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那年1981 > 417 嚇壞了(兩章合一吧)
  經過多方打聽,吳新剛才終于明白了這里面的原委。

  原來方成利要去滬海負責工程。

  他利用手中權力,安排黃秋艷去了滬海以后,在公司食堂工作。

  說白了,還不是方成利去滬海,帶上了他的姘頭嗎!

  獲知真相的吳新剛怒不可遏。

  他當時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立馬追到滬海,一刀一個結果了這對狗男女。

  因為黃秋艷說走就走,對吳新剛打擊太大了。

  以前的時候,老爸勸他裝鴕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

  能閉一只眼的前提是,即使老婆背著他干了茍且之事,但是每天晚上她還會裝模作樣回來讓他摟著。

  可是現在一翅子飛走了,意味著他晚上再也沒有老婆可摟。

  而是變成別人隨便摟。

  那他這只眼還怎么閉得住?

  當然,吳新剛跟梁老板說到這里的時候,梁老板就知道他絕對不可能追到滬海去殺人的。

  因為梁進倉知道,吳新剛沒有那個血氣。

  別說現在已經落魄到底氣全無,骨氣消散。

  就是當初,他跟自己一次次為敵,屢戰屢敗。

  屢敗屢戰。

  雖然看表面脾氣很大的樣子,但是那時候梁進倉就看明白了他沒多少血氣。

  這不是嗎,盛怒之下要追去殺人的初衷,變成了要去滬海打工,以使近距離監視老婆。

  當然還有另外難以啟齒的原因,即使吳新剛不說,梁進倉也能猜得到。

  還不就是吳新剛舍不得黃秋艷的軟玉香懷。

  對于這事,梁進倉只能表示理解一半。

  畢竟吳新剛跟自己一樣大,才27歲而已,過慣了夫妻生活,空窗期一長會出問題。

  何況黃秋艷盤亮條順——所謂的好火費碳好女費漢——大概比較好玩。

  至于另一半的不理解,那就是看不起吳新剛。

  說白了,這貨的血氣還是差了那么一丟丟。

  唉,怎么說呢,攤上這樣的老婆確實是你的不幸。

  但是,梁老板也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現在看吳新剛態度如此懇切地來求自己,要走自己的后門進小姑的廠子。

  然后他能跟著廠子去滬海。

  梁進倉問道:“你們兩口子都去滬海干活,孩子怎么辦?”

  “只能讓我爸媽給帶著。”

  梁進倉心中暗嘆,留守兒童,開始了!

  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有幾個童年啊?

  “你走了,你們的家具店怎么辦?吳廠長一個人撐不起來吧?”

  “店里生意還行,雇了一個學徒,我爸跟學徒,倆人也能干。”

  梁進倉嘆息一聲:“那吳廠長就更累了。”

  “是——”吳新剛突然鼻子翅一扇乎,兩串熱淚唰的滾落下來。

  他爸也是快六十歲的人了,現在還要當壯勞力使用,要努力地干活賺錢還債。

  另外還得帶孫子。

  可是兒子和兒媳呢?

  他們去大城市干活,到底是不是干活?

  吳新剛感覺自己這個家凋零殘破,快要散掉了。

  啜泣了一會兒,他又突然咬牙切齒起來:

  “我們家走到這一步,全是那個喪門星給害的。

  當初俺爸不同意承包木器廠,都是她攛掇的。

  有利條件一條一條,說的真有道理。

  好像她什么都懂似的。

  我爸考慮到承包費太高,怕虧了。

  說咱們現在好好的日子,要是虧了,全家就得喝西北風了。

  她信誓旦旦地說絕對虧不了,把賬目算得巴巴的。

  末后還說,真要虧了,她也無怨無悔,無非大家老老實實過窮日子。

  可是真的就虧了,虧得褲衩都沒了。

  她老老實實過窮日子了嗎?

  沒有哇,她,還有她的父母和哥哥們,整天嫌我們家窮。

  為事不為事的打擊我,諷刺,挖苦,還說她跟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現在好了,直接跟人跑到外地去了,把我們一家這么一扔。

  她還算個人嗎?”

  “……”梁進倉真的沒法評論。

  要不是有句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他真的很想勸吳新剛,離了算了。

  這樣的女人,一天不跟她離婚,吳新剛就會多一天痛苦。

  至于為了想看住她,跟著去滬海打工,那更是十分不明智之舉。

  別說不在一個單位上班,就是在一個單位,她一個女人,那是個活物,你又不能把她拴在褲腰帶上,看不住的!

  除了勸他離婚,其實現在梁進倉最想說的,還是想勸吳新剛振作起來。

  黃秋艷到了那種地步,不是你吳新剛亦步亦趨跟著她就能改變她的。

  再說她本來就有那種潛質,說不好聽點,本來就是那樣的人。

  既然無法改變對方,那就只能改變自己。

  不管吳新剛是離婚,還是舍不得離婚,他現在最正確的做法,那就是讓自己變強。

  黃秋艷虛榮,愛財,只要吳新剛有錢了,她自然而然就回來了。

  換言之,只要吳新剛有錢了,有了更多選擇美女的機會。

  他也就不會再對黃秋艷那么在乎。

  這是吳新剛自救的唯一辦法。

  要是靠著巴巴地跑去滬海打工,打算看住老婆。

  其實他是苦頭沒吃夠。

  所以,此時此刻的梁進倉很糾結。

  很想勸勸他,讓他別去。

  可是看他那滿臉乞求的模樣,好像畢生的希望都放在梁老板身上了。

  梁進倉又于心不忍去勸他。

  因為你勸他別去,在他聽來就是委婉地拒絕。

  可要是答應他,梁進倉感覺其實是在害他。

  因為他跟著機械廠去滬海,真的是達不成他的目的。

  畢竟機械廠要等到基建結束才開始往那搬,而機械廠的搬遷之日,就是建筑公司的撤離之時。

  梁進倉勸他的話說不出口,這時就想到老吳了。

  他覺得老吳也不會同意兒子去滬海。

  于是問道:“你準備去滬海,吳廠長知道嗎?”

  “還沒跟我爸說。”吳新剛說道:

  “一開始我自己去機械廠問,人家說不是技術工不往那帶。

  我就來找石師傅想走他的后門,他直接說辦不了。

  后來一趟趟來找你,你又不經常在這里,老是找不到。

  我就想即使找到了,你也未必會給我辦。”

  說到這里吳新剛露出慚愧的表情:“以前在木器廠的時候,我老是跟你作對,現在想想挺對不起你的!”

  “那算什么啊!”梁進倉笑道,“那時候咱們都年輕,年輕人要是不鬧矛盾,不打架,那就不正常了。”

  梁老板的話似乎讓吳新剛看到了希望,他抬頭望著梁老板:“這么說你可以幫我去問問了?”

  “這個——”梁進倉沉吟道,“我可以幫你去問,但是你自己也問過了,廠里往滬海帶的,都是技術工。

  你又沒技術。

  畢竟是經營上的事,即使是我自己的親小姑,也不能去難為她。

  不過我可以去問。

  只要不是很為難,能收你盡量收你。”

  “那太好了,梁老板,真是太謝謝你了。”吳新剛一臉的感激,連聲道謝。

  看那架勢,都恨不能給梁老板跪下了。

  “有你這句話,我回去就跟我爸說,讓他也有個心理準備。”

  “是啊是啊,是應該早點讓吳廠長有個準備,要不然你突然一走,店里轉不開也是不行。”梁進倉說著,突然想到了什么:

  “正好,我現在不忙,也好長時間沒見吳廠長了,我跟你去你們店里一趟。

  看看吳廠長。

  歡迎不?”

  “歡迎歡迎,怎么可能不歡迎呢?”吳新剛十分高興,似乎是聽到了什么天神降臨的大喜事,“我爸見了你肯定很高興。”

  “你怎么來的?”梁進倉問他。

  “騎自行車啊。”

  “這樣吧,你坐我車,帶我去你們店里,一會兒我再拉你回來,你把車子騎回去。”

  “可以可以,完全沒問題,怎么都行。”吳新剛連連點頭。

  梁老板的伏爾加就停在辦公室門口。

  上了車,吳新剛不停地打量車里的各種內飾。

  看得出,他坐車的機會不多。

  而且由衷地贊嘆說:“梁老板,你都開上這么好的車了,你真的是混大了!”

  梁進倉笑笑說:“這算什么啊,一輛破車而已,現在這車開出去都掉價。”

  “你這人,就是低調。”吳新剛喃喃地說。

  他真的是認為梁老板很低調。

  剛剛那話就是謙虛。

  其實他哪里知道,梁老板說的是真心話。

  他這車開出去就是掉價。

  因為就連給他打工的建剛,開的車都比他的車好。

  至于他給妹妹買的車,那更是沒法比。

  到了吳氏父子的家具店,下了車,剛到門口,梁進倉就看到了屋里的吳光榮。

  穿著破舊的工裝,滿是破洞,泛著濃重的油漆味兒。

  頭發幾乎全白,滿臉的皺紋遠遠超出了他的實際年齡,背也有些駝了。

  看到他的第一眼,雖然梁進倉知道他就是老吳。

  但是內心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在驚呼:這還是當年那個神采飛揚的吳廠長嗎?

  一看到梁進倉,吳光榮一臉驚喜地從店里沖出來。

  因為走得太急,被腳底下一根木料絆了一下,差點變成被擊落的飛機。

  一溜小跑從里面沖出來,上來就緊緊握住了梁進倉的手:

  “這不是小梁,多少年沒見你了,你怎么有空過來了?”

  只有在老吳那種嫻熟的官方握手之下,梁進倉才恍然又看到了吳廠長的影子。

  “我正好碰上吳新剛,聽說你們在這里做生意,就跟著過來看看。”

  “歡迎歡迎,請里邊坐。”吳光榮一直拉著梁進倉一只手不放,往屋里讓,一邊走一邊感慨:

  “哎呀,你還想著過來看看我,我這心里熱乎乎的。

  想想咱們以前在木器廠一起干的時候,多好啊!”

  對,梁進倉心說,對您老人家來說,以前木器廠的時候多好啊!

  老吳不到六十歲的人,不敢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但是,“人到難處想親朋”這句話用在他身上還是很恰當的。

  當年的吳廠長意氣風發,眼里放得下誰啊!

  可是現在落魄至此,見了以前的故人,那是發自內心地親熱。

  這讓梁進倉想到了豐子愷的一篇短文《漸》。

  “舞臺上的如花的美女,就是將來火爐旁邊的老婆子。這句話,驟聽使人不能相信,少女也不肯承認,實則現在的老婆子都是由如花的少女漸漸變成的。

  人之能堪受境遇的變衰,也全靠這漸的助力。

  巨富的紈绔子弟因屢次破產而漸漸傾家蕩產,變為貧者;貧者只得做傭工,傭工往往變成奴隸,奴隸容易變成無賴,無賴與乞丐相去甚近,乞丐不妨做偷兒……

  這樣的例子,在小說中,在實際上,均多得很。

  因為其變衰是延長為十年二十年而一步一步地“漸漸”地達到的,在本人不感到什么強烈的刺激,故雖到了饑寒病苦、刑笞交迫的地步,仍是熙熙然貪戀著目前的生的歡喜。

  假如一位千金之子忽然變成了乞丐或偷兒,這人一定憤不欲生了。”

  此情此景,梁進倉覺得豐子愷的論調用在吳氏父子身上,真的是再恰當不過了。

  要是在他們父子風光的當年,突然讓他們來開一家小店。

  這樣累死累活地干,他們絕對不干。

  要是讓他們這讓熱情,甚至說謙卑地去接待自己,這樣親熱地跟自己說話。

  大概就是打死他們也做不到。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已經是水到渠成。

  如果不是黃秋艷的不老實,弄得家宅不安,他們父子能靠著累死累活維持起一家人的生活。

  那也“熙熙然貪戀著目前的生的歡喜”了。

  吳光榮父子手忙腳亂地收拾茶具,泡茶招待梁老板。

  吳夫人聽到動靜,也從后邊走出來。

  她以前跟梁進倉不是很熟。

  就是承包木器廠以后,梁進倉去廠里,打過兩個照面。

  也知道自己男人以前跟這個青年不睦。

  所以吳夫人現在看到梁進倉,眼神還是有些閃爍。

  梁進倉跟吳光榮很熱烈地說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雖然有些過節,但是現在說起來,那都是當笑話說了。

  吳光榮現在比以前開朗多了,也豁達多了。

  而且以前的一些事情,時候他也知道了事實的真相。

  比方說當初蘇廠長把吳光榮開除了,還是梁進倉力勸蘇廠長,把吳廠長給叫回來的。

  這些都是梁進倉以德報怨的例子。

  吳光榮跟孫延成“天有二日”,共同當廠長的那段時間,孫延成把很多小梁對吳光榮的好都說了。

  吳光榮對他也很感激。

  這以后也不再跟梁進倉為敵。

  但是現在說起往事,他故意板起臉來對梁老板說:“梁老板,當年在木器廠的事,我可是讓你害得好苦啊!”

  吳新剛在旁邊連咳嗽帶踩他爸的腳:“爸,怎么說話呢!”

  “我說的是實話。”吳光榮認真地說:

  “想當初要不是梁老板以德報怨,我肯定早早就別開除了。

  那時候我在公社里還有點威信,干部們對我印象還行。

  要是被木器廠開除,公社里還能給我再安排點別的。

  真要干了別的,跟木器廠什么關系沒有了,以后也不可能再去承包木器廠。

  如果不承包木器廠,就不會虧那么多錢。

  其實,我們家日子過成這樣,就是一虧錢成千古恨。

  如果當初不承包木器廠,即使這些年我們家什么都不干,也比現在富裕。

  所以啊,梁老板你的以德報怨,是把我害了啊!”

  吳新剛的嗓子都要咳出來了。

  看他臉色發白的樣子,大概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吧?

  因為在他聽來,老爸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可是,這樣的實話,分明就是指責梁老板啊。

  這不是在得罪梁老板嗎?

  吳新剛的“性福”——哦不,現在還要有求于梁老板呢。

  他都恨不能把梁老板祖宗供著。

  老爸這番話太挑戰他的神經了。

  可是沒想到梁老板根本就沒生氣,反而跟老爸一起哈哈大笑。

  “吳廠長您這算不算大徹大悟?

  您說的沒錯,有時候敵人未必就是害你的。

  幫你的人,未必真的就是幫你。

  很多事情,好事變壞事,壞事變好事,都是說不準的。

  我當初還真是害了你啊!

  我現在很后悔。

  跟您道歉啊!”

  吳光榮大笑:“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不得不說,時勢造人,一點不假。

  經過生活洗禮,改造的吳光榮,讓梁進倉感覺舒服了很多。

  話說的這么投機,梁進倉也不再隱瞞了,他直接問吳光榮:

  “吳廠長,新剛去找我,他說想要去滬海干活。

  他就是要走我的后門,進我小姑的機械廠。

  可是他以前沒在機械廠干過,沒有技術。

  即使進去了,也是學徒工。

  工資一時半會兒高不了。

  您怎么看?”

  梁進倉這話讓吳光榮大吃一驚,扭頭就像看怪物一樣盯著兒子。

  吳新剛顯出局促不安的模樣。

  吳光榮盯了兒子一會兒,就扭回頭來,不看他了。

  而是陷入沉思。

  吳新剛一臉忐忑地看著老爸。

  看來,他十分害怕老爸會說出反對的話來。

  他看得出,梁老板跟著自己過來,就是想看看老爸的意見。

  沉默了好一會兒,吳光榮嘆了口氣:“新剛,你先出去,我跟梁老板談談。”

  “爸,你可不能給我拖后腿啊!”吳新剛嚇壞了。

  他知道老爸是無論如何不會同意讓自己去的。

  把自己支出去,就是想讓梁老板不給自己走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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