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難哄 > 第518章 外人
  念頭一經生出,便如同肆意生長的藤蔓,開始在腦海里開始蔓延。

  傅聿城不禁回想起在那艘輪渡上,從重傷中剛剛醒過來的姜予安。

  像是剛睜開眼睛的雛鳥,懵懂無知地尋找自己的母親,只要稍稍對她好一點,她便全心全意地交付所有的信賴。

  傅聿城忽然有些想念那時剛剛醒過來的姜予安。

  他曾聽說過,國外有一種叫做額前葉消除的手術,可以將人的記憶清除——但后果可能是接受手術的人稱為傻子,不光是記憶,也許連最基礎的感情都沒有了。

  傅聿城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

  倘若他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個和姜予安長得一模一樣的木偶,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

  也罷也罷,且先這樣過著罷。

  不過是偶爾會因為商家兩兄弟的話語生出一些想要離開的心思,他總要辦法哄她開心,把那些所謂的親情給忘記。

  他還不信了,陪她三年五年,還抵不過那兩人的短短幾句話。

  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傅聿城也不似方才那般陰沉,如釋懷了一般從沙發上起來。

  他偏頭,便看到沙發后推架上那些琳瑯滿目的衣衫長裙,面色更顯柔和。

  思索之下,腳步還是邁了過去,親自推起那堅固的架子,拉向屬于姜予安的主臥。

  房間里的病患剛剛將那一小碗的食物吃完,吊著的兩瓶吊水也差不多打完,她正低眸想著怎么方便地把手上的針給拔了,陰影和輕慢的腳步聲便進入了主臥。

  “你在做什么?”

  男人的詢問聲對于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姜予安顯得過于突然,她嚇了一跳,一個咯噔便將針頭從自己手背上拔了出來,鮮血也跟著從她手背上溢出。

  見狀,傅聿城臉色大變,也顧不上將放衣衫的推架固定,長腿快步就朝著姜予安走過來。

  “你是腦子壞掉了?單手拔針,長能耐了是么?”

  “……”

  姜予安被罵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待自己手背那滲出鮮血的傷口被創口貼堵上時,她才虛弱地開了口。

  “拔個針而已,又不是打·針,這也沒什么吧。”

  “沒什么?”

  傅聿城冷笑反問,將方才給她擦拭手背上血跡的紙巾展開,暈開的痕跡顯得有些恐怖。

  “所以商小姐,你要怎樣才覺得有什么呢?”

  “……”

  還別說,這餐巾紙上的血瞧著還是蠻嚇人的。

  但姜予安還是不服地低聲反駁,“那是因為你忽然進來說話,我被你嚇到了才失誤的,我從前自己弄這些都沒事的。”

  “從前?”

  傅聿城在第一時間抓住她話里的重點。

  姜予安認真地點頭,虛弱的語氣往上揚了揚,聽得出來幾分驕傲。

  “對啊,我從前在姜家的時候,因為怕耽誤上課,所以都是在診所開了吊瓶然后就回去上課的呀。”

  拔針這種事情,自然而然就自己學會了。

  其實也不是什么難事,畢竟只是拔·出來而已,只不過相對于普通人而言,恐懼的是因為自己不擅長、從來沒有學過或者嘗試過而已。

  而并非這件事情是多么危險,又或者有多么艱難。

  所以姜予安并不覺得自己在做什么沒過腦子的事情,只不過方才她還沒多少力氣,加之很久沒有體驗自己一個人了,才會導致沒弄好。

  再說了,就算真的沒拔好,手背上那么小的一個傷口,又能有什么事情呢?

  真要責怪的話,也怪他忽然進來,連最基本的敲門禮儀都沒有。

  姜予安在心中這般告訴自己,反正絕對不是自己的問題。

  傅聿城垂著眼簾,望著姜予安一雙亮晶晶的黑眸,仿佛小狗求夸贊要摸摸的模樣,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恍惚間他也記起自己當初被傅家扔到國外特訓的時候。

  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一個人,甚至他傷勢嚴重,幾乎快要死掉的時候,所有的傷口都是他自己一個人來的。

  如今聽著她的話,回頭想想,其實也不是他一個人。

  他也不應該將她想得那樣嬌貴。

  不過呢,大小姐還是應該有大小姐的模樣。

  他單膝在床邊的地毯上跪下,執起她的手,目光落在已經貼好創口貼的手背上。

  “商大小姐,我希望你記住,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從前在姜家、或者是在其他地方受過許多苦難,那些事情已經過去,都已經與現在的你無關。你只需要記得,現在的你不需要事事都倚靠自己,有需要有需求,你都可以向我提。”

  他抬眸,認真地望著姜予安,言語鄭重得也好像在說什么承諾一般。

  姜予安被盯得有些不自然,心臟也因為他的話有幾分茫然。

  她避開傅聿城的視線,頗有慌張地把自己的手拿回來。

  “可不管是從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我都是我呀。傅聿城,在前提是我是一個完整健康的個體時,我還是希望我能力所能及地依靠自己,而不是別人。”

  傅聿城目光并未挪開一分,“所以對于你而言,我是別人?”

  “……”

  片刻的沉默也仿佛一個無比準確的答案,深深地刺進人心。

  傅聿城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明明什么痕跡都沒有,卻好像比他從前受過所有的傷都要難受。

  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就在他要從地上起身,打算離開房間時,姑娘輕輕的言語終于落下。

  “我不知道你對于我來說算什么,如果是兩天前的你,我可以毫不避諱地說你就是我的家人、我的愛人。”

  “可傅聿城,你什么都是騙我的,又怎么讓我去否認,你對于我而言,不是一個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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