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一落下，餐桌上的人神色各異。
時枚和范思雨自然是得意極了，放下飯菜就坐下當做尋常吃飯拿起了筷子，再也不管什么客人在先動筷子禮貌不禮貌的事情。
老太太都發話了，怠慢了你一個小輩又怎么樣？
要真論起來，那也是你這做小輩先不懂事。
出國一趟還就忘了祖宗，連家都不回了？
都是慣的！
而其余人臉上自然是不好看的。
尤其是時景。
他知曉姜予安這些年吃了多少苦頭和委屈，如今回家還要被這樣說，實在是讓人寒心。
但又無法叱責老太太。
時老爺子同樣如此。
老太太身子骨差，從前還喜歡住在二樓，如今是走兩步都會覺得累的，搬到一樓后院住下之后每天就是哄著她。
哄著吃飯、哄著睡覺、哄著去醫院，歲數大了就是這樣。
所以姜予安當初躍入海底一事，至今還是瞞著老太太的。
這餐桌上，也就是老太太還有時枚母女三個人不清楚。
其他的只覺得姑娘吃了苦頭，心疼得緊。
姜予安也知道沒辦法去責怪外婆，但聽到那段話，心里還是說不出的沒滋味。
她上次在視頻里看到外婆他們，對她回來這件事情都笑得很開心，以為今天這頓飯哪怕吃得會有些拘謹，也應該是讓人開心的。
可惜與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走吧。”
姜予安正發愣的晃兒，聽到身旁大哥的嗓音。
她偏頭，男人已經從椅子上站起，高大的身影擋住她的視線，像是將她圍護起來。
“既然話都這樣講，那我想，我和安安也沒有必要多留了。外婆，你們一家人先吃。”
在商場上運籌帷幄的男人本就具有威壓，一番話落，餐桌上竟然沒有一個人接話。
老太太自詡長輩，卻也沒有在第一時間說商承的不是。
時老爺子是羞愧不已，好好的和外孫女團聚，最后成了這樣。
商承對此置之不理，扔下這番話后回頭看了姜予安一眼，便拉開椅子離開。
姜予安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最后還是起身，面色復雜地看了上首的兩個老人家一眼，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啊外公、外婆。”
也沒有辦法多說其他，解釋無力，只能跟著大哥先走。
時景站在老太太身后的，見到姜予安兄妹倆走人，也邁步離開。
老太太拽住他的手臂，“小景你去哪兒？”
時景垂眸，神情復雜。
他可以理解老太太對小表妹的不滿，客觀上來看，在老太太的思維里姜予安就是出國留學四年，這四年也沒有和他們打個電話、過節探望什么的。
可他是知道當年發生什么的。
再者，即便是按照隱瞞她那樣的事實發展，那也不應該把話說得這樣難聽。
小表妹這四年的確是不見人影，商家著急得厲害。
可為了兩個老人的身子骨，他們忍著難過還隱瞞著，逢年過節送到時家來的東西，都附帶了小表妹的一份心意。
就單單這份心，也不應該當著人家面說出這樣的話。
再反觀一下時枚母女倆。
分家之后哄了老太太兩句，就又搬回別墅這邊，吃喝什么都開銷都是兩個老人家的，甚至平日過節還要給她們倆錢。
這換誰誰又愿意回來呢？
別說小表妹是出了意外人壓根回不來，就算人好好的在容城，和大姑姑他們看到這樣的場景，又憑什么要熱臉貼著冷屁股？
簡直是笑話。
也難怪爸媽這幾年也越發懶得回來。
就連這次安安回來，也只是打電話說另外再接安安去家里吃飯，而不是來這邊。
他們寧愿推辭思味居的生意忙，也不愿意回來，想來是早就料到這種情況。
時景不好譴責奶奶，可又咽不下心里的一口氣。
沉默了兩秒后，只說：“奶奶方才話里說了，這頓飯如果吃不下就按照平時家里吃的一樣。我想，我平時也不在，這頓飯應該也不缺我一個，先走了。您和爺爺保重身體。”
他抽出自己的胳膊，追著已經離開的兄妹倆的腳步。
離開的時候，時老爺子輕輕咳了一聲，沖人使了一個眼色。
時景稍稍點頭，小跑追了出去。
餐桌上的氛圍徹底冷清下來。
連時枚都驚了。
她雖然得意看到姜予安吃癟，可也沒料到最后竟然是這樣的情況。
老太太和老爺子她是清楚的，嘴上雖然這樣說，可逢年過節沒少夸他們商家，說他們送的東西送到了心坎兒里，就是不常回來看看他們老的。
嘴上埋怨，心里不知道有多掛念呢。
沒想到老太太今兒竟然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范思雨倒是沒有什么表情，她恨不得姜予安早點滾蛋。
從前只有她一個孫女的時候，商家那邊都好好地伺候著自己，每次去商家，姨媽都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
結果這小賤、人一回來，她就什么都沒有了！
就應該死在外頭！
什么時候被車撞死最好，范思雨咬著雞腿心想。
至于坐在上首的兩位老年人，心思就各異。
時老爺子先前面色還有點難看，但恢復得倒是很快，這會兒已經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拿起筷子說：“吃飯吧，我幾年沒有進過廚房了，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樣，都嘗嘗，可不能浪費我的一番心血。”
平日里都是家里的傭人做飯的，老爺子自從分家把思味居交出去之后，便再沒有進過廚房開火。
今兒是專門為姜予安下廚，誰知道弄出什么。
但不管怎樣，自己不能辜負自己。
他對廚房還是有感情的，今兒就當自己犒勞自己一番吧。
老太太聽完他的話回神，瞅了拿起筷子夾菜的老伴兒一眼，忍不住陰陽怪氣：“你也知道是自己的一番心血，結果人家壓根沒把你的心血當回事，也虧得你一大早起來去菜市場親自買菜，多少年沒見你這么勤奮了，還以為你成天就知道釣魚呢。”
時老爺子不想和老伴兒爭吵，只淡淡一笑：“那怎么辦？你都說了跟尋常一樣吃飯，人家幾個孩子平日里回得少，聽了這話尷尬，不走還能留？”
老太太徹底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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