

  他早年行走江湖,當然不僅僅是在大梁朝疆域,也曾遠赴南陳,與一些吐蕃密宗中人有些接觸。

  謝不傾認得他們的教派紋路,而如今正好在這些大香爐上尋得幾處,再結合散落了滿地的紅線與人偶,謝不傾心中已有了答案。

  “是密宗的催眠術。那背后之人,手中有密宗的法師。”

  謝不傾道。

  他知曉背后那人的謹慎,恐怕只是因為走得匆忙,所以才來不及將一切都毀去,只是用化骨掌殺了這地上之人。

  謝不傾想起方才在催眠術之中,“封無霽”分明在心中呼喚大法師卻毫無回應,他心中便有一猜測,應當是這密宗大法師反叛于他,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那么如今躺在這里的尸首,應當就是那位密宗大法師了。

  謝不傾沒有尋得更多的線索,便從那一地狼藉之中轉回身來,朝著在他身后等著的明棠走去。

  她身子不好,被這催眠術卷入其中,如今醒來更是神思倦怠,臉色蒼白,站在原地已然是合上了雙眼,只靠著身邊的院墻,有些搖搖欲墜,卻也還憑著這最后一口氣強撐著。

  如今這時節,雖已是春暖花開之際,卻也偶爾有涼風拂過,她打了個顫,唇色都有些發青。

  “棠棠兒?”

  謝不傾走到她的身邊,將她的手揣入懷中,便被其上傳來的冰涼一驚。

  “……我先回去罷。大人若要追查,我不做大人累贅,自先不耽擱。”

  明棠剛才已經是強撐著一口氣解開這陣法了,解陣本就是極為耗費心神之事,兩相之下,她只覺得疲倦萬分,如今說完這些話,更是覺得渾身氣力盡失,一下子腿下發軟,往前傾倒而去。

  謝不傾連忙將渾身發軟的明棠攬到自己懷中,她本就輕得只剩下一把子骨頭,如今這般被他一下抱起,更是如同一片鴻毛一般,沒有半點重量。

  “先去忙正事,不必管我。”

  明棠拉著他的衣袖,還有幾分推拒之意,但她實在已然沒有更多的精力再說下去,頭腦一歪,便是徹底昏迷而去。

  “怎會是累贅?你,便是正事。”

  謝不傾長嘆了一口氣。

  大抵在明棠心中,他從前這般攪弄風云,權傾朝野,必定是個極為權勢熏心之人,可他做此事無非只為身上血債,而非當真醉心于此。

  只是權勢在手,才能更好的護住己身與想要護著之人,謝不傾雖不醉心于此,卻也絕不容忍被旁人奪手。

  權勢如此,她亦如此。

  二人來時的馬車還在遠處停著,只是那車上的車夫顯然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是被人引開還是遭了毒手。

  謝不傾將人先抱到了馬車之上,便聽到身后氣喘吁吁的沉重腳步聲。

  今日的車夫自然也是錦衣衛,他面上有些血跡,肩上挨了一刀,將黑色的衣裳都浸出一圈深色。

  “大人,那兩人雖已負傷,卻著實是武藝好手,屬下不敵。”

  他臉上有些慚愧之色。

  “無妨。二人武藝遠在你之上,你能保全自身,便已是用盡全力。”

  謝不傾無意苛責于他,原本想叫他悉心護送明棠回鎮國公府。

  但想到那二人躲在暗處,不知什么時候再會出手,叫一個已然負了傷的錦衣衛護送她回去也不安全,謝不傾便也跟著上了馬車。

  馬車來的時候載著一車心思,如今回去的時候更是滿懷思索。

  明棠沉沉昏著,謝不傾的手指一直搭在她的腕上,探查她的脈象,唯恐她的脈象出現何等波動。

  但萬幸只是這催眠之術讓她神思大傷,身子與思緒極度疲倦,她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了,這才昏睡過去,根本并未受到什么巨大損傷。

  謝不傾看著她那張蒼白的臉,連眉間的那顆朱砂痣都好似失了色澤,心中思緒萬千。

  那件事,果然是不能再等了。

  縱使他能夠等得,他這棠棠兒,小兔崽子小狐貍崽子,也是片刻都等不得了。

  *

  馬車骨碌碌穿行在荒野之中,往鎮國公府而去,再次經過當初的荒廢行宮。

  來時瞥見的那一行送葬人已然不見了蹤影,但謝不傾瞧見那遠道路邊,亦有一座新添的孤墳。

  上頭懸掛了一條淡色的絲帶,末端似乎懸掛了一枚迎風而響的風鈴。

  叮叮當當,清脆而悅耳,即便是隔了那樣遠的距離,謝不傾也聽見那在荒山野地里寂寥的鈴聲,好似這飄零在異鄉的宿命。

  謝不傾有那樣一剎那的怔然,叫他似乎想起來些什么。

  南陳的質子,當然皆是南陳皇室的皇子,聽說其中有一位乃是前皇后撒手人寰后留下的嫡子,只可惜南陳皇帝荒淫無道,寵愛妖孽美人,任由妖妃蠱惑,竟將自己膝下的嫡長子送至大梁朝為質子,只為了與大梁朝換取那十幾年的安平之期,好讓他還能夠在那酒池肉林之中痛快享受。

  縱使是嫡出皇子,也不過如此。

  后來陸陸續續被送來為質的那些皇子,雖都是庶出皇子,卻也是那位南陳皇帝膝下的親子,到了他這皇帝的眼中,卻也不過皆成了為他換取安平和樂的工具。

  不知今日死在這的是誰,亦不知那消息傳回南陳去,是否能引起什么波瀾?

  ——亦或者,波瀾不驚,皇帝的膝下永遠不缺分不清生母的皇子,圣旨一卷,又能為他換取這十余年的和平,他又會在意誰的死活?

  那樣的思緒,也不過是在謝不傾的腦海之中一晃蕩。

  但他終究不曾被那些思維繞回,只是下令馬車快行回府。

  那些拋卻在往事之中的記憶,再次被他投回其中,不起絲毫波瀾。

  *

  等明棠醒過來的時候,她的人已然在府中了。

  鳴琴在她的身側伺候著,外頭隱約能夠聽見些人來回走動的聲響。

  但那聲響卻十分輕微,并不會打攪人的休憩。

  明棠有些愣愣地躺在床榻上,微微一動,便覺得腦海之中晃蕩地疼。

  “唔……”鳴琴原本在低頭為她納鞋襪,待聽得床榻上傳來的細微聲音,她便立刻丟下了鞋襪,關切地上前來:“小郎醒了?”

  明棠腦海之中還有些混亂,卻也比剛醒過來的時候好許多了,點點頭道:“水。”

  鳴琴環顧了一圈,只看見一壺茶,剛捧了過來,便見明棠搖搖頭:“茶水有氣味,我身子這會兒弱著,喝了恐怕要吐,這會兒要水。”

  鳴琴便吩咐外頭去取新鮮的水來。

  外頭有小丫頭脆生生地應了一聲,下去拿水了。

  鳴琴重新到明棠身邊候著,她見明棠那虛弱疲倦的模樣便止不住的心疼,如今更是半步都不想離開。

  聽到外頭的聲音有些陌生,明棠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是新來的使女?”

  鳴琴不想她勞神多想,只道:“是,今日牙婆帶了些聰慧的小丫頭過來叫奴婢挑,奴婢挑了好好些個,一些在外頭灑掃,一些在院里伺候,都是聽話事兒少的,小郎君大可放心。”

  明棠點點頭,道:“花名冊給我看看。”

  鳴琴有些不贊同之意:“才醒過來,何必這樣著急?”

  明棠想了想,只覺得言之有理,便先作罷。

  她躺了一會兒,依稀想起來,自己昏昏沉沉的時候,好似有人將自己一直抱著回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那同她一塊兒出門去了的九千歲,謝不傾,如今已經不在身側。

  她心中不知為何有些空落落的,下意識地問:“他呢?”

  鳴琴道:“大人有事,先行離府了,留下書信一封,叮囑小郎好些了再看。”

  明棠點了點頭,沒強要。

  她知道這是在自己的瀟湘閣之中,但那催眠術之中的記憶著實太過根深蒂固,即便那些屬于原主的記憶開始褪色,她卻仍舊還會清晰地記得在催眠術之中自己親自經歷的一切。

  奉祝宮上搖曳的雪,以及在那冰天雪地里,她忽然主動獻上的吻。

  方才在小院之中醒來的時候,她的記憶太過混亂,一時之間什么也記不得,說話做事皆是按照潛意識之中來的,如今靜靜地躺在這兒,將那些事情樁樁件件梳理清楚,明棠心中才猛然一震。

  她……她都同謝不傾說了些什么?

  她字字句句都記得清醒。

  她與謝不傾說。

  “我心中沒有他。”

  “我心中有你。”

  “至少在這時候,我能知道,謝不傾,我明棠,心悅于你。”

  明棠頓時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自我——這樣的話,竟是她說得出口的?

  她一時之間心亂如麻。

  興許她知曉自己的心動,卻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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