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少羽向埋尸地點趕去的時候。
李子圣正和陳銘生坐在一塊喝著茶。
“事兒漏了？警方都出通告了，不會惹出什么亂子來吧？”
陳銘生皺著眉，卻沒有責怪的意思。
“我過來也是為了和你說這件事，這是我們打壓張家的好機會。”
李子圣端著茶杯，一身休閑西裝被寬闊的肩膀撐托的異常挺拔，嘴角露出的一抹笑意則代表他又要開始算計了。
“打壓張家的好機會？”
陳銘生一臉好奇，“此話怎講？”
“一位檢察官失蹤，已經引起社會層面的廣泛關注了，我剛關注了最新消息，警方已經發出了懸賞通緝……”
李子圣幽幽說道。
“懸賞？警方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陳銘生皺起了眉，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事情有點復雜，這個兇手不是我的人，但現在是了。”
李子圣將老鬼的事跡告訴了陳銘生。
“聽你這么一說…警方是沒有一點證據的啊？就連老鬼的面都沒見著，他們憑什么上逃犯通緝？這根本就不符合程序！仗著權利亂來！”
陳銘生拍了拍桌子。
“這種操作銘生哥你不是應該很熟悉嗎？”
李子圣笑吟吟的看著他，隱晦的表達道。
“咳咳……”
陳銘生尷尬的咳嗽了兩下。
里面的門道他自然清楚，無非是先斬后奏那一套罷了，一個人有嫌疑，但是沒證據怎么辦？
我先隨便找個理由給你關押起來，到了局子里我有一萬種辦法讓你把證據吐出來！
現在還好，就算抓到人也得把證據鏈做齊了才行，要是放十幾二十年以前…哼哼。
“所以你說的好機會，到底是指什么？”陳銘生轉移話題。
“我針對這件事，下了一個局。”
“一個局？”
“一個局。”
李子圣點燃一根香煙，眼睛微微瞇起。
“危崖彎弓局！”
“危崖彎弓局？”
陳銘生不解。
而李子圣向他講起了一個故事。
“在古奧斯曼帝國，有一個殘忍的制度，叫作繼位殺兄制度，皇子要么處死所有兄弟姐妹后上位，要么上位后處死所有兄弟姐妹，公然支持武力奪嫡，只要你有能力，把國王殺了，民眾也會支持你。”
陳銘生點點頭，這種野蠻制度在古歐洲并不稀奇。
“當時古奧斯曼國王有兩個兒子，其中小兒子掌握著30萬兵馬，大兒子則是一位謀士，實力處處不如自己的弟弟，甚至還不如弟弟會討歡心……”
李子圣站起身來，看著窗外的春雨。
“小兒子經常在國王寢宮對面的操場上訓練士兵，為的就是討自己父親的歡心，國王對此也是十分受用……”
“于是大兒子便由此給自己的弟弟設了一局，他給國王送了一把弓，并向國王講述了遙遠的東方有一位叫成吉思汗的人正在騎馬彎弓開疆擴土，國王聽后非常喜歡，便將弓掛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小兒子見到后開始揣摩圣意，父親難道在提醒我精煉射術嗎？于是他把每天的訓練增加了彎弓射箭一項。”
李子圣說到這里，短暫停頓了片刻。
“第二天，國王站在窗邊看著小兒子訓練弓箭，甚是滿意，結果大兒子沖過去一把將他拉走！喘著粗氣對國王說:父親，您站在窗口多危險啊？萬一弟弟將箭射向您，您躲得過去嗎？更何況還有這么多士兵！您難道忘了我們國家的傳統了嗎？”
陳銘生一愣，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他已經聽明白這局的玄妙之處了！
李子圣則繼續講道。
“就這一句話，多疑殘暴的國王聽后馬上就以謀逆罪將小兒子和那些士兵一并處死了。”
“臨刑前小兒子百口莫辯，他不知道怎么證明自己沒有謀逆之心……”
“這，就是危崖彎弓局。”
李子圣轉過身，一臉笑意。
“我現在給張少羽設的局，就是讓他掉進去，百口莫辯！這就是一個證無的陷阱，這個世界上證有容易，證無缺無比艱難。”
“就比如你可以證明自己吃了早餐，你可以拿出外賣訂單，拿出付款記錄，但要你證明自己沒吃早餐，你又該如何去證明呢？把肚子刨開說自己沒吃兩碗粉嗎？呵呵……”
陳銘生沉默了。
良久，他開口道。
“我現在有些慶幸，你選擇的是陳家。”
———
郊區居民樓。
房東死死的攔在房門前，不讓警察進去，同時無數吃瓜群眾也湊在警戒線外看著熱鬧。
“街坊們啊！這警察非說阿達殺了檢察官，說尸體可能埋在我房子的地窖里！上次就來過一回了，現在還來！我這房子還租不租啦？”
房東大娘倒在地上撒潑道。
“這阿達多好多老實的人啊！老婆孩子一塊給撞死了就賠60萬，還說他們家全責！把人給逼回老家了不滿意，現在那王八蛋檢察官遭天譴失蹤了，非說是阿達干的！你們給評評理，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張少羽臉色鐵青，卻又無可奈何。
這么個大娘攔在門口，他們總不能用暴力吧？
“警官！你有證據嗎！”
“是啊！總不能說那檢察官負責的是達叔的案子就認為是達叔跟檢察官的失蹤有關系吧！”
“就是！達叔平時這么老實，給城管抓住挨了兩巴掌都陪笑的人，怎么可能殺人埋尸啊！還埋在自家菜窖底下！”
“拿出證據！”
“拿出證據！”
“拿出證據！”
吃瓜群眾義憤填膺的怒吼道，看來老鬼平時的口碑還算不錯……就是不知道李子圣是否有在其中推波助瀾。
同時，張豪博的身影出現在了現場。
“來來來，記者朋友們往這看！”
張豪博拉著一幫媒體記者，“最近鬧的整個杭州滿城風雨的檢察官失蹤案最新進展來了啊！民警同志已經到了疑似藏尸的地點，現場的氣氛有些焦灼，警民對抗啊！大新聞！”
張少羽一愣，隨后看向下屬低聲怒吼。
“怎么會有記者？誰走漏的風聲！”
“不清楚啊……要不要通知一下廣電局的領導？讓他們……”
下屬隱晦的表達道。
“廣電局那是我們的人嗎？那是陳市長管轄的！”
面對鏡頭，張少羽也不好多說什么。
“算了，估計有人在其中攪動風云…這恰恰證明了我的猜想極有可能是對的！”
“那張隊……我們？”
“沖進去！把尸體挖出來！鐵證如山，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媒體也不好說什么！”
就在此時，一個小警察氣喘吁吁的跑到張少羽跟前。
“環衛工人在清理附近垃圾桶的時候發現了這些！”
他提著一個黑色塑料袋遞給了張少羽。
打開一看。
正是那堆碎片！
裝在證物袋中的那枚染血的碎片也在其中！
張少羽當即面色一喜！
這上面的血跡極有可能是王傳杰的，沒想到對方擊暈自己后將證物丟進了垃圾桶里！
“天助我也！”
張少羽非常激動，這可是關鍵性證據！
垃圾桶兩天左右就會清理一次，今天剛好是清理垃圾的日子，對方失算了！
“記者朋友們都看過來，這就是警方之前被歹徒襲擊后遺失的證據！”
張少羽舉著證物袋大聲說道。
“這瓦片上的血跡，極有可能是失蹤的王檢察官的血跡！只要等化驗結果出來，真相自然會水落石出！現在我們要對尸體進行挖掘，請群眾們耐心監督我們公安民警的工作，我們絕不會錯抓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好！”
張豪博帶頭鼓起了掌。
“可是警官，你怎么就確定這上面的血跡真的是失蹤的檢察官的血跡呢？就算是……你怎么又肯定殺人兇手一定是街坊口中的達叔呢？”
張豪博將話筒懟到了張少羽的臉上。
“是這樣……你拿遠點。”
張少羽將話筒撥開，張豪博又懟了回去。
“……”
“是這樣，曾達是頭號嫌疑人，因為有證詞陳述曾達堵了王檢察官數次，對其量刑不滿，想要更改其對肇事者的量刑建議，王檢察官沒同意，所以由此生恨……”
這番說辭瞬間引起了群眾的不滿！
“他媽的，60萬，兩條人命？那可是一個孕婦啊！這檢察官怎么想的！”
“就是！達叔做的有錯嗎？他想依靠法律懲治殺害自己妻兒的兇手有錯嗎！”
“就憑這點！你們警察就說達叔是殺人犯？我看他娘的死了活該！”
現場的攝影師將群眾的話捕捉的絲毫不漏，一群記者也面對著鏡頭開始報道現場狀況。
張少羽隱約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
平時出警不可能遭受這么大的阻力！
警察隊伍老百姓而言威懾力還是很強的，一句呵斥就能讓老百姓不敢說話！
像今天這樣針鋒相對的場面，他從警以來真就從來都沒遇到過！
“我沒說他是殺人犯！我說的是犯罪嫌疑人！他只是有嫌疑，大家聽得明白嗎？他要出面配合警方調查！”
張少羽大聲喊道，低下頭漏出了后腦勺上的鈍傷。
“看看！我第一次在地窖里發現證物的時候受到了曾達的襲擊！證物也被搶走了，要不是環衛工人發現的及時，兇手可就……”
還沒等他說完，張豪博的話筒又懟在了他的臉上。
“警官，請問你看清楚襲擊者的臉了嗎？你確定是曾達？”
“……”
張少羽不耐煩的拍開話筒，指著張豪博厲聲呵斥道。
“別把這東西杵我臉上明白沒？你哪家報社的！”
“我？我是純路人啊……”
張豪博攤開雙手。
“純路人就給我離遠點！不要影響我們警方辦案！”
“走就走！牛逼什么！”
張豪博一聲怒喝，離開了現場。
“……”
張少羽今天真是被氣的不輕，扭過頭看向下屬。
“破門，挖尸！”
“警官，你還沒解釋襲擊者確定是曾達嗎？沒有監控沒有旁證的情況下，這個證詞真的能合法采納嗎？”
一個記者依舊不依不撓。
“我用我的警銜擔保，尸體一定埋在地窖里！等我們警方挖出尸體，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現在請大家監督我們的工作！但是不要阻礙執法！”
張少羽失去了耐性，讓屬下架著房東大媽離開，一腳將門踹開！
‘嘭———’
一聲巨響，扛著鐵鍬的警察跳進地下室，掀開地磚就開始奮力刨了起來。
“把這個拿去化驗，等化驗結果和尸體一出來，隨便哪個證據都能把這案子定死了！曾達到不到案也不重要了，我不信他能躲一輩子！”
張少羽將證物袋交給屬下，屬下則立刻送到了化驗科等待結果。
一位影響力比較大的媒體旗下的記者也經過了張少羽的同意在地窖中架起了攝像機，進行執法監督。
鐵鍬不斷鏟動。
泥土不斷堆積。
一尺，兩尺，三尺……
沒有尸體，什么也沒有。
“挖，繼續挖！尸體肯定就在下面！”
張少羽底氣十足，他的刑偵頭腦是那一屆最厲害的，所有矛頭都指向這里，不可能挖不出尸體！
直到挖到了一大塊地底巖石，民警臉色鐵青的看向張少羽。
“張隊…底下是巖石層了，挖不穿了……”
‘嗡——’
那一刻，張少羽懵了。
記者也是馬上對著攝像頭進行了現場報道……
“杭州市局刑警大隊隊長用警銜擔保尸體藏匿在地窖下，可現場的結果卻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究竟是……”
同時，這個消息也傳達到了外界。
群眾的怒火被瞬間點燃，推搡著負責維穩的警察怒吼著！
“警察胡亂執法！冤枉好人吶！”
“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張少羽離開了地窖，滿臉疑惑，嘴里不停念叨著……
“沒道理啊……”
“不可能啊……”
“尸體不可能不在這……”
“張隊，血跡化驗結果出來了！”
“化驗結果！快……快給我！”
張少羽的魂被拉了回來，一把拿過化驗單將其高高舉起。
“張隊，你先看看啊……”
下屬趕緊拉了拉張少羽，可他就像沒聽見一般，大聲說道。
“化驗單出來了！大家不要急！尸體沒找到沒關系，化驗結果也能直接證明曾達的犯罪嫌疑！”
他看向化驗單，大聲念道……
“化驗結果報告！”
“化驗樣本:血液一份！檢測結果為脊椎動物亞門！哺乳綱！偶蹄目！豬科……豬屬……豬種……？”
“豬！？”
完了……
張少羽的手無力的垂下，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他坐在地上，不明白哪里出了問題。
他百分百能夠確定殺人的一定是曾達！
但現在，好像說什么都沒用了…
百口莫辯！
他沒辦法證明警方沒有污蔑曾達了！
他也無法證明曾達是殺人兇手了！
他甚至連曾達襲警都無法證明！
“這，就是……”
“危崖彎弓局。”
李子圣和陳銘生看著直播畫面…
滿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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