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難哄 > 第429章 為什么那么久才回來?
  思緒一旦開始冒頭,便跟生了根一樣的藤蔓不停向外蔓延。

  山洞中的火光閃爍,但因為無人添柴,隱隱有頹燃之意。

  傅聿城垂眼,虛虛地抬起手扔了一把柴火進去。

  他看著火勢因為剛丟進去的枝丫而黯淡一些,在聽到一聲輕響之后,火苗蹭地一聲猛然升起,讓整個山洞都明亮起來。

  也正是在這時,傅聿城忽地撐著滿身的疼痛艱難地站起。

  在起身的那一瞬,眼前有一瞬間的漆黑,幾乎失去全身氣力直直朝著地上栽下去。

  幸好也就是那一瞬間,在意識還沒有完全恢復,身體已經本能地撐著山洞里的石壁站起。

  他抿著唇緩和了一會兒,終于勉強站起。

  目光掀起,看了一眼外面清冷的夜色,跌撞著向外面走去。

  取水的地方他去過,離這里也不過幾百米的距離,按道理說那女人早應該回來了,不至于到現在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傅聿城也不會猜測姜予安這個時候逃走。

  她如果想要離開,白天顯然是更好的時機,而不是在白天給他帶來食物和水之后,再在今天躺下起身再走。

  那么久還沒有回來,大概是……

  傅聿城不敢多想,因為額前冷汗、以及走幾步就逐漸模糊的意識,導致他走得很慢。

  終于,在腳下被山野里的灌木叢絆了一下,傅聿城不得不停下腳步。

  他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再睜眸,卻一陣眩暈。

  月光落在他腳下,模糊之間似乎看到幾個影子。

  恍惚之間,他忽然生出一種無力感。

  長到這個歲數,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不知道下一步路怎么走。

  明明從前也是隨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也從來沒有去刻意地看前路如何。

  可偏偏此刻,四周仿佛堵得無路可行。

  他硬闖出一條都不行。

  為什么呢?

  他有些想不通。

  或許也不是前方無路,他只是生出幾分畏懼,生怕哪一步走錯了,后路便只剩下他自己。

  呵……

  他竟然也會害怕么?

  憑什么!

  憑什么?

  他不會生出這種不需要的情緒。

  也不應該!

  扶著樹干的手指猛然縮緊,指尖幾乎摳出血來。

  傅聿城垂眸,顫·抖著手在傷口附近用力按了一下,強烈的疼痛也讓他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他額前冷汗連連,幾乎像淋了雨一般,整個人的后背都濕·了一片。

  待痛意消失了一陣,傅聿城才再抬起眉眼。

  漆黑的眼里,不見半分情緒。

  他抬眸,看了一眼前路,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在原地停頓了片刻,傅聿城也看清了去取水的那條有人走過的小道。

  只要沿著這條踩過的道路走過去,就可以親眼看看,她到底是死在外頭了,還是故意不回來。

  可傅聿城忽然失去了興趣。

  有鮮血從他腹部的傷口滲出,他邁起腳步,折身離開。

  “傅聿城?”

  邁步的一瞬,背后忽然傳來女人的清響聲,悠悠遠遠地傳過來,在空蕩蕩的林中宛若鳥鳴鶯啼,久久不散。

  沒一會兒,姜予安就追了上來,“你怎么跑出來了?你身上的傷口不要緊嗎?撐得住?”

  傅聿城垂眼,看著托著水繞到自己面前的女人,心緒復雜。

  他說不出此刻的心情。

  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是……好像是忽然有什么東西堵住了自己的胸·口,悶得他發慌,可是他又不反感這樣的情緒。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情,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么。

  只是本能地希望,這樣的情緒能久一點。

  很陌生,很難受,卻不希望它消失。

  像忽然恢復聽力的人,從醫院出來聽到演唱會;又仿佛恢復視力的人,抬頭看天上的太陽。

  他本能地知曉這種感情對自己百害無一利,卻又不甘心將情緒克制,任憑它在心口回蕩,如這女人喊自己的聲音一樣,久久不散。

  姜予安并不知曉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傅聿城腳邊的一小灘血跡,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驚訝還是該露出其他的表情。

  思緒轉了又轉,最后抬起頭只硬生生擠出幾個字。

  “你真牛啊,都這樣了還能出來,不愧是你!”

  “……”

  傅聿城心胸的情緒忽然被語氣激得蕩然無存。

  他喉嚨干涸,嗓音也喑啞之際,虛虛地溢出幾個字,“我都這樣了,你說我……牛?”

  “啊?那不然呢?”

  姜予安眨了眨眼。

  確實挺牛的哇,她記得自己當初被人弄成重傷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早死早超生,趕緊讓她死了吧。

  眼下看到都快死了還有氣力出來的人,不得很牛嗎?

  姜予安看到傅聿城滿臉的無語,后知后覺似乎知曉了什么。

  這聲夸贊,似乎的確有些不合時宜。

  可她能怎么辦?

  總不能讓她昧著良心安慰他吧?

  她對這個瘋子,可沒什么感情可言。

  安慰和擔心是留給對自己重要的人的,而不是敵人。

  救傅聿城,不過是不想看到同類死亡罷了。

  她樂得看傅聿城疼死。

  真要死了那她也沒有辦法。

  “你要不要緊?能走回去嗎?”

  反應過來,姜予安也沒有再耽擱,終于想到回程的路。

  這深秋夜里冷得厲害,她也沒有什么外套,這山外也沒有點火,得趕緊回去才行。

  傅聿城聽到她的話,冷著眼涼涼地掃她:“要不要緊?你說呢。”

  語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姜予安白他一眼,一手護著水,一邊帶前走路:“那誰讓你要出來的?這大晚上的,你自己一個傷員,不好好在那里頭待著,跑出來做什么?現在倒好,聽你的語氣還怪我來著。”

  “你也知道大晚上的……”

  傅聿城虛弱的語氣溢出一半,忽然又咽下去。

  他垂下眼簾,沒有再說話,一步一步跟上姜予安留下的腳印。

  姜予安話聽到的一半,沒有得到后半段,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我知道大晚上的怎么了?”

  “走你的。”

  傅聿城并不接話。

  姜予安皺眉,十分嫌棄:“我這大晚上出來,還不是看你發燒打算給你弄點水過來?怎么聽你的話,倒是我的不是了?傅聿城,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

  “也是,我跟你這種變、態說什么良心。你這種人要是有良心,當初就不會無聊到找上我,更不會在江城綁架我了,唉……真是白罵了。”

  “……”

  快走到山洞的時候,一直沒有吭聲的傅聿城忽然開了口。

  “你為什么那么久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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