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那年1981 > 45 這是中邪了
  英子一整天都在腦子里盤旋大哥“結婚”那事。

  自從母親張羅著給大哥找媳婦,她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場。

  到后來終于能夠勇敢面對。

  她知道自己雖然會很痛苦很痛苦,可是只要大哥高興,她就不能出什么事拖累了大哥的幸福。

  也就是說大哥找媳婦她肯定會痛苦一輩子,但無論如何不能因為自己的痛苦讓大哥不幸福。

  她已經準備以這種方式接受大哥找媳婦這個殘酷現實了。

  可她無法接受大哥沒經過父母見面、訂親、結婚,就跟別人“結婚”!

  這不符合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更無法接受,大哥放著班不上,大白天去跟人,“結婚”!

  這已不僅僅是不合祖宗禮法的問題,而是道德淪喪,不知廉恥。

  一直以來她敬重崇拜,最親的大哥,怎么會變成這樣一個人呢?

  哀大莫過于心死。

  她整整一天就變成了行尸走肉。

  放了學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河邊。

  她不想見任何人,只想一個人靜靜地思考,想給大哥“結婚”這事找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就這樣溜溜達達走著。

  別人看她眼睛好好的看著前面,其實掃描到的圖像根本沒傳輸給大腦。

  順著河壩不緊不慢一直走走走,到了水庫邊上,還是以固有的節奏,直截了當掉了進去。

  水庫邊上有好多瘋玩的孩子,一開始看到英子走過來的時候,誰也不會在意。

  直到英子噗通一聲進了水庫,那些孩子這才驚叫起來,好多圍在邊上大呼小叫,也有的飛奔回村,叫大人。

  英子的感覺就是本來好好躺被窩里,突然被人扔進冰冷的水里。

  入水就開始迅速下沉。

  雖然吃了一驚,但她并沒有特別驚慌。

  村前有河有水庫,村里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在水里泡大的,是個孩子都會游泳。

  河里扔只老母雞進去都能自己鳧出來。

  英子憋住氣,既然身上的厚衣服浸了水讓她鳧不動,也短時間浮不出水面,索性使勁下潛。

  好在這是水庫邊上,水不深,很快她就觸底,雙腳虛浮地蹬著淤泥。

  因為在水里能影影綽綽看到大壩,所以方向沒錯,蹬了沒多少下,她就從水里露出頭來了。

  大口喘氣。

  大壩上的孩子們目瞪口呆。

  眼睜睜看她從水里爬上來,就那樣施施然回村了。

  等到母親和繼父從水庫跑回來,英子已經把一身濕衣服堆凳子上,鉆被窩了。

  凍得渾身顫抖。

  初冬的天氣也很冷了,水庫里的水更是涼得刺骨,英子泡了涼水,渾身透濕迎著寒風走回家,肯定病了。

  等梁進倉騎著車子回到家,妹妹已經發燒得昏天黑地,額上放著濕毛巾。

  母親飯都沒做,手伸進被窩摸著閨女的小身子,一臉抑郁的看著老大:“熱得像鏊子底,老說胡話!”

  “怎么會弄成這樣,到底怎么回事?”梁進倉看著妹妹小臉紅得像大紅布,呼吸急促,嘴里還不時咕噥幾句外星語言。

  “誰知道啊!”母親愁悶地說道:

  “人家說她是跳了水庫,我回來問她,她說不小心掉進去的。

  我問她放了學不回家,上水庫干什么?

  她說自己也不知道,光知道順著路走,然后就噗通一聲掉水里了。

  說著說著就說困了。

  我說困了就睡一覺。

  這不是閉上眼就開始發燒。”

  梁進倉捏著下巴:“怪啊——”

  “誰不說是怪呢!”母親眼里閃爍著幽幽的光亮,“我覺著她是中邪了,得找個明白人給她看看。”

  母親所謂的明白人,指的是神婆神漢一類。

  本村以前倒是有個比較亨通的神漢,后來打牛鬼蛇神,不堪折磨,從民兵看押的小學教室越獄跑了,至今下落不明。

  這幾年社會環境寬松了,但因為肥田村長比較威嚴,所以村里至今還沒有神漢的傳承者出現。

  外村那些跳大神從業者倒有不少冒頭的,可這黑燈瞎火的,人家也不會來啊。

  老歪一掀門簾走進來,遞給老婆一個紙包,然后就去倒水。

  母親吩咐兒子:“你裹著被子把她扶起來,看來得灌下去。”

  梁進倉一看母親從紙包里拿出的藥片,認得是“安乃近”。

  “這藥不能吃。”他從母親手里接過紙包,放進兜里。

  “為什么不能吃?”母親急了,“燒這么厲害不吃藥能行?”

  “這藥副作用太大。”

  “什么是副作用?”

  梁進倉居然有些語塞,感覺這有點說來話長。

  到現在為止,農村人還沒有副作用的概念。

  在老農民們的思想當中,任何藥都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正確存在。

  只要你能吃得起藥,對病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且他更不可能告訴母親,安乃近因為副作用太大,在后世被列為禁藥。

  只好含糊地說:“你不是說英子這是中邪嗎,中邪就是神病,神病吃藥不管用。”

  母親一聽有理。

  “可是這樣高燒下去也不行,我記得瓶子里還有點散酒,你蘸著酒給她搓搓。”

  母親一聽有理。

  蘸著酒前胸后背的給閨女搓了。

  家里其他人在場不合適,而且他們的叔已經把飯做好了,大家就去吃飯。

  吃過飯以后梁進倉再過來,摸摸英子的臉,好像燒得沒那么厲害了。

  而且英子還能微微睜眼看人,虛弱的聲音:“大哥——”

  “英子,沒事啊。”大哥知道妹妹燒成這樣肯定頭痛欲裂,就給她揉著腦袋,“小孩不怕發燒,燒一陣過去就好了。”

  “我——不是——小孩!”

  梁進倉笑了:

  “是啊,英子長大了,大人了。

  你說你這么大個人,為什么會掉到水庫里去的?”

  “我也不知道,一天都迷迷糊糊,不知不覺就走著水庫里去了。”

  梁進倉心說,難道真的是中邪?

  要不然這好好的一個人,為什么自己怎么掉進水庫的都不知道了呢?

  “你腦子迷糊,眼也不管用了?”

  “不管用了,腦子里就琢磨大哥,一直想一直想……”

  啊!

  梁進倉大吃一驚。

  怎么說來說去還扯到自己身上了?

  “你琢磨大哥什么?難道琢磨大哥就琢磨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這個話題似乎讓英子有了些力氣:

  “嗯,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哥你能不能跟我說實話,那褲子是誰給你買的?

  我就想聽你說句實話。”

  “你一天都迷糊,原來就為了琢磨大哥這條新褲子?”

  “嗯,還有你的腿為什么瘸了?”

  嗨——

  梁進倉終于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他發現自從自己訂過一次親以后,英子就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很明顯她這不是神病,是心病啊。

  俗話說“信神自有神仙在,心病還須心藥醫”,看來自己不把新褲子和腿瘸了這事說清楚,英子的心病好不了。

  這也簡單。

  自己人在這里,腿上的擦傷也是現成的,可以隨時展示。

  不過這要爬上妹妹的小炕,脫褲子——

  貌似太尷尬了吧!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