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潛伏體 > 第八節 勒索
  “小子,我認識你。”他眼里閃爍著不善的目光:“上次開山揀貨,你也在場。”

  凌子涵站在原地沒有動,他臉上一直帶著笑,現在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甜膩,甚至有些討好與奉承:“是的。我一直都在這兒揀貨討生活,承蒙照顧。”

  停頓了一下,他笑著問:“請問您貴姓?”這聲音略顯低沉,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磁性魅力。

  “我姓王。”中年男子似笑非笑,這表情里明顯夾雜著太多的隱藏成分:“叫我王哥吧!”

  “王哥好!”凌子涵很乖覺。他不想惹事,畢竟這里是別人的地盤。

  中年男子顯然對他的態度和表現很滿意:“看來你還是挺懂事的,我就喜歡與明事理的人打交道。”

  金屬銘牌被他捏在手里不停地把玩,絲毫沒有還給凌子涵的意思。

  見狀,凌子涵心里一沉。

  他抬手指了一下被黑暗陰影籠罩的遠處,笑道:“王哥,麻煩把牌子給我。時間差不多了,我得進去。”

  “急什么,還早著呢!”

  姓王的中年男子干笑了幾聲,他拔出斜插在大腿側面武器架上的一根鋼管,在手里來回掂了幾下,望向凌子涵的目光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貪婪:“上次開山,你小子運氣不錯,很是弄了些值錢的好貨。我可是聽說了,光是那一趟,你就整整賣了五個銀角。”

  這番話一出口,凌子涵明白,廖秋明白,聚集在入口附近的所有人全都明白其中暗藏的潛臺詞。

  按照舊時代的貨幣購買力,五個銀角雖不算多,卻是一筆絕對不能算少的錢,完全可以滿足正常人一個月左右的正常生活開銷。

  財帛動人心,中年男人擺明了想要勒索。

  凌子涵英俊的臉上神情不變,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冰冷石雕。

  良久,他淡淡地問:“你要多少?”

  他的聲音永遠是那么寧定。

  血狼幫安排在路口哨卡的武裝守衛多達十一個。他們配備著長刀和弓箭,這是荒野上的標準武備。

  其中還有兩個人扛著自制火藥槍。

  那是以廢墟里找到的舊鋼管為基礎材料,經過打磨,去掉銹漬,加裝擊發零件而成。粗大的鐵管內部用火藥和散碎的金屬顆粒填充。

  這玩意兒雖然射程有限,但超過十厘米的粗大口徑本身就意味著可怕的殺傷力。

  十米范圍內,足以將成年人活活打成兩截,當成橫死。

  當然,這種自制武器的缺點也非常明顯————裝填速度過于緩慢;受制于金屬管材的質量,炸膛幾率很高。

  但不管怎么樣,大口徑火藥槍的威懾力永遠無法令人忽視。

  殘酷惡劣的生活環境使凌子涵深刻理解了“審時度勢”四個字的真實含義。

  姓王的男人臉上笑容顯得比之前愈發熾熱。他將雙腿分開,挺起胸脯,盡可能展現出一副高大威武的站姿。可他實在太瘦了,無論怎么努力看起來都像是一只發育程度不足的大號狒狒。

  “三個銀角。”他伸出右手,豎起三根手指,聲音里夾雜著顯而易見的傲慢、輕蔑,以及恃強凌弱帶來的心理快感,還有就是來自金錢方面的滿足。

  周圍立刻響起一陣倒吸冷氣的“嘶嘶”聲。一時間,數以百計的目光不時在王姓男人與凌子涵之間流轉。有畏懼,有羨慕,有驚訝,也有人惴惴不安,更有人躍躍欲試。

  這本來就是一個貪婪與勇氣相互比拼彼此實力的年代。“撐死膽大餓死膽小”是荒野上的鐵律。

  廖秋起初的時候有些迷茫,他一直沒聽明白凌子涵與中年男人之間的對話內容。直到最后,腦海深處的各種思維障礙徹底清空,無比狂熱的憤怒火焰終于從骨髓里帶著強烈反抗意識噴發而出。

  “你憑什么跟我們要錢?”廖秋下意識反手握住斜背在身后的長刀,“刷”地一下猛然抽出。他怒視正前方,以最大音量沖著洋洋自得的中年男人怒聲咆哮,散亂的吐沫星子直接濺在對方臉上。

  現場氣氛瞬間凝固。

  凌子涵握住廖秋持刀的右手,往前走了一步,深黑色眼睛釋放出前所未有的冷靜與深沉。

  “我可以給你一個銀角。”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仿佛單調機械的人工合成電子音。

  隱忍也是一種生存手段,有些時候不得不低頭。雖是對方無理,刻意盤剝,但只要不是太過分,凌子涵覺得也可以接受。

  中年男人瞇起眼睛笑了,他伸直手臂,將粗大的鋼管指向凌子涵,雖在笑,卻滿面猙獰:“你以為這種事情還能討價還價?”

  怒極的廖秋扯著嗓子發出嘶吼:“我辛辛苦苦掙來的錢,憑什么要給你?”

  “就憑這里是我們碎骨幫的地盤!”中年男人神色驟變,他將鋼管尖端轉向廖秋,惡狠狠地沖著地上啐了一口:“老子說多少就是多少。尼瑪的,屁大點兒的娃娃就敢跟老子叫板,信不信一刀剁了你切碎了熬油?”

  “你……”廖秋眼里以極快的速度充血,緊握長刀的右手關節發出“吱吱嘎嘎”的不正常聲響。

  他手中那柄用直升機螺旋槳制成的長刀背看上去極厚,異常沉重。

  凌子涵再次抓住廖秋的持刀的手腕,同時加重了扣握的力量。

  他用森冷的目光注視著中年男人,伸出右手:“把牌子還給我。”

  對方不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伱說什么?”

  “把通行牌還給我。”凌子涵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并為此加上注解:“我們不進場了。”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眼前這個碎骨幫的家伙刻意刁難,那就收回牌子轉身走人。

  鐘俊之所以能在崖子鎮開設酒館,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守諾。

  他的信用度極高。只要是從他手上賣出去的金屬銘牌,鐘俊都會負責到底。

  既然這次進不了垃圾山,那就把牌子帶回去,找鐘俊退錢。

  反正這里是碎骨幫、血狼幫和陰煞幫三大幫派共管地帶。等到下次垃圾山出現,負責掌控的幫派輪換,就能避開眼前這個無比貪婪的中年男人。

  付出一個銀角換取進場資格,這是凌子涵的底線。

  既然對方胃口太大,明確表示拒絕,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中年男人愣住了。

  他顯然沒想到凌子涵居然提出這種要求。

  心里的意外很快轉化為憤怒,驚愕的表情也在臉上瞬間變成了惱羞成怒。

  他用力攥緊掌心里的那兩枚金屬銘牌,用狼一般兇狠的眼睛死死盯住凌子涵:“想走?沒那么容易!”

  凌子涵臉上的神情一再變幻,所有在場的人都能看出他陷入了掙扎與抓狂。

  “通行牌是我花錢買的,你憑什么要扣下?”

  “憑什么要我給你三個銀角?”

  “花錢進場,來去自由,揀多揀少各憑本事,一直以來都這樣啊!你們血狼幫做事不守規矩,憑什么啊?”

  必須承認,年輕有年輕的優勢。如果換了一個外表看起來成熟老邁的人說這些話,無論如何也起不到從凌子涵口中說出的效果。

  他看起來很年輕,甚至顯得有些稚嫩,委屈與憤怒混合在一起,立刻引起了正在路口排隊等候進入的其他拾荒者共鳴,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這種搞法的確不合規矩。”

  “這小子說的沒錯,人家花錢買了通行牌,卻攔著路不給他進去,這本身就不講道理。”

  “我們來垃圾山揀貨都是為了錢,能賺多少是看運氣的。看著人家賺得多就眼紅,那要是這次誰揀到好貨賣了一個金幣,是不是還得把已經吃進去的肥肉吐出來?”

  議論聲越來越大,很快形成一股隨時可能發酵的言論風暴。

  姓王的中年男人頓時慌了。

  在碎骨幫,“哨長”雖然權力不大,下面只管著三個人,但這個位置也是很多人盯著,沒有實力背景根本坐不穩。

  自己花了大價錢好不容易成為哨長,肯定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將利益最大化。

  柿子找軟的捏。如果不是看著凌子涵面相年輕,他也不會將其當做第一個獵物。

  任何事情都講究“首發性”和“延續性”。

  只要凌子涵俯首認輸,老老實實拿出錢來,后面排隊入場的這些家伙就能套用自己制訂的規矩,專揀那些看起來弱小的家伙下手,強行索取加倍的入場費。

  沒想到凌子涵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非但沒有屈從于自己的意志,反而口口聲聲“拒絕進場”。

  這樣一來,立刻引發了群情議論,自己反倒成為眾目睽睽之下的矛盾焦點。

  中年男人滿面鐵青,眼角微微抽搐,他不由分說,掄起手中的鋼管狠狠砸向凌子涵的左肩。

  “小雜種,你找死!”

  他想的很清楚,必須以雷霆手段壓服凌子涵,否則事態難以控制。

  只有血腥殘忍的暴力手段才能對其他人產生震懾效果。

  就算畏于三幫共管的規則不能在路口哨卡公開殺人,也要把眼前這兩個該死的年輕人當場打成殘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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