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那年1981 > 41 未來的梁廠長
  梁進倉覺得自己這不是來上班。

  這是上刑。

  他在想如果自己受刑不過死了,到了陰間一定要找古代酷吏周興、來俊臣誰的談談。

  告訴他們,如果有那請君入甕都咬死不招的主兒,就把他送到夏山木器廠,分在大件車間當學徒,而且大師兄必須是孫玉業。

  甭兩天什么都招了。

  仔細回想一下,自從來到廠里,也沒招誰惹誰啊!

  干嘛針對自己?

  那邊也有好幾個學徒呢,雖然也是被呼過來喊過去干著最累最臟的活兒,平均隔五分鐘就要被某個師兄呵斥一頓,可沒上刑啊。

  剛開始的時候就是組長孫延成看自己不順眼,處處找茬。

  不幾天孫玉業加入進來,比他組長叔更狠。

  為什么?

  人品問題?

  剛來大件車間報到,被組長孫延成問話的時候,組長態度極好的啊?

  雖然孫組長長得五大三粗黑炭頭,乍一看以為張飛詐尸了,但一見面說話挺和氣,還帶著微微笑:

  “你是梁家河的吧?

  你們村可是大村子,聽說兩千多口子人。

  你們的村長宋肥田在咱公社可是名人,哈哈,比公社領導名聲都大,我見過他。

  宋村長能推薦你進廠,說明你們兩家關系不錯。”

  梁進倉一聽組長這意思,跟肥田村長好像還是故交。

  其實人家就是不認識肥田村長,自己跟外人談起村長,也絕對不能說自己村長不好。

  更不會告訴人家,自己其實跟肥田村長較著勁呢。

  “是啊是啊,”梁進倉點著頭,“確實對俺家挺照顧,我叫他六大爺。”

  當然,梁進倉秉持了記憶中老頭的人生經驗,那就是不管見了生人熟人,談話的原則就是:

  假話不說,真話不全說。

  肥田村長確實對自己家挺“照顧”,這個絕對不是假話,至于這個“照顧”怎么理解,那是你的事。

  還有叫“六大爺”,從小一直這樣叫,他死了,緬懷的時候還這樣叫。

  孫組長確定了小梁跟宋村長的關系,笑得更明顯了些。

  拍拍他的肩膀:“行,小梁,好好干,當工人大有前途,混好了咱也弄個廠長當當。”

  于是,從第一次見面的談話后,孫組長就開始了對未來梁廠長的各種找茬,刁難,呵斥,踹屁股。

  梁進倉被踹疼了才開始有點醒悟,難道,孫組長其實跟肥田村長有仇?

  要是那樣的話,自己要不要再跟組長談談,表示自己這個指標其實不是肥田村長給的?

  但很快就把這個想法否定了。

  萬一孫組長是臥底,其實真的跟肥田村長是故交,肥田村長交待他對自己進行報復呢?

  自己還巴巴跑去想跟人家統一戰線。

  統一戰線的結果就是,孫組長不再給自己上刑,換絞刑?

  還是先忍著吧。

  權當歷練。

  多了份記憶僅僅是理論經驗,在人生實踐上,該經歷的那是必須要經歷的。

  自己準備對弟弟妹妹們嚴格要求,該經歷的人生經歷必須要品嘗到,其實對自己,更是如此。

  至于要不要利用自己跟新廠長蘇致祥一面之緣的關系,把自己眼看就要受刑不過的情況去反映一下?

  這個想法只是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然后被掐滅了。

  要是自己在單位上混都混不開,還得去向人求助幫自己處理人際關系,那就辜負蘇副主任對自己的賞識了。

  說明他看走了眼。

  另外自己擁有兩輩子加起來將近一百年的記憶,要是連這點事都沒有能力自己解決,那是白活了一百年。

  正在一邊受刑一邊琢磨如何應對時,一個工勤模樣的年輕人站在車間門口叫道:

  “梁進倉,誰是梁進倉?廠長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我,叫我啊?”梁進倉問,“哪個廠長?”

  “還有幾個廠長?蘇廠長。”工勤不耐煩地說,“你趕緊過去。”

  梁進倉用眼神詢問大師兄孫玉業,意思是問是不是可以放下刑具了?

  “滾,滾滾滾……”

  今天的苦頭才剛剛開始的,廠長的傳喚就讓這小子得到一個放松的機會,這讓孫玉業很生氣。

  梁進倉沒想到蘇副主任這么快就召喚自己。

  其實剛來的那天,他以為蘇副主任會先把自己叫過去說點什么的。

  但是過去好多天,蘇副主任好像沒認識這么一個人一樣,完全把他扔到一邊兒不理了。

  梁進倉這才明白,別看蘇副主任才是三十多歲的年輕干部,其實很懂官場那一套馭人之道。

  領導看好自己,這沒錯。

  但畢竟只是一面之緣,并沒有深入了解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就用上領導的手段了,就是要把你扔那兒磨磨性子,看看你能不能堅持從最基本的生產崗位做起。

  能不能吃苦耐勞,能不能經得住考驗?

  至少要看你在生產一線干得怎么樣,有沒有干工作的最基本素質。

  這事要是放在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身上,肯定會覺得灰心喪氣很失望。

  因為一開始的時候廠長很賞識他,看好他,所以才把他要過來的。

  還以為要過來以后會得到重用,怎么也得弄個管理人員當當,沒想到把他放到第一線的車間就不聞不問了。

  梁進倉經驗老到,明白了蘇副主任的用意,也就釋然了。

  不過相較于抱著很大期待進廠的興奮,那種心理落差總還是有點的。

  蘇致祥一看梁進倉進來,熱情地招呼他在門口一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并給他倒了杯水。

  梁進倉肯定要誠惶誠恐,雙手接過來,謝謝蘇副主任。

  “別那么叫了。”蘇致祥笑道,“蘇副主任蘇副主任,叫一輩子也是個副的,還是叫廠長吧,總算是一把手。”

  梁進倉也跟著笑。

  蘇致祥略帶歉意地說:

  “我也是比你早來這個廠不多天,剛過來一點頭緒都沒有,什么都亂。

  也沒來得及跟你打個招呼,別介意啊。”

  梁進倉表示惶恐:“廠長您客氣了,我其實想過來跟您打個招呼的,但是看您太忙,也沒敢打擾您。”

  蘇致祥哈哈大笑起來:“看來咱倆想到一塊兒去了,怎么樣,進廠還習慣吧?有沒有什么困難?”

  “習慣倒是習慣,就是剛來,一切都很新鮮,什么都不會”

  “不會就對了,哪有一出生就什么都會的。”蘇致祥說:

  “其他方面呢?我知道任何廠子都一樣,對新來不大友好。

  尤其像咱們這樣的社辦企業,廠里的骨干都是本村的,心理上天生有優越感,可能會有一些地域歧視。

  跟那些老師傅、老工人好相處嗎?”

  “這個還行。”梁進倉毫不猶豫地回答說。

  這個話題讓他突然產生一個懷疑,組長和大師兄對自己格外“照顧”,會不會是蘇廠長安排的,故意考驗自己的忍耐能力?

  木器廠的辦公室就是在廠子后面的一排平房,平常一般工人也不會到這個區域來。

  尤其是廠長的辦公室在最西頭那一間,這地方就天然有威嚴的氣氛,沒有召喚,或者不是廠里有頭臉的人物,一般是不敢涉足辦公室這里的。

  當然像黃秋艷這樣新來的女工,更是把這排辦公室看做殿堂一樣的存在,她聞到辦公室里帶有淡淡油墨的特殊味道就有點發暈。

  剛才工勤人員去叫她,讓她過去辦公室,新來的工人需要填一個表。

  在填表過程中,瞥見梁進倉從門口經過。

  等她填完表出來,往西張望,沒看見梁進倉。

  很明顯他是進了西邊某一間辦公室。

  等她走得離辦公室稍遠一點,突然聽到梁進倉隱約說話的聲音。

  循著聲音,在最西頭最神圣的那間廠長辦公室里面,她看到梁進倉坐在沙發上的一半身影。

  然后還傳來廠長哈哈大笑的聲音。

  要知道梁進倉進去有一會兒了,說著說著還笑,說明他的話廠長聽著很順耳!

  這讓黃秋艷太吃驚了。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