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那年1981 > 344 神秘的陌生人
  所有行裝都收拾好了,就等著過了正月十五,第二天出發。

  正月十五又叫元宵節,俗話叫正月十五鬧元宵,展開翻譯就是鬧花燈吃元宵。

  反正所有的節日都是吃,每個節日都有對應的美食。

  據說以前的時候,過元宵節是最熱鬧的節日,沒有之一,比過年都熱鬧。

  正月十五晚上,村里唱大戲,舞獅子,耍龍燈,踩高蹺,放各種焰火。

  可以說是國人的狂歡節。

  只不過這些傳統節目在大集體時候,基本上不搞了,可以說經歷了一個斷層期。

  改開之后,政治運動越來越少,加上老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那些傳統的節目又在漸漸恢復。

  畢竟農村之中臥虎藏龍,那些搞雜耍的民間高手好多還處在老當益壯的年紀。

  恢復到現在,過正月十五已經是比較熱鬧了。

  村里組織了高蹺隊,晚上要有表演。

  大人孩子的也是翹首以盼,等著晚上的狂歡。

  好多孩子等不得天黑,就開始放炮仗,以及燃放一些煙花。

  最常見的就是一種俗稱“滴滴筋兒”的東西,主要原料是黑火藥,然后加上鐵屑一類的東西,卷成紙捻子。

  燃放的時候只要點上一頭,用手提著另一頭,滴滴筋兒就撲撲啦啦地燃燒起來,放射出好多明亮的火花。

  家里的大人們則是在天黑之前就開始忙活,把過年的時候置辦起來的那些年貨底子拿出來。

  諸如蒸雞盆里打撈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幾塊雞肉,檢點一下炸貨盤子上,還有幾塊炸魚……

  整合一下,又是一桌好菜。

  大倉家的年貨底子早就讓大倉給扔了——雖然他家有冰箱。

  過節,家里就要吃最新鮮的菜。

  一些傳統陋習是必須要改一改了。

  就拿那個蒸雞盆來說吧,據說以前的時候,有的人家能留到二月二——當然以前的時候天氣比較冷。

  可是即使天氣再冷,蒸雞露天存放一個月,也會變質變味兒。

  但是老農民自有解決的辦法,那就是“回鍋”。

  把蒸雞盆里的東西倒進鍋里,燒開,就算回鍋了。

  其實就是煮沸殺菌的過程。

  發現快要變味兒了,就回鍋。

  百試不爽。

  大倉對母親使用這一招深惡痛絕。

  這幾年的正月里,只要發現某種年貨不大新鮮了,就偷偷給倒掉。

  這讓母親的“回鍋”技術再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很是技癢難捱啊!

  不過又有什么辦法?

  這個家表面上看還是母親做主,不管什么事都是她說了算。

  可是所有的決定,都是老大拍板之后,母親負責執行的。

  一開始的時候母親沒有感覺到這一點,可是后來她漸漸發現了問題的實質,那就是家里真正的財政大權其實不知不覺已經到了老大手里。

  她是個沒有實權的當家人。

  雖然她每次過年都嚴正警告老大,不許把好好的,沒壞的年貨扔掉。

  可是年年警告,年年扔。

  人家把舊的給你扔掉,當你大發雷霆的時候,會給你展示更多的新鮮的魚肉菜蔬。

  讓你啞口無言。

  唉,孩子大了,不好管啦!

  大倉娘只好強忍著失去主權的悲憤,快樂地帶領老歪和閨女,給全家人準備一桌豐盛的節日飯菜。

  大倉一般情況都是帶領幾個小兔崽子做一些摘菜一類的粗活兒,干完以后就可以去自由活動,分泌胃液等著吃大餐了。

  這時候秉海村長神神秘秘地進來了,把大倉叫了出去。

  大倉一邊跟著往外走,一邊笑道:“叔,什么事這么嚴肅,在家里不能說嗎?”

  梁秉海回頭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讓他先別說話。

  大倉閉嘴了,臉上也嚴肅起來。

  好多年了,沒見秉海叔對自己這么嚴肅了。

  這些年以來,大倉做生意好像挺成功的樣子,家里收拾得那么先進。

  早早地給他家和爺爺家買了十八寸的彩電,還有錄放機。

  現在家里連冰箱、洗衣機都有了。

  大倉都有自己的轎車。

  要知道到現在為止,村里能稱得上是摩托車的,也就鵝擰有一輛幸福250,其他還有一個殺豬的,買了一輛舊的嘉陵。

  當然,嘉陵也叫摩托,可在農村人眼里,比起鵝擰那大摩托來,嘉陵就只是一輛嘉陵而已,不是摩托車。

  而大倉好幾年前就有自己的轎車。

  超前太多,說明他手里應該有錢。

  于是得到村里人的敬重,包括他的秉海叔。

  有什么事,秉海村長對大倉也是言聽計從。

  好多年不在大倉面前充大輩兒了。

  沒想到在這個正月十五的傍晚,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讓秉海叔有點返祖現象。

  梁秉海誘導著大倉來到幾個柴禾垛后邊,這地方是個絕對的角落。

  沒想到倆人剛進來,發現里邊躲著幾個小屁孩,在比賽誰的滴滴筋兒更明亮。

  讓秉海書記一腳一個給踹出去了:“小兔崽子,在柴火垛里邊點滴滴筋兒,不怕著火啊!”

  踹走幾個孩子以后,秉海書記還探頭往外邊瞧了瞧,確定周圍沒人偷聽,這才縮回頭來。

  一臉凝重。

  大倉也是一臉凝重,還不有自主有些心跳急速。

  他隱隱感覺要出大事。

  “叔,到底出什么事了?”

  梁秉海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今天下午,派出所孫所長打電話過來,說有人去查英子的戶口了,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

  大倉的腦袋就是“嗡”的一下子。

  “誰查的?”

  “不知道什么身份,”梁秉海說道:

  “據說是有縣里的人陪著。

  本來今天過節,鎮上除了值班的,大部分都放假了。

  但是縣上來人,把戶籍員又叫了去,直接查了英子的戶口,還拍了照。”

  “說什么沒有?”

  梁秉海搖頭:“好像沒說什么。

  剛才我要過來跟你說的時候,聽人說有兩個人在村里打聽英子的事兒。

  我來不及過來叫你,就在村里找那倆人。

  聽說那倆人去了大算盤子的門市,我又跑著去門市。

  還沒到門市,又聽說大算盤子領著那倆人去了西邊樹毛子。

  村里還有幾個人跟在后面看稀罕,發現大算盤子帶那倆人就是去看英子父母的墳。

  那倆人還拍了照。

  反正我跟著在村里跑了一圈兒,也沒見上那倆人。

  那倆人拍完照,開著車走了。

  見過的人說了,開著的車看著很高級。”

  大算盤子那年嚇得跑了去關東,只不過待了半年多,聽說沒什么事了,就回來了。

  回來以后表面上老實了許多,逼債也沒有那么明目張膽了。

  大倉也懶得理他。

  沒想到現在有人來打聽英子的事兒,大算盤子居然如此積極。

  可見他對于大倉還是懷恨在心的。

  因為對于村里人來說,跟野生動物本能的警惕性是一樣的,只要外邊有陌生人到村里來打聽某人,無一例外都表示不知道。

  然后會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某人。

  先讓某人確定陌生人的來意,到底是惡意還是善意。

  然后再決定怎樣對待這個陌生人。

  英子的身世在村里除了不懂事的小屁孩,幾乎是盡人皆知的事。

  這么多年過去了,英子也大了,現在突然毛骨悚然出現兩個陌生人到村里打聽英子。

  幾乎百分之百的村里人不會跟陌生人說實話。

  一般的拒絕方式就是“不知道”。

  但是大算盤子明顯不是這么做的。

  到底他跟陌生人說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是可以想象得到,他會對陌生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甚至還喪心病狂地領著陌生人去指認英子父母的墳。

  這就是該死了。

  大倉知道了大算盤子的內心對自己是多么痛恨,看來只要給那老家伙機會,他一定會瘋狂地咬自己一口。

  只不過現在的重點不是大算盤子的問題,而是英子的事兒。

  到底是什么人來打聽英子呢?

  難道是英子的家人找上門來了?

  還是另有其人?

  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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