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那年1981 > 214 她到底干了什么
  山魚一見大倉眼圈兒就發紅,弄得建剛的眼圈兒也是有點發紅。

  去年正月到現在,不到兩年的功夫,山魚和狗咬倆光棍成了村里能排前十的富戶。

  你看看現在山魚的大瓦房,簡直都可以用富麗堂皇來形容,在村里的新房子當中,豪華程度也能排前幾名。

  就在去年正月初一,大倉讓建剛回家偷山楂,說要幫助倆光棍娶媳婦。

  當時建剛雖然無條件執行大倉的命令,但是對于四十多的老光棍還能娶上媳婦,相當不以為然。

  可是現在來看,這不是馬上就要實現了嗎!

  據說山魚叔的親事八九不離十,商量著很快就要把那個寡婦娶進門了。

  建剛知道,這一切的一切,幾乎可以全部算作大倉努力的結果。

  當然,倆光棍那也是相當能干。

  可是如果沒有大倉,可以肯定他們現在還是處于整日委靡,混吃等死的狀態。

  當初借錢給他倆當本錢,去供銷社走后門弄糖票,這些不必說。

  就說他倆現在賣的咸魚等物,甚至有時候還能有很稀罕的鮮魚,全是大倉利用他開車的便利,從海邊給他們拉回來的。

  這年頭別說你沒有錢,就是有錢,農村人上哪去雇一輛大卡車給自己拉貨?

  那簡直是任何人辦不到的事情。

  而且全是免費替他們拉的。

  說到底,這都是錢。

  而且別人就是有錢,想模仿都模仿不來的。

  這才成就了狗咬和山魚,成為十里八村數一數二的買賣人。

  所謂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建剛暗下決心,以后要向大倉學習,等自己能力上去了,也要力所能及地幫助村里那些老弱病殘。

  山魚喝住了驢,紅著眼睛對倆人說道:“家去看看吧!”

  因為準備結婚了嘛,他的新家又收拾了,還添置了好多家具,他想讓大倉和建剛參觀一下。

  “不進去了叔!”大倉擺手說:

  “日頭都老高了,你還是趕緊下鄉去吧。

  俺就是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你們兩位老叔愿不愿意再捎上點煤球賣?

  要是想賣的話,過些日子我把爐子和煤球給你拉過來,你們倆慢慢賣就行了。”

  “我倆?”山魚就像沒聽懂一樣看著大倉。

  眼里已經泛起淚花。

  大倉和建剛對視一眼,感覺很不對頭了。

  “不是你倆還能有誰?”大倉笑道。

  從一開始蘸糖葫蘆,到后來給他倆拉海味兒,這些都是把山魚的住處當了大本營。

  山魚蓋了新房子,把院門做得很寬闊,趕著驢車能進去,大倉拉來海味兒也還是卸在山魚這里。

  狗咬就是把山魚這里當倉庫。

  反正這些貨物就是給他倆拉的,倆人一直都是共享資源,獨立算賬。

  “他——”山魚突然喉嚨哽住了,然后好容易才又迸出幾個字,“他不干了——”

  然后眼淚嘩嘩地流下來。

  “為什么?”大倉和建剛異口同聲地問道。

  這太讓人意外了。

  本來眼看著就是孤苦而死的光棍,因為大倉的幫助讓他們的人生拐了個大彎,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眼看著就是娶妻生子,過上比村里其他人還要富足的生活。

  而且放著大倉這么好的后盾,為什么突然要不干了呢?

  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啊!

  山魚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哭著說道:“他的驢和車都賣了。”

  啊!

  大倉和建剛更是奇怪了。

  “為什么?叔,你快說他這是為什么?”

  山魚突然一下子蹲下去,抱著腦袋“嗷嗷”地哭出聲來了:“我就怕他想不開,尋了無常,嗚嗚……”

  兩個老光棍雖然這些年來見面就掐,但是整體在一起干活,這兩年來又一塊兒做買賣,說是患難兄弟都有點輕了,幾乎可以用這些年相依為命過來的。

  感情那是相當深厚的。

  看山魚難過成這個樣子,不用問,狗咬肯定是出了大問題。

  倆青年一邊一個過來蹲在山魚身邊:“叔,那你趕緊說說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不讓說,我也不能說——”山魚邊哭邊搖頭。

  建剛搖晃著山魚的肩膀:“你必須要說啊,不說出來怎么幫——”

  “算了!”大倉拍了一下建剛,“咱倆過去看看吧。”

  山魚眼淚鼻涕在臉上抓了一把,甩在地上,抽噎道:“你們去了他也不會說!”

  “不說我們也得過去看看,叔,你忙你的去吧。”

  望著山魚和驢車的背影,大倉嘆口氣,對建剛說道:

  “他倆打光棍時間太長了,經不起事。

  一旦發生點事,心理狀態就會恢復到以前那樣。

  走吧,先過去看看狗咬叔遇到什么事了。

  然后再去看看周寡婦那倆混蛋怎么樣了。

  也不知道他們村的人來了沒有?”

  “他們村來了人也不能輕易讓他們把人領走。”建剛恨恨地說道:

  “壞人永遠是壞人,別指望她能變好。

  前年她陷害你,你就應該聽我和富貴的,把她撕著頭發拖出來,狠狠地教訓一頓。

  你當時攔著,說她是個婦女,咱們不能打女人。

  這種人你要是不給她個教訓,她就以為干了壞事也沒事,以后還會干更壞的事。”

  大倉沉默不語。

  其實在這個問題上,古今中外,一直以來都在爭論不休。

  尤其是國外,主流思想就是認為壞人永遠是壞人,即使判刑坐了監獄,出來以后還是壞人。

  但是國內主流的思想認為,犯了罪的人,經過監獄的改造,還能重新做人變成好人。

  其實不管是好變壞,還是壞變好,這樣的例子都不乏其人。

  人性太復雜,真是沒法下定論的。

  說著說著,倆人到了狗咬家門口。

  相較而言,狗咬被山魚趕超了。

  山魚從小是個孤兒,一直靠著村里人,靠集體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屬于自己的寸土之地。

  狗咬還有父母留下的三間老屋。

  可是現在,山魚已經蓋了新房。

  狗咬因為有老屋住著,就沒有急著蓋新房,反而不如山魚條件好了。

  這只是一種惰性,并不是說狗咬沒錢。

  這兩年來買賣越做越好,他和山魚掙的一樣多,每人手里幾千塊錢總是有的。

  大倉上去推了推門,奇怪的是,門關著。

  都這個點兒了,村里人早就吃過早飯,該干啥干啥去了,難道狗咬還在睡覺?

  山魚說他驢和車都賣了,買賣也不做了,難道又恢復以前那種破罐子破摔的狀態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讓他突然放棄蒸蒸日上的日子,重新委靡了呢?

  大倉抬手剛要拍門,手腕子突然被建剛從身后抓住了。

  “干嘛?”大倉回頭問他。

  “你聽——”建剛朝著院子里示意。

  倆人屏住呼吸,往院子里側耳傾聽。

  這回聽清楚了,狗咬的院子里發出一種奇怪的響動。

  像是有人在打斗,又像是倆人在摔跤,但是仔細聽又全不像。

  大倉果斷地轉到旁邊,扒著墻頭,沖建剛叫道:“你擔我一肩!”

  建剛趕緊跑過來,蹲在地上,大倉踩在他肩膀上。

  建剛扶著墻站起來,大倉的腦袋就從墻頭上露了出來。

  “我操——”大倉驚叫一聲,猛然一蹬就跳上墻頭,然后噗通一聲跳進院子。

  蹬的太急太猛,建剛一下子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沒等他反應過來,院門已經被大倉從里邊轟隆一聲打開了:“快進來!”

  一看他那么急,建剛就知道出大事了,連滾帶爬跟著跑進院子。

  只見狗咬掐著自己的脖子,在院子里翻滾。

  看樣子翻滾了一會兒了,院子里水桶、笤帚、農具什么的一片狼藉。

  剛才倆人聽到院子里奇怪的聲音,就是狗咬翻滾弄出來的動靜。

  倆人上去一邊一個,抓住了狗咬的胳膊。

  狗咬嘴唇烏青,臉色發黑,張著嘴,大瞪著兩只灰白的眼睛,來回翻滾分明就是在垂死掙扎。

  大倉俯身在他嘴邊一聞,一股濃烈的敵敵畏味道。

  “你攬住他!”大倉沖建剛大吼一聲。

  然后跳起來撿起一只水桶,一腳踹斷一柄鐵锨,用半截锨柄敲著鐵桶沖出門口。

  大聲喊著:“快來人啊,誰還在家,趕緊出來,誰家有青松肥皂的全拿出來……”

  聲音急促而凄厲,聽著也怪瘆人的。

  左鄰右舍那些在家的,都跑出來了。

  “大倉,干什么?”

  “怎么了……”

  大倉往狗咬家一指:“俺叔喝敵敵畏了,趕緊把肥皂搗爛了攪拉肥皂水,給他灌下去,我去叫秉海叔開拖拉機!”

  跑了兩步想到秉海叔可能在墳地處理周寡婦那事呢,離著有點遠。

  于是又往承包小拖的那家跑去。

  拖拉機倒是在家,就是人出去了,他老婆一聽狗咬喝藥了,也急了,要跑出去找她男人。

  “來不及了!”大倉摘下搖把,掄了兩圈兒把拖拉機搖起來,跳上去開著就往狗咬家跑。

  到了他家門口,院里院外已經擠了滿滿的村民。

  沒等到近前大倉就在拖拉機上大吼:“閃開閃開,都閃開,趕緊進去抱被子。”

  開到門口停下,沒等他再吩咐,已經有兩個村民抱著滿滿的麥秸跑上來,扔進車斗。

  接著被子也抱出來,鋪在麥秸上。

  幾個青年抬著狗咬從院里跑出來,還有倆青年一邊跟著跑,一邊依然往狗咬嘴里灌肥皂水。

  把狗咬放在車斗里,瞬間又跳上七八個身強力壯的青年。

  大倉開著拖拉機,一溜煙奔向公社醫院。

  到了醫院,立即安排灌腸。

  忙活到中午,總算把狗咬給救醒了。

  見他脫離危險,大家終于松了一口氣。

  人救過來了,大倉讓其他人都回去吃飯去吧,他一個人留下照顧就行了。

  狗咬掛著吊瓶,雖然醒了,但是一直閉著眼,不愿睜開眼,也不說話。

  大倉坐在床邊,輕輕抓著他的胳膊:“叔,好好的買賣,日子越過越好,你為什么要走上這條路?”

  狗咬就像沒聽見一樣,依然是閉著眼不說話。

  “叔,到了這個地步,死你都不怕,還有什么話不敢說嗎?”

  狗咬依然不說話。

  但是大倉看得清楚,即使狗咬的嘴唇緊閉,但是依然顫抖得厲害。

  “叔,我也沒覺得幫了你們什么,但是不管怎么說,我是盡力想讓你們過得好一點。

  我覺得蠻對得起你們的。

  你應該能信得過我。

  為什么我連一句話也問不出來呢?”

  狗咬的眼睛閉得再緊,這回也兜不住眼淚了,眼淚像是決堤的洪水,唰唰地流下來。

  “叔,說吧,天大的事,我跟你一塊兒頂著!”

  按理說,狗咬剛剛搶救過來,狀態還不是很好,應該讓他休息,養養精神再說。

  可大倉是經驗豐富的過來人。

  要是到了后世,像這種服毒的人,灌腸完畢之后,還需要血液透析,查肝功的。

  尤其是血液透析,至關重要。

  因為灌腸僅僅是清除了他腸胃當中的毒藥,但是有一部分毒素已經被血液吸收。

  如果不做透析,當場看著病人搶救過來了,可是血液中的毒性一旦發作,那就再也救不過來了。

  可是現在,哪有透析那種設備啊!

  只能聽天由命,祈禱狗咬血液當中吸收的毒素不多,他自身的抗毒能力,能扛過去。

  可萬一他扛不過去呢?

  他的死因不就成謎了嗎!

  所以大倉要趁著他還清醒,無論如何先把狗咬服毒自殺的原因問出來。

  大倉站起來,用毛巾給狗咬擦著眼淚。

  狗咬突然一把攥住大倉的手,眼睛也睜開了,嘴唇劇烈顫抖:

  “大倉,你叔對不起你啊——”

  大倉把另一只手也覆在狗咬的手上:“叔,我說了,不管什么事,我跟你一起頂著,我就想聽你一句明白話!”

  “周寡婦,周寡婦——”狗咬不但嘴唇哆嗦,周寡婦三個字出口,全身都在劇烈顫抖,“我做鬼也饒不了她——”

  大倉吃了一驚,周寡婦怎么無處不在?

  她不是還在墳地里跪著嗎!

  她到底把狗咬怎么了,逼得狗咬都要服毒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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