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
不等姜予安走遠,身后便傳來商榷的嗓音。
他將那枚紙條撿起收好,也沒有打開看,跟著從車內跳下來。
姜予安回頭,他站在商凌旁望著她,語氣頗有些無奈。
“不管怎么樣都得讓哥哥送你過去吧,怎么就一個人走了,這次可和上次不一樣的。”
兄妹倆不約而同地想起上次在酒店前的場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尤其是姜予安,笑意中似還帶著幾分釋懷。
才前兩天的事情,她自然是沒有忘記的,也記得當時生怕自己舍不得,都不敢回頭看他們一眼。
她怕自己一回頭,便生出想回家的心思,連帶商淮和商榷的安全都無法保證。
不回頭,也在心里默默地告訴自己自始至終就是一個人,不會牽連其他。
但現下,哪怕明知前路曲折,依舊并行的選擇讓她生出不一樣的心境。
原來家這個詞,也并非和記憶里那般大相庭徑。
倒是和她曾經的想象,一模一樣。
她忍不住牽了牽唇角,一步步踏進那間極有可能成為自己牢籠的地方,卻不覺得腳步沉重。
與晚飯后散步的心情差不多,甚至還要更好一些。
畢竟這會兒陪著她閑聊的,是不需要提心吊膽的家人。
她不需要去思考言行舉止會不會惹惱了他們,導致其他人或者自己受到為難;她也不需要費盡心思去想該怎么從他們身邊離開,每日看似輕松實際卻如履薄冰。
姜予安甚至不希望這條路走得那樣快。
可道路終有盡頭。
停在住院部門口時,姜予安望著門前昏暗的燈光,忽然覺得面前就是一座要將她吞沒的巨獸。
可別無選擇,她不得不進去。
“小妹,咱們要不走吧。小淮和瀟瀟他們,改日再想辦法將他們帶出來。”
商榷在身后沒過腦子憑借本心道。
可只要稍稍想一想就知曉這辦法是行不通的。
人可以改日帶出來,那傅聿城在他們身上施加的傷痕呢?
如她身上的那些消散不去宛如蜈蚣一般的攀附,再讓他們未來永遠都無法從事自己的事業么?
姜予安代入自己想了一下,倘若她是一名舞蹈者,卻因意外導致最后再沒辦法跳舞,想想都覺得天都要塌了。
她可不愿意看到自己哥哥們缺胳膊斷腿兒,相對比起來,至少傅聿城不會對自己怎么樣——至少在外表上看起來。
她沖商榷伸手,“二哥,把手機給我吧。”
商榷不明所以,但依舊聽話地把東西交給姜予安。
姑娘先把自己的手機號存進通訊錄里。
“這是傅聿城給我新辦的手機,我怕手機里有監控功能,便沒敢聯系你們。后續如果必要的話,我可能會嘗試著與你們聯系。”
若非必要,她不會動用電子設備。
可總歸是一條路。
有時候逃亡,就是要頂著四周是火,再從火場里逃離。
大不了跟傅聿城打明牌。
電話保存好之后,姜予安便翻到先前傅聿城發送消息的聊天頁面。
她按了語音發送,嗓音軟弱。
“我在醫院樓下,你要是有空,來接我吧。”
明明是送虎口,倒是聽得像是讓自己家人來接她的模樣。
商榷在一旁都忍不住變了臉色。
【等著。】
那邊幾乎秒回,大概時刻望著手機等他們的消息。
沒過幾分鐘,便看到浩浩湯湯的人從醫院的電梯里出來。
西裝革履的傅聿城領頭于前,從那黑乎乎的巨獸里面走出,踩著那盞昏暗的燈光,一步步逼近她。
與上一次的心境完全不同,姜予安倒是平靜很多。
被擒了一次的獵物,再次被逮住也安分不少。
傅聿城停在醫院的臺階處,離姜予安他們不遠不近的距離,高高在上地睨視他們。
“二哥這次倒是聰明了,知曉多帶點人過來。可惜了,棋差一著。”
商榷對傅聿城這聲二哥是恨得不行,奈何受制于人,只能當做沒聽到。
如果換做其他另一個人,他高低罵個狗血淋頭!
不過從他不虞的神色,也能看出他此刻的糟糕心情。
相對比起來,身側的姑娘面色倒是平靜。
她抬起眸,盈盈黑眸逆光朝著傅聿城看過去,嗓音溫涼:“我回來了,我小哥和五哥呢?”
傅聿城這才將目光投過來。
白日里的溫情不復,如今只剩下高高在上的睨視,看著姜予安的目光與其他人并無兩樣。
“安安你也說了是回來,既是回來,又何必提其他要求?”
似早就料到他會如此,姜予安面上并沒有掀起多少波瀾。
反倒是旁邊的商榷瞬間炸毛:“傅聿城你自己講的,把我小妹送回醫院你就把小淮和瀟瀟放了,言而無信你!”
傅聿城自有自己一套邏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原話說的是,我要看到安安躺在醫院病房,如此這事我便既往不咎。可眼下,情況似乎和我說的不同。”
“可我們又如何知曉,我回去了,你就能放人呢?”
姜予安嗓音雖然虛弱,但掀起的黑眸目光絲毫沒有膽怯之意,大有與臺階上男人抗衡的意味。
盈盈月光灑在她肩上,平添幾分冷清。
傅聿城與她對視,輕輕嗤笑了聲:“安安是真不懂,還是以為這世間所有規則永遠為你們弱者而設立呢?別忘了,你們才是受制于人的一方,又有什么資格和我談條件。”
也是,她又怎么配與他談條件呢?
姜予安低眸自嘲笑了一聲,再抬眼,語氣依舊:“那不知曉,現下的條件又是什么?”
言外之意便是,她要怎樣他才會放了她哥哥。
傅聿城本意也沒想這樣僵持。
從一開始,他只是打算把人要回來而已。
否則,他也不會一聽到她的話便急匆匆下樓。
只不過在看到她的那一瞬,他便知曉有什么不一樣了。
至少他清楚地明白,那所謂‘忘了這幾天的事情,重新開始’不過是一場笑話。
“過來。”
發號施令的嗓音更加冷漠,直直朝著姜予安刺過去。
別無選擇,她只能過去。
如那天白日里發生的一樣。
但沒見到商淮他們,心中仍然不安,也不放心地詢問了一句。
“我過來,你真的會放了他們嗎?”
“你有資格與我談條件么?”
傅聿城嗓音更顯冷冽,攜雜寒風直直刺來。
姜予安面上牽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她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虛弱的嗓音落下,終究是邁步往前。
但才往前一步,嬌瘦的身影便重重朝著地上栽下——
“小妹!”
“安安!”
驚呼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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