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那年1981 > 357 英子的家世
  梁進倉第一眼看到這位中年美婦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

  因為恍惚之間,他感覺到了時光荏苒,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然后一個成熟版的英子朝自己走來。

  像,實在是太像了。

  活脫脫成熟以后英子的模樣。

  以梁進倉人老成精的眼力,他完全能在第一時間判斷出對方是藝術行業的人。

  因為不管對方的身姿,還是說話的聲音,那都是經過訓練的。

  而且是經過了常年的訓練,才能達到現在這種優化之后的自然狀態。

  但是,即使再優化,也不可能把她原先固有的走姿完全去除掉。

  也就是說,在中年美婦風擺楊柳的走姿當中,梁進倉也看到了英子走路的姿勢。

  不用問,梁進倉完全能夠確定,這位中年美婦,是英子的血親。

  或者是她的姑姑,或者是她的姨母。

  中年美婦直接了當地自我介紹說:“我叫程青雯,是小如的小姨,在你們村埋著的是我姐姐,她叫程丹雯。”

  “……”梁進倉不知道怎么接。

  還能說什么?

  她嘴里的“小如”,不用問指的就是英子。

  她是英子的小姨,怪不得她長得跟英子如此相像!

  然后他想到英子前些天跟自己描述,說來了個中年美婦找她,而她見到對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什么似曾相識啊,明明就是鏡子里的你自己嘛!

  不過梁進倉知道,即使鏡子再逼真,即使照相技術再發達,一個人也永遠不知道自己在別人肉眼當中的真實相貌。

  也就是說,當一個人遇到一個跟自己相貌相同的人,他不會覺得這人怎么跟我長得這么像呢?

  而是感覺這個人怎么感覺好像在哪見過!

  英子當時見到跟她長得如此相像的小姨,就是這樣的感覺。

  這回梁進倉知道了,這位叫程青雯,而英子的媽媽叫程丹雯。

  程丹雯?

  梁進倉腦子里閃過這個名字,突然如炸雷一般在腦海中炸響。

  他想起來了,從前的時候,有一位全國著名的京劇演員,就叫程丹雯!

  只不過以前的時候,農村人對于戲曲的了解,大多是來自于“聽”,對于程丹雯的長相,絕大多數農村人是不知道的。

  即使看過她在戲曲電影中的表演,那都是上妝的。

  而且72年冬天在樹毛子里凍死的夫妻倆,有幾個村民忍心去仔細端詳人家的長相?

  所以村子里的人誰也不會想到,如此悲慘死去的人,居然全國著名的京劇演員。

  而英子的爸爸姜玉平,也是一位京劇演員,只不過沒有程丹雯那么紅。

  但是姜玉平的家世,梁進倉在一篇報道中看過。

  在那個政治動亂的年代,姜家受到沖擊,當時姜玉平的父親是某地封疆大吏。

  現在推算起來,72年的時候,英子的爺爺應該還在干校勞動。

  雖然從71年開始,就有大批老干部和專家教授得到解放返城,但此后數年仍有相當數量的老干部滯留在干校勞動。

  那時候英子一家還處于遭受沖擊當中。

  照此推測,英子的爸媽應該是帶著女兒從某個地方逃了出來。

  至于他們要去哪里,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之所以寧愿躲在樹毛子里被凍死,也不敢進村子找點吃的,找地方住,就是害怕被人認出來,然后把他們抓起來。

  梁進倉曾經看到過關于人被凍死的一篇文章分析。

  就是說被凍死的人,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雖然感到寒冷,但不認為自己會被凍死。

  當他們感到無法忍受寒冷的時候,他們的身體已經無法行動。

  也就是說,一家三口因為害怕被認出來,怕被抓起來,不敢進村。

  可是在冰天雪地當中,北風呼嘯,他們無法抵御寒冷。

  只能把大人身上的衣服一層層脫下來,給女兒包上,不要把女兒凍壞。

  而夫妻二人就互相擁抱著取暖。

  當他們堅持不住,寧愿被抓也要進村求救時,他們已經身體僵硬動不了,只能眼睜睜被凍死……

  梁進倉閉上了眼睛。

  似乎睜著眼就會看到17年前那一幕似的。

  真的不愿提起來,不愿一次次去面對。

  尤其是當他一下子知道了英子爸媽的身份,感覺逝去的人一下子拉近了跟自己的距離,變成了實實在在的身邊人。

  而不再是印象模糊的陌生人。

  這種無法面對的感覺就格外強烈。

  雖然從理論上說他跟姜玉平夫婦毫無關系,可是,他們是英子的親生父母啊!

  死得那么慘!

  他是替英子心痛!

  “你怎么了?”程青雯盯著梁進倉,“睜開你的眼睛,無法面對我嗎?”

  梁進倉睜開眼,看到了那雙跟英子一模一樣的美目。

  只不過,這一雙水潤剔透的美目當中,沒有英子那種親昵熱切,取而代之的是略帶不滿的嚴厲。

  按理說,梁進倉的格局沒那么小,也不會像一只打足了氣的皮球,只要對方拍你一下,就跟對方跳起來。

  對方的言行態度,原本是很難影響他的情緒。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梁進倉看到程青雯用犀利的目光盯著自己,而且還帶有不滿,他的火騰一下就起來了。

  他沉下臉,冷聲說道:“程院長,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雖然梁進倉不是戲曲愛好者,做不到對戲劇界人士如數家珍,但是在報紙上看到過,這位程青雯現在是國家一級演員,滬海京劇院院長。

  好像還是什么家協會的副主席,以及什么大獎的獲得者一類,以前梁進倉并不在意這些,也就忘了。

  反正就是一句話,別看這位程雪雯看起來很年輕的樣子,但她藝術成就相當高,在業界的地位也很高。

  可是話說回來了,你就是地位再高,藝術成就再大,跟我們老農民有一毛錢的關系嗎?

  見了面什么都沒說的,先是這種欠你八吊錢的模樣,也由不得梁進倉不火。

  尤其是他心里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既然程雪雯來找自己,那么就是決定要跟英子相認了。

  這讓梁進倉心里很難受,相當抵觸。

  就像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養了幾年的小狗,突然有人要把自己的小狗抱走一樣難受。

  程雪雯冷冽的聲音說道:“我覺得你應該是個聰明人。

  一個農民,能把生意做到滬海,說明你不是一般人。

  那么,我今天來找你,你應該能猜得出是為了什么!”

  “我最痛恨猜謎游戲了。”梁進倉故意丹田發聲,讓自己的聲音渾厚,模仿《獅子王》刀疤的聲音。

  對方的這種態度把他激怒了,他也就無須好好地跟對方說話。

  程青雯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她不明白為什么梁進倉的聲音突然好像換了個人?

  就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樣。

  但有一點她能明白,對方這是表示對她的抵觸。

  “我準備要跟小如相認,讓她回家?”程青雯盯著梁進倉,慢悠悠一字一句咬得很重。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不需要來找我。”梁進倉并不想就此發表意見。

  更不會要求做DNA一類的去確認對方的身份。

  DNA在臉上寫著,在她的言行舉止當中都能看到英子的英子。

  每一個人身上的言行舉止,除了后天能夠訓練得到優化之外,總有自己寫在基因里面的特點。

  不需要做DNA,只要打一眼,梁進倉就知道她們是血親。

  “我要跟小如相認,需要得到你的幫助,希望你不要拒絕,希望你能理解我們多年來親人離散的心情!”

  梁進倉問道:“你想讓我怎么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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