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看著好友發過來的消息，撓了撓頭。
回復：“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這個人確實自稱是薛琪琪的媽媽。”
“反正你也要過來了，一起來看看吧。”
好友那邊沒再發過來消息，小夏收起手機，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跟文姐一起看手機上的直播。
那個自稱是“薛琪琪媽媽”的女人不停哭訴著，嘴里時不時說兩句“薛琪琪是白眼狼”之類的話，沉寂在悲傷里無法自拔。
薛琪琪的粉絲年齡大多偏小，罵起人來比社畜狠多了。
理智的好，不理智的也好，全都在指責這位媽媽。
理智的人說話還好聽些：
【你這一招道德綁架，我是孩子的時候就見過了，可我現在已經不是孩子了！
你們這些當父母的心是被狗吃了嗎，琪琪剛出道的時候多難啊，別人穿新衣服她穿舊的，明明是一個團隊的，別人的鏡頭好幾個，她連蹭都蹭不上。
隊友們聊起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她連聽都沒聽說過，她那時有多難受你知道嗎！
別人搶鏡頭發言，她什么都不懂，只能尷尬禮貌微笑的時候，你這個當媽的怎么沒想著帶她去漲漲見識？
現在她好不容易出名了，有了點流量，你這個當媽的就這么拖她后腿兒？
到底誰白眼狼啊！】
【我已經見過好多父母把孩子當搖錢樹了，不給錢就在媒體面前各種誣陷辱罵
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如果你真的像你說的一樣，對琪琪那么好，我覺得以琪琪的性格來看，不可能不給你醫療費】
【上面的姐妹，你搞搞清楚好不好？琪琪憑什么給她醫療費啊，生病的是琪琪姥姥又不是琪琪她媽，琪琪沒有撫養義務！】
【義務不義務這件事先不提，現在情況就是這個女的她道德綁架啊！】
至于那些不理智的，罵得就難聽了。
【要錢？我要你******！你媽一頭撞死在我旁邊，讓我勸你別出來丟人現眼！你不嫌丟人，你爹都嫌丟人，死了還得從棺材里爬出來罵你！】
【哇！好大一條道德綁架狗！
這年頭，狗都學會直立行走了？長見識了長見識了！
喂，畜生店嗎，你家狗爬出來了！一直在狗吠，快把它牽回去啊！】
【阿姨，說謊的人不得好死哦！我覺得這個火葬場的優惠券挺適合你噠，老板說了給你打八折哦～
你看老板都給你打八折了，你是不是該自己過去，然后鉆進火化爐捏？】
【**，給爺爬！】
有一心護主的粉絲，就有局外人的看客。
大多數看客的態度是比較中立的。
【前面罵得也太難聽了吧，這位媽媽也沒說什么啊，你們這么激動干什么？
還有前面那些開口閉口都要人去死的人，你們什么居心？把人逼死了，算你們的，算你們主子的，還是算你們爸媽的？或者你們一起去坐牢？】
【事情還沒搞清楚呢，能不能別這么輕易地站隊啊！還有，在網上罵人也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承認確實有很多明星的父母把孩兒當成搖錢樹，但是絕大數人都是很愛孩子的。
讓子彈飛一會兒，靜待事情發展。】
小夏一直盯著評論，卻始終沒聽到主播說話。
“文姐，這個主播怎么沒說話啊？”
“啊，這個主播啊。”文姐把最后一口飯塞進嘴里，“這個主播話可少了，我看了她算的第一卦，她都沒怎么說話。”
“不過，她算得很神，真的超級神。你還記得我那個同事阿清不？”
“剛剛第一卦，算的就是她兒子的。她老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讓這個主播算算他兒子還有幾年壽命。”
“結果這個主播就閉了下眼睛，當即說是他兒子的肺癌晚期是誤診，醫院拿錯樣本了。”
“結果，你猜怎么著？”文姐說到興頭上，一拍大腿。
小夏配合著瞪大眼睛，“怎么著？”
“阿清她老公馬上帶著孩子去了另一個醫院檢查，一查，孩子就是有點咳嗽，除此之外，啥事也沒有。”
“之前那些事兒，全都是誤診！”
“啊？這么神！”小夏瞪大眼睛。
“是啊，就是這么神！”
文姐說著說著，對這個主播也多了幾分敬佩。
“哎，看來這世界上，有真本事的人啊，還真不少。”
“之前有一個何仙君，現在又多了一個算命主播……”
小夏胡亂點了點頭，突然反應過來，“嗯？何仙君？”
她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瞳孔地震，“等等文姐，是我想的那個何仙君嗎？”
“就是那個當年拳打幾大惡鬼，直接把地府整體素質拔高兩個點的何仙君？”
“不然呢？”文姐挑眉，“除了這位，還有哪個何仙君？”
她說著說著，有點惋惜地垂下頭。
“哎，都怪我不爭氣，那天仙君帶著兒子來我這兒辦入職手續，我竟然直接緊張壞了，都沒來得及合個影。”
雖然在很多鬼的口口相傳中，何仙君是個陰晴不定的強大英雄，但她肯定這么說的人都沒親眼見過何仙君！
她見到的何仙君全程笑瞇瞇，明明那么平易近人！
她越想自己當天的表現，越想穿回去給自己兩巴掌。
最后一拍桌子站起來，“不管怎么說，我還是覺得何仙君更勝一籌！”
小夏：“……”
她撓撓頭，沒敢說話。
比起其他鬼口口相傳、但從來沒見過的何仙君，她其實更偏向于這個主播。
既然粉的都不是一個人，那她還是別說話了。
“文姐，你……”
“小夏！”
小夏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好友的聲音。
她轉過頭，就見好友騎著共享單車沖過來，因為太著急，她甚至沒來得及把單車挺好，直接扔到了一邊。
小夏：“你別著急，扔啥車子啊，把共享單車停好，然后在手機上還了。”
就算是在陰間，社畜還得是社畜，一分錢都不能亂花，尤其是像她好朋友這樣的，一年到頭都收不到上面一個子兒的。
可朋友完全顧不上這些，跑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單車的事……一會兒再說，你剛剛說的那個女人和薛琪琪的直播呢？”
文姐舉起手機，“在這兒呢！咋啦？”
“讓我看一眼！”
好友猛地搶過手機，仔仔細細看那個中年女人的臉。
在看清中年女人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鼻子時，她下意識摸上了自己的臉。
難怪小夏會把這個人的截圖發給她，她跟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像了……
“曉蕓？”小夏看朋友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兒，關切問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劉曉蕓失魂落魄盯著手機上的正在哭泣的中年女人，過了好久才搖了搖頭。
“我沒事……”
“我就是……忽然想到了點事兒。”
劉曉蕓盯著手機上的人，仰起頭問小夏。
“小夏，你說……我和她長得這么像，我和薛琪琪小時候還是同一個村子里的。會不會是……這個女人當初找錯人了？”
小夏看看好友小心翼翼又滿是希冀的眼神，不知道該怎么說。
她知道好友只活了十九年，但這十九年里，她得有一半的事件都在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可是……就算薛琪琪的媽是她的親媽，那又能怎樣呢？
她們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就算找到了，也是天人永隔了。
她沒把話說出口，可聰明如好友，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劉曉蕓緩緩松開緊握的拳頭，整個人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萎靡下來。
“是啊，就算我找到了又能怎么樣呢，我已經死了……”
她盯著中年女人和她極其相像的一張臉，聽清楚中年女人的哭訴，眼底突然閃過兩絲恨意。
不對，這一切都不對。
薛琪琪……為什么會是薛琪琪呢？
她突然站起來，對上小夏懵逼的眼神，“我有點事，先走了。”
“誒！”小夏一把拉住她，“你不看看這件事情是怎么發展的？”
“不看了。”
她推開小夏拉住她的手，轉身就要離開。
可還沒邁出步子，手再次被人抓住了。
劉曉蕓扭過頭想發火，結果和文姐冷下來的眼神撞在一起。
文姐抓緊她的手，警告她：“鬼門關有專門的人把守，除了鬼節和清明以及你的忌日，其他事件你是出不去的。”
“你也死了幾年了，應該知道地府的規矩，強闖鬼門關的鬼，被抓住后都是要下油鍋的。”
“你想受下油鍋的苦？為一個沒養過你一天的、還不確定身份的‘母親’？”
劉曉蕓一下子被問住了，文姐把她按在凳子上。
“因果報應不爽，你先看看再說。”
直播間里，那個和劉曉蕓長得一模一樣的中年女人哭訴完了，評論區里粉絲也罵累了。
就在大家都在進行中場休息的時候，何沅開口了。
經過變聲后、帶著明顯電流音的聲音漫不經心：
“所以薛琪琪媽媽，你有什么想算的嗎？”
立刻有薛琪琪的粉絲跳出來：
【主播，你現在好歹也是個公共人物，說話能不能注意一點兒？
什么叫“薛琪琪媽媽”，我們琪琪還沒承認她是親媽呢，你憑什么先幫琪琪承認？
你信不信我們去告你啊？】
何沅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這位女士的昵稱就叫薛琪琪媽媽，如果我稱呼她的昵稱都有錯的話，那你就去告吧。”
說完，她沒再理會屏幕上評論，冷靜問薛琪琪媽媽：
“你想算什么？”
“我？我想算算薛琪琪還能紅幾年！”
薛琪琪媽媽給了個牛馬不相及的問題，說完抹了抹眼淚。
“我倒要看看，我這么一鬧，她這個白眼狼還不能再這么紅下去！”
“好。”何沅點頭，“那你有她的照片嗎，最好的最近幾天的。在心里想著把照片給我的同時，把她燒了。”
薛琪琪媽媽立刻照做。
何沅閉上眼睛，只在無邊無際的寂靜黑暗中，看到了一臺正在跳動的心臟監護儀，以及被嚇得瘋瘋癲癲，失足跑上馬路，被撞飛的女孩兒。
她注意了一下時間，時間顯示的是明天。
何沅睜開眼，“她最多還能紅今明兩天，也只能活今明兩天了。”
-
董暮雨和林文君坐在私房菜包間的沙發上，看著手機上的直播。
聽到這個只露出來一雙手的主播說薛琪琪只能活今明兩天時候，母女兩個臉一下子黑了。
林文君死死抓住膝蓋上的裙子，五官扭曲。
“是不是咱家祖墳出問題了，怎么這段時間處處不順啊！”
因為出軌的事情，現在圈里很多人都躲著董暮雨和池友北走。
對于腿受傷的池友北來說，目前沒有通告，不用出現在公眾面前，就算被排擠也不會太丟人。
可董暮雨不行。
還有兩天她就要參加《極限求生》的直播，如果到時候上了直播，誰都不愿意跟她組隊，不僅是面子上過不去，還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林文君靠著自己在娛樂圈里僅存的面子，打算把節目上的嘉賓都一一請過來聊聊，聯絡一下感情。
當然，除了蘇漾和她那個兒子。
不過，目前只有薛琪琪一個人答應過來，其他人都在裝死。
董暮雨因得到蠱蟲而愉悅的好心情，也被這件事情影響了大半。
但相較于破事接連不斷的親媽，她很快冷靜下來了。
“媽，你先冷靜一下，一會兒薛琪琪就來了。她最近因為大劇熱播，風頭正盛，這時候有人搞她才奇怪呢。”
“你也知道娛樂圈的浮浮沉沉很正常，誰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繼續紅，咱們可不能把寶壓在一個神棍直播身上。”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薛琪琪背后的公司，他們的公關手段強著呢，薛琪琪一定沒事……”
她話音剛落下，包間里的門就被打開了。
薛琪琪一臉淡妝，裹得嚴嚴實實進來，見她們已經到了，摘下口罩笑了笑，禮貌叫了聲：
“林老師，還有小雨，你們來得好早啊。”
林文君是前輩，曾經在首都的電影學院擔任過一段時間的老師，恰好教過薛琪琪。
這也是為什么林文君能把大火的薛琪琪請過來，卻沒法請來其他人的原因。
薛琪琪二十六歲，正是最好的年紀，言笑晏晏坐下來，好像完全不知道網上發生的事情。
這畢竟不是什么好事，她沒提，林文君和董暮雨也很有眼色地沒有提。
三個人聚在一起說說笑笑，任網上眾說紛紜。
薛琪琪保持著鎮定從容，其實內心慌的一批。
她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敢真的出來鬧。
不就是十萬塊錢嗎！竟然就值得那個女人這么豁出臉皮來鬧，她原本還以為那女人是什么有能耐的，結果不過如此。
但是她相信公司的公關能力。
確實就像她想的，公司的公關團隊很強，很快就把那個女人塑造成了瘋子媽媽。
在她們三個聊天的過程中，公關團隊已經控制住了網上的輿論風向。
不僅合成了她小時候被打被罵被虐待的視頻，還請了不少群眾演員自稱是鄰居，都說女人精神有問題，還天天打孩子罵孩子。
薛琪琪立刻從白眼狼，變成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堅強又勇敢、盛放在角落里的向日葵。
完全被洗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