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娘子,請息怒 > 五十、西瓜狂想曲
  上午,商隊賬房先生嘗了西瓜,贊不絕口。

  離開時自是少不了買上兩個。

  午時進城后,一眾伙計丁壯交卸了差事,便起哄讓賬房切開一個嘗嘗。

  這一吃不要緊,剛剛進城的伙計們又三五成群出城來了鷺留圩。

  僅一中午時間,城南鷺留圩產出一種皮薄瓤甜水瓜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西門恭得了消息,直接趕了過來。

  在槐樹下的瓜攤上等了片刻,遠遠看到莊內走出幾道人影。

  走在最前面那個,身材欣長、穿著粗布短褐,遠看像是位普通農家少年。

  可偏偏身旁跟了位走路蹦蹦跳跳的姑娘,緋紅紗衣、六幅紅羅裙子,發髻上插金戴銀,說話時便會側仰著臉蛋望著那少年,咧著小嘴笑個不停。

  以兩人穿著所代表的身份,彼此之間的神態很不協調。

  但兩人卻都覺得理所應當似的。

  坐在樹下的西門恭不由感嘆,蔡家真舍得本錢啊!

  關于玉儂身份這件事,西門恭根本不用費力打聽就能知道。

  陳初自然也看到了樹下的西門恭。

  “西門押司,別來無恙。”陳初遠遠的便拱手笑道。

  見陳初會客,一旁的玉儂趕忙放慢腳步,落后半步跟在側后,雙手交疊放于小腹前,低垂螓首。

  小話癆秒變淑女......

  這邊,西門恭也笑著回道:“陳兄弟,幾日不見,清減了許多啊。溫柔鄉雖好,卻也要顧惜身體啊,哈哈哈。”

  陳初也跟著哈哈一笑,“哥哥說的是,往后我就把這酒財氣都戒掉。”

  “酒財氣?世人都說酒色財氣四堵墻,兄弟怎少說了一個‘色’?”西門恭奇怪道。

  “因為真的戒不掉嘛。色這堵墻,兄弟心甘情愿撞個頭破血流,哈哈......”

  “哈哈哈......兄弟真是個妙人。”

  甫一見面,西門恭便以兄長的身份開了個‘顧惜身體’的玩笑,陳初跟著自曝‘好色’缺點,兩人這么一番說笑,真若相知多年的弟兄一般。

  侍立在陳初側后的玉儂,卻嘟了嘟嘴,心道:公子說的好聽,奴奴這堵墻放在哪里你都不撞!

  在石墩上坐了,陳初大約掃量一番。

  西門恭身后不遠處站在了兩位伴當,牽著一匹紅鬃馬。

  于是陳初回頭道:“大郎,挑幾個好瓜切了,讓西門哥哥和這兩位大哥嘗嘗。”

  接著又對身側的玉儂道:“你也去玩吧,這里不用管。”

  “哦~”玉儂屈身,分別向陳初和西門恭施了禮,后退幾步才轉身去了。

  西門恭對陳初笑了笑,道:“采薇閣調教出來的姑娘卻是不錯,大家閨秀的禮數也不過這般了。為兄去年剛納了一房小娘,比玉儂姑娘自是比不了,不過兄弟若有興致,改日給你送到莊子上。”

  這話說的毫無波瀾,送個人就像送只小貓小狗似的......

  周朝士大夫之間一直有互換、贈送小妾、侍女的習慣,時日久了,這股風潮也傳染到了胥吏階層。

  陳初既沒有當刷鍋俠的愛好,也不喜這種惡臭時尚。

  他知道西門恭前來大概率是為了西瓜,這位妾室可能就是西門恭丟來的甜頭。

  畢竟陳初自己都承認好色了嘛。

  “呵呵,哥哥今日是過路么?”陳初不提西瓜不提小妾,直接岔開了話題。

  西門恭撣撣公服上的塵土,指著身后那匹紅鬃馬,笑道:“專門來尋兄弟的,特地騎了馬來。”

  “哦?何事這般急切?”陳初訝異道。

  西門恭卻搖頭笑道:“兄弟,你就別和哥哥打馬虎眼了。直說吧,這西瓜怎個賣法,能賣與我多少?”

  說話間,吳奎用木盤端了切好的西瓜送了過來。

  “哥哥不如先嘗嘗再說?”

  “不用嘗了,方才已在城內吃過了。”

  “哦?”

  “上午在這里購瓜的商隊,便是某的......”

  “哦......”

  怪不得西門恭消息這么快!

  其實也不怪他著急,近一個月來,那駐顏果很是讓他賺了一筆。

  甚至前幾日發出的那批果子,運至淮水南的信仰軍以后在兩貫的售價基礎上又提高了三成。

  即使走私本就是暴利生意,西門恭也依然沒見過這般暴利。

  不過,果蔬最大的壞處就是‘應季’。

  駐顏果的采收已經進入尾季。

  也就是說,馬上沒貨可賣了。

  所以,找到另一個替代商品就變得緊要起來。

  而這邊剛好有了西瓜。

  為避免被蔡家占了先手,西門恭自然要在第一時間趕過來。

  可越怕什么,越來什么。

  北邊遙遙駛來一輛馬車,好像還挺急,帶起煙塵一片。

  “兄弟,這瓜能分與我多少?”西門恭已不談價格了,只問能拿到多少貨。

  沒想到陳初卻道:“這次的瓜我打算自己賣。”

  “.......”

  不待西門恭開口,陳初接著又道:“哥哥,你著人整好兩畝田,我給你種子,教你種瓜。”

  西門恭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不由沉聲道:“兄弟莫不是與哥哥說笑吧?”

  陳初卻一臉篤定,西門恭不由抓住了陳初的手,“兄弟當真!”

  “自然是真的。不過,現下太熱了,前期瓜苗長勢不會太好,會影響產量。你先安排人學著種,明年開春,再擴大種植規模。

  待來年西瓜上市時,咱們齊心搞一個西瓜節,把周邊府縣的大小商販都招來,好好熱鬧一番!獨木不成林,僅靠我這莊子撐不起那般大的場面。”

  “兄弟,好大的盤算、好大的胸懷!我只聽一耳便覺心搖神旌!”

  西瓜節到底是個甚,西門恭不清楚,但陳初給他種子、教他種瓜絕對是實打實的利益。

  西門恭不是沒動過旁的心思,那駐顏果他就專門請老農嘗試過取種。

  只是沒成功而已。

  每次不管怎樣清洗,種子總會變質發霉。

  其實他們只是少了一個種子自然發酵的過程,方法很簡單。但就像桃上留字一樣,這層窗戶紙不捅開,他們不知還要摸索多久。

  而取種、育苗極其容易的西瓜卻不同,上邊吐出來瓜籽、下邊拉出來的瓜籽,落地便是一顆瓜苗。

  所以,陳初一開始就沒打算把西瓜藏著掖著。

  不如買個人情。

  再者,西瓜也是當下深加工價值比較高的一種作物。

  西瓜霜、西瓜醬、乃至西瓜軟硬糖,都可以以現有條件加工出來。

  陳初的田地那么少,還要拿來種別的。

  西瓜交給別人種,他只管收購來加工,占據高價值的產業鏈上游才是最佳選項。

  西瓜節也不是拿來忽悠西門恭的。

  若能開起類似展銷會,對陳初推廣其他產品有大助益。

  陳初目前很滿意,西門恭也很滿意。

  走之前,徑直把那匹紅鬃馬留給了陳初。

  和西門恭錯身而過的菜婳,站在陳初面前蹙眉道:“你許了他甚?把他高興成那樣?”

  “三娘子這是在質問我么?”陳初笑道。

  “哎呀~奴家哪敢......”一天變臉八百回的菜婳,本來稍有不滿的瓜子臉不知怎地就變換了一臉嫵媚笑容。

  陳初沒眨眼都沒能看清楚表情變化的細節。

  這特么就是一個‘臉精’啊!

  菜婳笑嘻嘻地往前邁了一步,距離陳初更近了,近到可以聞見她身上的淡淡桂花香味。

  “噫,三娘子用的什么香粉,怪好聞哩。”陳初低頭又湊近了些。

  “嘖~”菜婳彎著眉眼嘖了一聲,似嗔似怪地輕推陳初一把,整的兩人像多年姘頭似的,“跟你說正事呢,你與西門押司說了甚?”

  “哦,哪事啊。明天我去他莊子上,教他種西瓜......”

  瓜子臉上的媚笑又淡了下去,菜婳瞇起眼睛,一字一頓道:“陳公子,我家待你不薄吧?先是讓玉儂伺候你,又以半成收成佃了你鷺留圩,你就這樣回報我家?”

  她來,自然也是為了西瓜。

  可沒想到,陳初竟要把種瓜的方法教與西門恭,而不是菜家。

  其實菜三也安排人嘗試過取駐顏果的種子,同樣沒成,和西門恭遇到的問題都一樣。

  所以,她下意識認為,陳初不教法子,自家是種不出西瓜的。

  陳初就是要她這樣認為,于是道:“教了他又不是不能教你家。”

  “......”菜婳沒想到陳初打的是一瓜賣兩家的算盤,但這也是一個不錯的結果,可不等她再切換回笑容,陳初又為難道:“不過呢,西門哥哥過意不去,非要贈我一匹馬......你家要是不送點的東西吧,鄉鄰定會說你家小氣......為了不讓你家背負罵名,我還是勉為其難收點啥吧。三娘子,你說我收點甚好呢?”

  ......捏奶奶個腿兒。

  菜婳飽滿的胸脯急速起伏,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復下來。

  “陳公子,直說吧,你想要甚?”

  “麻煩蔡伯父給我在縣衙里安排個差事吧。”

  “.......縣衙?差事?”菜婳著實沒想到陳初提出了這個條件,不由微微沉吟后道:“此事需我回家與父親商議,縣衙又不是我家開的。”

  “嗯,可以,但要抓緊了。這幾天是種瓜最后的窗口期,錯過就要等下年。對了,安排那種不用坐班的差事。”陳初笑著提醒道。

  兩人談妥,菜婳瞄了一眼遠處的玉儂,這憨妞蹲在地上不知在看啥看的入迷,一動不動......

  而后笑了笑道:“方才,奴家以為陳公子會趁機討要玉儂的身契呢。”

  “我若討了,你會給么?”陳初也笑了。

  “自然是不會。”

  “嗯。”陳初認同的點了點頭,道:“你還要放長線釣大魚呢,現在斷了玉儂這條魚線,三娘子會覺得不值呢。”

  “......”菜婳張著紅潤櫻嘴錯愕的望著陳初,隔了半天忽然‘吃吃吃’笑了起來,“陳公子,這話說出來便沒意思了。現下咱們相與的不是極好么?你掙你的,我家掙我家的,還有玉儂整日陪著你,又不用你使一文錢......”

  說著,菜婳挽上了陳初的胳膊,挑了挑柳眉,“姐姐對你夠意思吧。”

  “噫,三娘子這么一撩撥,灑家怎覺得心跳加快了呢?”

  “喲~要不今晚再約城東野湖?”

  “嗐,都當過一回狗了,還是算了吧。”

  “你不說奴家還沒想起,上次憑白被你罵了一回!”

  “嘶~你掐我干啥!說歸說,鬧歸鬧,別動手動腳啊!”

  瓜攤后邊。

  楊震、吳奎、長子等人,望著陳初那邊全部變成了癡漢臉。

  “老天爺,初哥兒啥時候又跟蔡家三娘子有一腿了!”

  “奎哥兒,初哥兒和三娘子沒一腿。俺看清了,那菜三在掐初哥兒哩!初哥兒也真是的,白長恁高哩個子,連個女人都打不過!”

  “長子,你懂個卵!打是親罵是愛!”

  “哎.....”

  “大郎,你嘆啥氣?”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我難受......”

  ......

  老槐樹底下。

  玉儂蹲在地上,右手舉了一塊西瓜,左手擱在膝蓋上,一雙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地上的螞蟻窩。

  方才,她吃瓜時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一塊。

  沒一會,來了兩只螞蟻......

  僅憑兩只小螞蟻肯定搬不動,于是,有一只回去叫人......呃,回去叫蟻了。

  以上,就是玉儂觀察了半天后的全部結果。

  就這個憨妞,半個時辰前想的還是,怎樣勾引男人......

  菜三離開后,陳初徐徐走了過來。

  “寶兒......這很有意思么?”陳初問號臉。

  已經靜止了半天的玉儂聞聲抬頭,見是陳初,趕忙指著地上那塊西瓜道:“公子公子,快看,有只小螞蟻去搬救兵了!”

  陳初無語扶額,“走了走了,回去編唱詞了。”

  “公子,再看一會嘛......”玉儂仰著鵝蛋臉,不肯起身。

  陳初對女孩子最溫柔了。

  于是,一腳踢飛了地上那塊西瓜......

  “......”

  西瓜沒了,螞蟻搬西瓜的戲也就沒了。

  “再不走,我把螞蟻窩踹了!”陳初惡狠狠威脅道。

  為了讓小螞蟻免受無妄之災,玉儂嘟著嘴巴站了起來。

  “走了!”

  陳初一手牽馬,一手牽了玉儂,往莊內走去。

  “呀,公子,這馬是你的么?”見馬思遷的玉儂,瞬間忘記了螞蟻。

  “嗯。”

  “哪來的呀?”

  “西門押司送的。”

  “西門押司為什么送公子馬呢?”

  “你該去問他。”

  “可是奴奴跟西門押司又不相熟。”

  “玉儂啊......你嘴巴累不累?”

  “不累呀,公子問這作甚?”

  “玉儂,咱倆玩個游戲吧,一分鐘之內誰都別講話。”

  “哦......公子,一分鐘是甚?”

  “一分鐘是六十秒。”

  “六十秒又是甚?”

  “......,玉儂,從現在開始只允許你問最后一個問題!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問......”

  “哦......公子,方才那只小螞蟻回去叫來援軍,卻發現西瓜沒了,會不會被螞蟻大王責罰呀?”

  “螞蟻大王?那叫蟻后!”

  “哦,小螞蟻會被蟻后責罰么?”

  “按說會吧,說起來這算謊報軍情。”

  “公子,小螞蟻謊報軍情會怎樣?”

  “會降低螞蟻信用。”

  “公子,甚是螞蟻信用呀?”

  “螞蟻信用是馬爸爸......誒!不是說好了么,最后一個問題!!!”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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