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鐘后。
辦公室陸陸續續來來回回拜訪了不少人，其中有紋龍畫虎的黑社會，也有面容消瘦的癮君子，也有人模狗樣的社會精英。
聽阿林說，那些黑社會一般都是各個娛樂場所看場子的頭目，進貨大多是在場所內兜售，也就是所謂的‘嗨包’，在那個年代，一些背景硬的ktv甚至會明目張膽的詢問客人是否需要‘嗨包’，也就是提供毒品，還有上癮的小妹陪吸，吸噱嗨了干點什么這里就不好說了，容易過不了審。
而那些一看就短命相瘦骨如柴的癮君子，過來進貨的目的基本就是‘以販養吸’，他們自己本身就吸毒，但又承擔不起高昂的毒資，但手底下認識一大幫同他們一樣的癮君子，拿著孫世輝這里便宜的貨再賣給和自己相同命運的人，賺到的錢再買貨供自己吸。
至于那些人模狗樣的社會精英，阿林談起他們的時候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這些人基本都是‘白手套’，毒品這東西‘公平’得很，不管你是有錢人還是窮逼，從毒品身上獲得的快樂是一樣的，大家的結局也都是一樣的，這些西裝革履的王八蛋就是給上面的人進貨，然后用來開淫趴，喂給那些女孩子，從而達到目的…”
李子圣有些吃驚，阿林繼續闡述道。
這個社會是很險惡的，一些達官貴人有錢有勢，但生活空虛，就喜歡找刺激，所以他們就誘拐無知的少女參加派對，再偷偷用毒品使她們上癮，上癮后這些女孩子又沒有購買毒品的渠道，只能無條件順從那些所謂的‘社會精英’，只要有毒可以吸，肉體任君采擷…
玩法要多變態有多變態，只有你想不到，沒有那些人做不到。
就算玩死了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為這些女孩子毒癮已經很深了，完全可以往吸毒過量上面做文章，甚至連錢都不用賠，就這樣草草結案。
李子圣越聽越感到憤怒，卻又無能為力。
他不是神仙，世界上這種骯臟齷齪的事太多了，他管不過來，也根本沒有能力去管。
就算端掉一個縣的毒販又如何？
還是會有無數毒販想要占據這片市場。
只有為人民服務的那幫高官拒絕腐敗，有點良知，才能盡可能的杜絕毒品的猖獗。
像樂縣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無一例外都是政法隊伍被毒販腐蝕了！
當金錢站起來說話的時候，真理也會沉默，但如果權利站起來說話，連金錢也得退避三尺！
而權利如果被金錢腐蝕，那它就只是牟利的工具罷了。
不貪很難嗎？確實很難。
去看看《五億探長雷洛傳》就知道了。
“行了，你也別有太大心理負擔，我知道你肯定會想‘哎呀我賣這個東西真該死啊，這不是在害人嗎？’，千萬別這么想。”
阿林記完賬，抽出一根香煙遞給李子圣，像一個老師傅般開導著他。
“那我該怎么想？我賣這玩意兒光宗耀祖唄。”
李子圣點燃香煙，悶悶不樂的抽了起來。
“那也不對，光宗耀祖是沒得了，不遺臭萬年開除祖籍就很好了…不過我們做這行的都會經歷‘問心’這一關，包括你干其他偏門也一樣，想要暴富，那就是一個向下掠奪的過程，你向上肯定是搶不到一口吃的，不管是賭博也好，詐騙也罷，這些偏門的本質都是去掠奪別人的錢，放進自己的口袋里，所以做偏門才能這么賺錢。”
阿林看上去唯唯諾諾的，但扯起大道理來還真令李子圣有些刮目相看。
“就拿賭博來說吧，假如你是開賭場賺錢的，你管得了別人不賭錢嗎？那些人天生好賭，妄圖在賭桌上一朝發財，就算不在你這里賭，他也會跑別的地方去賭，所以這個錢給別人賺也是賺，為什么你不能賺呢？”
李子圣想要反駁阿林這個看似扭曲的觀念，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力反駁。
他說的是事實。
“難不成你開賭場，來你這賭的客人你都要跟他說一句‘哎呀兄弟，賭博害人，容易家破人亡，你戒賭吧’？人不罵你傻逼才怪，轉頭就去別的地方賭了！”
“所以啊，咱們不是菩薩，大慈大悲也救不了世人，人吶～只能自救，靠別人是行不通的！所以不要有什么心里負擔，我們一不逼良為娼，二不偷摸拐騙的，他們出錢，我們出貨，沒有買家需要，哪會有工廠制毒？根本就怪他們自己！救不過來的！”
李子圣啞口無言，嘴巴張開又合上，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如何組織語言。
這是他少有的說不上來話的時候。
他很想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去譴責阿林的想法，想告訴他如果沒有人制毒，那這些癮君子吸不到毒品慢慢的也就戒掉了。
但李子圣知道，這根本就是在開玩笑。
就想好賭的人總能找到賭局。
吸毒的人也總能找到毒販。
只要有需求，那毒品就永遠存在。
最靠譜的還是靠禁毒宣傳和打擊毒販來根絕毒品的存在，在后世這方面已經做的很好了，但毒品依舊滅不絕，因為它們會換成更隱蔽的的方式進入人們的視線中…
“我知道，賺錢嘛…就跟賣商品似的，有人買，我們干嘛不賣呢？又不是我們逼他吸毒的，怪不得我們頭上，是這個意思唄？”
李子圣吐出一陣煙霧，瞇著眼睛看向阿林。
“就說你聰明，腦子轉的快。”
阿林笑笑，嘬了兩口香煙。
“可是那也得稍微摸著點良心吧？錢沒了可以再賺…良心沒了…嗯…好像可以賺的更多。”
李子圣真的很想找個理由站在道德的至高點上抽阿林一巴掌，但是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些圓不過來了。
“別糾結這個了，你不賣換個人照樣賣，這個錢自己拿著不香嘛？我也懂你想表達的意思，盜亦有道嘛，所以我說那些白手套不是人，我們好歹是賣給有需求的人，他們進貨完全就是用來害人的！簡直就是畜牲！不，畜牲都不如！”
阿林看來也是良心未泯。
賣貨歸賣貨，他自己還是有點良知的，賣給吸毒的人，和逼不吸毒的人吸毒，完全是兩個概念。
一個是供需關系，另外一個就是害人性命，所以討論到那幫西裝革履的社會精英時，他才這么的不屑，甚至有些痛恨。
“嘖嘖，看不出來你還算有點良知。”
李子圣掐滅煙頭，打趣道。
“哎，都是為了討生活，要是這個社會能給我一點做人的機會，我也不愿意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干這種活計……”
阿林嘆了口氣，他和孫世輝團體里的人不一樣，身上沒有那種社會的草莽氣息，更多的是圓滑和無奈。
李子圣不知道他身上發生過什么，所以也就沒有多言。
其實他也很想問阿林一句。
有手有腳的，找個工作也不至于餓死吧？
但是想起廖康的妹妹…
大概，阿林也有和廖康一樣的難言之隱吧。
哎。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李子圣并不是替廖康嘆息，販毒死路一條，若非是為了臥底，他也斷然不會去碰的。
他是在嘆息這個悲哀的世道。
有人光是為了活下去，就已經拼盡全力了。
“走吧，點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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