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旁站著的徐芽摟在懷里，扭頭看著李有才，狠狠地剜了一眼。
“亮子，你看看，你看看啊，明明是他們先打的我們，現在可倒好，咋還成了我們打他們了？”李有才不滿的抱怨，那樣子，還真像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一旁被單氏摟著的徐芽，不樂意的反抗說：“你咋嫩么好意思說這話呢？大老爺們一口唾沫一個釘兒，你可倒好，睜眼說瞎話啊。”
“你個小死丫崽子，你說啥呢？我可是你姥爺，啊！”李有才立著眼睛說著，一旁的李來福，用另一只眼睛瞪著徐芽，那樣子仿佛在警告她，別說錯話了。
可徐芽壓根就不在乎這些，若是以前的性子，那八成就蔫吧起來了，可經歷了這么多，早就不是以前的她了，不甘示弱的梗著脖子，就那么直接回視著他們爺倆，說：
“我說啥呢？我說實話呢！誰先動手的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說。哦，也對，你們哪有良心啊，要是有良心，怎么可能來我家要銀子，里正二伯，估計你都沒聽說過，這姥姥有病了，外孫女得拿錢看病。”
“我們姓徐、不姓李，憑啥給你們拿錢，我那個大舅更有意思，我說沒錢，直接上來就要打我，是李鐵哥怕我吃虧，擋在我前面，然后李來福不樂意了，伸腳踹李鐵哥……”
“哎呀呀，這還真是夠可笑的啊，姥姥有病兒子不拿錢，讓外孫女掏錢？”
“可不是，可不是，真夠不要臉的啊，不給還動手打人啊，真是無賴的行徑呢……”
“……”
徐芽簡短的把剛才發生的原尾，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圍觀的那些村民，一個兩個就都開始發表言論了，一時之間還真是挺熱鬧的。
李有才父子倆，壓根就不知道啥叫尷尬，啥叫不好意思，任憑那些村民哇啦，他們倆還是堅持自己的說法，就說李鐵兄弟打了他們。
單氏冷著一雙眼睛看著李有才，后怕的摟緊了徐芽，今兒要不是有李鐵他們哥倆，還指不定出啥亂子呢。
李來福再旁捂著眼睛，一直“哎喲……哎喲……”的叫著，李有才聽到兒子的叫聲，自然是心疼的不行，都說母子連心，父子咋也連上一些，老頭哭天搶地的跪坐在地上，大聲的嚎叫道：
“鄉親們啊，你們可得給我們做做主啊，這姥爺、大舅來外孫女家看看，還被打了，你們說，這還有天理了嗎？這簡直是……”
歪曲扭八的說了一大堆，這人就是這樣，誰說啥那就是往誰那邊倒，一開始徐芽說的時候，他們贊同徐芽這邊，這會兒李有才說，嘴上雖然沒說啥，不過有幾個倒也點頭了。
一旁的徐芽，看著這一幕，掙脫出單氏的懷抱，伸手指著李有才，說：
“李有才，你說這話就不怕下雨天，天老爺打雷劈你嗎？你是來我們家看我們的嗎？你不是來要錢的嗎？大叔、大娘們，你們聽說過這姥姥生病，讓外孫女拿錢的嗎？”
“你們都清楚，我姥姥家有兩個舅舅，三個孫子、四個孫女，這姓李的不拿錢，讓我們姓徐的拿錢，憑什么？再說了，我們才分家出來不到一年，能解決溫飽已經不錯了，他們居然……居然還來刮我們，不給錢就要打我，要不是……”
“你們拿錢怎么了？你大舅、你老舅家里能當得、能賣的都當了、賣了，家里要是有錢，還能找你們嗎，啊？！”李有才說的一本正經，要不是徐亮兩口子早就了解李有才，估計這會兒也會相信他說的。
可村民就不一樣了，他們不經常接觸李有才，自然也就不知道這人說話、辦事一向不統一，有幾個喜歡掐尖兒的，就開始叨叨上了——
“是啊，這誰家看病，不都得要銀子嘛，人家都賣的差不多了，你們雖然是外孫女，給點兒錢還是說得過去的。”
“就是啊，你們咋說還有這個豆腐坊呢，每天那都是現錢兒的進賬啊。”
“這姓啥不姓啥的，那不都是你們姥爺、姥姥嘛，分得那么清做啥呢……”
“……”
大家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徐芽到底是年紀小，八歲的孩子，哪能hold住這些，瞅著眾人越來越倒向李有才，而李有才那一臉得意的樣子，小丫頭終于有點兒急了……
“你們……你們……”徐芽瞅著那些所謂的“正義”之人，一時之間，竟然氣的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剛剛是誰在那邊仗義執言的，可這才多久的功夫，居然就能變得這么快，就算是墻頭草，也不至于倒戈的如此迅速把。
聲音哽咽在喉嚨，眼淚更是忍不住的要往外流，可這丫頭就有這個勁兒，狠狠地咬著后槽牙，硬是不讓眼淚流出來。
一旁的單氏看著那幾個快嘴媳婦兒，不樂意的走過來，摟著徐芽，說：
“你們幾個行了，你們了解啥？這李有才說啥就是啥了？徐老四家的這幾個孩子，那都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們啥樣你們心里不清楚？”
“剛剛不還站著芽兒他們這邊說話嗎，這才嫩么一會兒就變了？不指望你們能幫著斷官司，也別跟著裹亂。”
單氏說完這話，那幾個媳婦兒可就不樂意了，一個兩個的嘰嘰喳喳的又開始辯駁，不過單氏這次沒有搭理他們。扭頭看著李有才，狠狠地白了一眼，又問，
“李有才，你說的好聽，你家能賣的都賣了、能當得都當了，你那幾個孫女，你賣了嗎？”
轟——
這話說完，徹底掀起浪來了，別說李有才要不樂意了，就是小八家子的村民一個一個也都不樂意了。
大家雖然都愛看熱鬧，可這涉及到賣孩子，那可就不一樣了。徐氏家族的族長徐文昌皺著眉頭，背著雙手走上前，看著單氏，一臉嚴肅的說：
“亮子媳婦兒，你說啥呢？那看病沒錢可以借、可以找親戚要點兒，這都人之常情，你怎么能讓人家賣孫女，亮子，你就不知道管管你媳婦兒？”
徐亮聽到這話，并沒有什么的動作，他跟單氏夫妻多年，單氏是個什么樣的人，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是他徐亮，可是最清楚的，之所以這么說想必……
“就是啊，大叔啊，你看看，這就是你們里正家的媳婦兒啊，居然躥騰我們家賣孫女，哪有這樣的道理啊，再窮也不能讓孩子……讓孩子……唉！”
李有才說到這里，蹲在地上，雙手抱頭，那一幕還真是挺可憐的呢。剛剛七嘴八舌的村婦，被單氏呵斥住之后，原本就有些心里不快，這會兒在看到這一幕，那可真是來機會了。
一個一個都不甘示弱的爭先搶著說——
“可不是咋地，誰家孩子不是爹親、娘愛，咋就能說出這樣的話。”
“就是啊，還是里正媳婦兒呢，居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哎呀，人家開這么個豆腐坊，他說沒錢你們就信啊，老話不是說的好嘛，這越有啊、就越摳……”
“……”
單氏也不反駁，就那么聽著說，直到徐芽終于受不了，低聲抽泣起來之后，單氏這才蹲下身子，伸手幫著徐芽擦眼淚，道：
“芽兒，咱不哭，聽你姥爺剛才說的那些話吧，這銀子二伯娘支持你，就是有錢，咱扔水里打水漂聽聲，也不給他們。”
“亮子媳婦兒，你——”徐文昌這下真的生氣了，吹胡子瞪眼睛的上前，就要伸手打徐亮，這人家的媳婦兒他不能動手，但是徐亮可是姓徐，他又是族長，還是可以教訓的。
單氏見自己爺們要被打，挺身向前，就那么擋在徐文昌的眼跟前兒，仰著頭看他，說：
“文昌伯，咱們都是一個村兒的，剛才那幾個媳婦兒也說了，這生病不能賣孩子，是吧。”
“那肯定的，這還用你說。”徐文昌收回手，不耐煩的看著單氏。
“好，既然有你們大家這話，那我今兒就想問問李有才了。”說著扭頭看著地上蹲著的李有才，開口繼續說，“哎，李有才你起來，少在那里裝可憐。”
“去年臘月的時候，你為啥要帶徐芽走，去給你們村兒那個什么歐元外家的小兒子當童養媳？別人不知道那歐元外，我可是知道，那歐元外的小兒子正月初三就死了，人家找童養媳那是去陪葬的。”
“你剛才不說的好聽嗎？孫女怎么怎么樣的，咋，到了外孫女這就不是這個待遇了？你起來啊，說啊，咋回事啊？！別在那裝！”
“你不是我姥爺嗎？你不說我送我去做童養媳享福嗎？就這么個享福？直接去棺材里了，啊——”徐芽最后的那聲喊叫，可是夠大聲的，單氏跟徐文昌都覺得耳邊嗡嗡的響。
轟轟——
原本還七嘴八舌的村婦們，在聽到這么一個消息之后，剛才的正義感，瞬間化為烏有，有幾個更是臉熱的不行，臊得慌啊！
李有才原本抱著腦袋裝可憐，沒想到單氏把這個事兒拿出來說，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可還沒等他辯駁呢，一旁的李來福竟然不甘示弱的走過來，看著單氏，說：
“你當我沒想讓自己閨女去啊，誰讓芽兒的生日時辰好，人家點名要這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