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娘子,請息怒 > 三十、俗話說:
  第二天,卯時初。

  窩棚內漆黑一片,隔著門縫能看見幾道漏進來的火光。

  陳初醒來后,往身邊摸了一把,卻摸了空。

  “貓兒?”陳初輕喚一聲,無人應答。

  披衣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外間晨風清爽,天空遍布星辰。

  貓兒蹲在灶前,望著跳躍火苗怔怔發呆,小臉被映的忽明忽暗。

  灶上的陶鍋內冒著汩汩熱氣。

  “這么早起來煮飯啊。”陳初走近。

  “唔.......”貓兒聞聲回頭,昨夜哭的狠了,此刻桃花眼仍舊微微紅腫,但笑容卻不覺間從小臉上漾了出來,“官人今日去城里,怎能讓你餓著肚子做事呀......”

  簡單吃了早飯,今日要進城里的其余幾戶家中也亮起燭火、有了響動,看來是起床了。

  貓兒卻把陳初喊進了窩棚內。

  “喏,官人把這身新衣換了。”

  床尾疊著一身新衣,旁邊擱著一雙新靴。

  陳初展開看了,發現是件寬松長衣,這卻是他第一次穿長衣,不免有些笨拙。

  見他如此,貓兒主動上前,踮起腳尖仔細整理了衣領,而后拿了一條皂絲絳雙手繞過陳初腰間幫他系了。

  片刻后,收拾妥當。

  素白暗云紋直縫寬衫、腰系皂絲絳、足登短靿靴。

  陳初的身高在當下本就出挑,當然,和姚長子那個牲口不能比。

  半年來又一直干農活,身材健壯許多,正當‘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之時。

  這套貓兒親手縫制的衣鞋一上身,頗有幾分豐朗神俊味道。

  貓兒后退一步,越看越滿意,忍不住咧開小嘴笑了起來。

  陳初騷包的原地轉了一圈,玩笑道:“昨夜還說不許我這樣、不許我那樣,卻又做了一身好衣裳給我,萬一有那攔路劫色的女山匪相中我了咋辦?”

  “哼哼~”貓兒豎起小拳頭在陳初面前晃了晃,皺鼻道:“看誰敢!來一個貓兒打一個,來兩個貓兒打一雙!”

  說罷,貓兒上前附身下去拽了拽新衣下擺,好扯平上面的輕微褶皺。

  恰好此時,門外響起了楊大郎的喊聲:“初哥兒,天曉,好起趕路了。”

  陳初聞言轉身往屋門走去,卻覺得身后有股輕微阻力,不由回頭。

  卻見貓兒依舊攥著他的衣角不松手。

  陳初奇怪道:“怎了?還有事么?”

  貓兒先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虎頭,這才往前邁了半步,直挺挺杵在陳初身前,忽閃著水汪汪的桃花眼盯著他,默不作聲。

  陳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要抱抱呢......

  這個要求,自然要滿足。

  笑了笑,張臂把貓兒攬入懷中。

  貓兒乖順地用小臉在陳初胸膛蹭了蹭,呢喃道:“官人忙完早些回來.......莫貪戀外面好風光,需記得貓兒還在家等你.......”

  ......

  巳時進城。

  一路上,陳初時不時撣一下撣新衣前襟。

  上面沾染了一些灰塵,是早上摘果子時不小心蹭上去的。

  但他這幅仔細勁兒,卻引來了楊大郎的酸言酸語,“矮油,這是哪家的富貴公子,怎跟俺們走在一起。”

  嗯,別人都是粗布短褐,陳初卻是錦衣長衫,還他娘是最騷包的白色。

  陳小哥,你脫離群眾啦!

  “大郎,莫妒忌,雖然你沒有新衣穿,但是你也沒有娘子。”

  于是,陳初又一次提醒了這只單身狗。

  進城后,一行人直奔甜水巷。

  今日張寶正好休沐在家。

  沒寒暄幾句,楊有田便問起了上次楊震幾人進城的情形。

  “干爹,這次還真是冤枉大郎他們了。”張寶坐在石凳上,捋須道:“那晚我也在,大郎、初哥兒他們的確是為了談事......”

  當楊大叔聽說那晚幾人住在張寶家,不由點頭道:“寶哥兒,你的話我是信的。”接著,楊老漢又回頭呵斥楊震道:“就算沒耍姐兒,罰你跪一晚也不虧,誰讓你不早些說。”

  這......這不就是拋開事實不談的父子版么。

  “爹,在家我與你解釋多少遍了?你卻不信我!寶哥兒一句話你便信了......”楊震冤屈道。

  “你能與寶哥兒比么?寶哥兒為人正直、不喜女色......”

  ......不是,采薇閣資深客戶、遛鳥達人張寶不喜女色?

  大叔,你是啥時候瞎的!

  你看他裝的正經,這貨尿都分叉了好不好!

  陳初不由自主看了過去,一臉嚴肅、全神聆聽楊有田教誨的張寶突然趁大叔不注意,悄悄朝陳初擠了擠眼睛。

  ......喲,這吊毛還挺調皮,還會賣萌哩。

  午時初。

  已得了消息的西門恭派人來張家請陳初等人赴宴。

  但楊老漢說啥不去,說是不和官差打交道......

  他不去,張寶自然也要留在家里。

  陳初、大郎和長子三人隨西門家的仆役往城內迎仙樓走去。

  因地理位置,桐山縣城成為齊周兩國走私貨品集散地。

  越境走私的商隊雖有風險,但利潤回報也對的起這份風險。

  每次完成交接后,商隊成員、大小行商自然要快活一番。

  以至于造就了城內畸形的行業發展,僅有幾千人口的小城竟有大小妓館十余家。

  其中最有名、最豪奢的當屬采薇閣,排第二的就是這迎仙樓.......

  小廝引幾人進了雅間,西門官人已在等候。

  甫一見面,西門恭便是一陣爽朗笑聲。

  他的確有理由高興。

  前些日子,首批駐顏果販到了淮水南的信陽軍,短短一日,兩貫一枚的果子便售罄。

  陳初這邊有成熟的營銷模式,也不用西門恭再費力推廣。

  直接請了兩個說書先生在當地開講《西游釋厄傳》,在故事加持下,駐顏果的熱度一再升高。

  這幾日,那邊一直催貨。

  以往,齊販往周的貨品主要為:北珠、皮革皮毛、牛馬、銀兩、藥材。

  但這些貨物中,牛馬是活物,販運最難;皮革可作兵甲,嚴禁越境資敵,風險最高。

  銀兩、藥材利薄且重,性價比不高。

  也就北珠適應運輸,但又因極度稀缺,時常組織不到貨源。

  可駐顏果卻全然沒有以上問題,不但重量合理,且單價極高。

  簡直是為走私量身定做的好東西!

  “陳先生,且來試試這道遠山夕照,與采薇閣相比如何?”

  酒菜上齊,最后一道壓軸大菜竟然是西紅柿炒雞蛋。

  不過,此時已被迎仙樓改名為遠山夕照......

  黃色炒雞卵,沾滿了紅色汁液。

  還真的有點像晚陽映青山的景象,迎仙樓有兩把刷子嘛。

  “呵呵,咱桐山縣只迎仙樓有這道菜。”西門恭又意味深長道。

  看來,上次蔡家兄妹欲當面搶駐顏果貨源的舉動,惹西門官人不快了。

  所以才向迎仙樓特供了駐顏果。

  一道菜不算什么,但作為行業翹楚,采薇閣沒有的菜,競爭對手迎仙樓卻有.......

  這點小手段自然不會讓采薇閣怎樣,卻也能惡心一下蔡家兄妹。

  “西門官人,倒是個恩怨分明之人。”陳初笑道。

  “哈哈哈。”西門恭一笑了之,不再繼續說這件事,轉而道:“陳先生這次帶了多少駐顏果......”

  陳初隨手翻了下菜牌,卻見上面寫到:遠山夕照,三貫。

  奶奶滴,掙錢還是你們這幫癟犢子狠啊!

  ......

  下午申時。

  陳初與西門恭完成交割,回到張寶家不久,卻又有一青衣小廝尋上門來。

  張寶上前支應了,又一臉狐疑地走回院子向陳初道:“初哥兒,是找你的。”

  “哦?可是蔡家的人?”

  “你怎知道?”張寶驚異道。

  陳初聳聳肩卻未作答,轉身從褡褳中掏出些東西塞進腰間,而后向張寶、楊有田說了一聲,出門隨那小廝去了。

  坐在院內的楊有田望著陳初背影,那件錦衫把身姿襯托的越發瀟灑。

  楊老漢越看越喜歡,只恨自己沒個女兒......

  六月的天,娃娃的臉。

  方才還艷陽高照,轉眼間卻已烏云密布。

  陳初剛離開一會兒,忽地刮起一陣大風。

  卷起沙塵一片。

  眼看要下雨了。

  楊老漢揉了揉被沙土瞇住的眼睛,由衷贊道:“俗話說,龍行有雨,虎行帶風!初哥兒剛出門,便引來了風雨,果然不是凡夫!”

  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砸了下來。

  同樣想出門的楊大郎,卻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阻住了腳步,不由抱怨道:“奶奶滴腿兒,好端端的怎下雨了!正要出門.......”

  方才還笑瞇瞇的楊有田聞聲迅速斂了笑容,回頭呵斥道:“俗話說,在家不行善,出門大雨灌!”

  “......”

  同樣是‘俗話說’,怎差距恁大?

  對于老爹赤裸裸的雙標,楊大郎忍不了,便撇嘴道:“爹,初哥兒莫不是你背著俺娘在外和別的女人生下的?”

  “恁娘那jio!胡扯甚!”

  “急了急了,你急了!爹,莫不是被我說中了?你放心,我不給娘說......”

  “楊大郎!老子今日若不揍你,往后便喊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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