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翩躚好像反應都慢半拍，在鄭凜敘說完這句話之后，過了大概有一分多鐘，鄭翩躚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這個反應的速度，讓鄭凜敘的目光更加嚴肅——剛剛心理咨詢師和他說過，鄭翩躚現在對于外界給出的刺激，不能及時地反饋，思維停滯，大腦運轉速度減緩，這些都是抑郁癥的臨床表現。
并且，程度不輕。
鄭翩躚看過來的時候，眼神和表情都很茫然，“去醫院？”
她長期睡不好，眼下烏青一片，眼白被血絲侵占，整張臉白里透著紫色，瘦得快要脫相了。
最近這段時間，鄭凜敘每次認真盯著鄭翩躚看的時候，心臟都會像被人插了幾刀一樣難受。
從小到大，鄭翩躚何曾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
鄭凜敘調整了一下呼吸，“嗯，你一直失眠，我們找醫生開點藥試試。”
鄭翩躚又是半分多鐘沒反應，之后，緩緩地點點頭。
“哥，”她喊了他一聲，“你要不把我扔掉吧。”
鄭凜敘心口一窒，將她抱到懷里，像小時候一樣摸著她的頭發，“翩躚，我們是至親，無論發生什么事情，我和二姐都不會放棄你。”
“你沒有錯。”他耐心地安撫著她，“好了，我們回家。”
鄭翩躚這次沒有再接話，就這么任由鄭凜敘將她扶了起來，接著，兄妹兩人離開了咨詢中心。
——
次日一早，鄭凜敘帶著鄭翩躚去了預約好的醫院，鄭玥宓因為還在底特律出差，沒能陪他們一起前往。
鄭凜敘去醫院之前，給鄭玥宓發了一條消息。
去醫院的路上，鄭翩躚也一直處于游離的狀態，她現在幾乎不會主動開口說話，即便是有人跟她說，她也不會句句都回。
二十分鐘的路程里，鄭凜敘和鄭翩躚說了有十來句話，鄭翩躚只開口回了幾個字。
鄭凜敘愈發覺得情況嚴肅。
私人醫院的醫生是提前預約好的，今天只接診鄭翩躚一位病人，鄭翩躚眼下的情況，根本沒有辦法自述病情，因此，鄭凜敘作為家屬，隨她一起進入了診室。
醫生首先詢問的就是鄭翩躚的睡眠狀況——其實這個問題甚至不需要細問，看到她的面色和呆滯的狀態，就能判斷出來，她應該失眠很久了。
醫生先給鄭翩躚開了一些基礎的檢查單，其中有顱腦CT、腦電圖、甲狀腺功能、腎上腺功能以及一些血液的化驗，作為診斷的輔助。
鄭凜敘原先是想要陪著鄭翩躚一起去的，但醫生安排了兩名助手陪著她，希望鄭凜敘留下來單獨談一談。
鄭凜敘經過思考后，點了點頭，和鄭翩躚說了幾句話，留在了辦公室。
鄭凜敘坐下來之后，醫生說：“有些事情，我們不好當著她的面說，避免對她造成刺激。”
鄭凜敘表示理解。
醫生：“她這樣的情況多久了？有沒有誘因？以前有過征兆么？還是突然遭受了重大變故？”
鄭凜敘：“重大變故。”
他說，“她被一個人渣欺騙了感情，談戀愛期間自信心和尊嚴都受到了嚴重打擊。”
醫生沉默片刻，“具體是怎么打擊的，你清楚么？”
這次輪到了鄭凜敘沉默。
實際上，他對鄭翩躚和周義之間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具體，但可以憑借后來的調查，和鄭翩躚的一些言辭大概推測出來。
鄭凜敘經過一番思考之后，將周義豐富的感情經歷以及他對鄭翩躚的欺騙和背叛，一一告知了醫生。
醫生聽過之后，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隨后問：“對于這段關系，她有沒有說過什么類似于評價的話？”
鄭凜敘：“她說，她變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種人。”
想起來鄭翩躚說這話時候的表情和口吻，鄭凜敘呼吸沉重，“她為此扇過自己耳光。”
“雖然現在鄭小姐的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但就你剛剛跟我說的這些，加上她長期失眠以及一個多余掉十五斤體重的情況的來看，起碼是中度抑郁。”醫生先給鄭凜敘打了個預防針，“鄭先生，你要先做好準備。”
昨天在咨詢師那邊，就已經打過預防針了，鄭凜敘對醫生說的話沒有感到太意外。
比起這個，他更好奇的是：“治療方案呢？”
醫生：“要等她的檢查結果出來再定，不過她的情況是一定要用藥的。”
“我會先根據她的身體情況開幾種藥，但每種藥都有適應周期，開始的磨合期可能會比不吃藥還難受，癥狀或許還會有加重，等過了這個階段會好。”醫生說，“市面上抗抑郁的藥有好幾種，每個病人都需要經歷這個試藥的過程。”
鄭凜敘點點頭，表示理解。
——
鄭翩躚被醫生的助手帶去做了很多項目檢查。
雖然不需要排隊，但整套檢查下來，也用了一個多小時。
鄭翩躚對于檢查興致不高，一直處于一種事不關己的狀態，但整體來看還算配合。
抽完血之后，鄭翩躚被工作人員帶去機房，開始做量表自測。
或許是因為太長時間沒有完整地睡過一個覺了，看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鄭翩躚開始頭暈、惡心、干嘔。
因為這些軀體反應，她做量表的過程都變得非常痛苦。
好在表的數量并不多，鄭翩躚忍著惡心做完了。
等她做完量表的時候，陪她過來的檢查的助手也拿到了之前那些項目的檢查報告。
接著，便帶著所有的檢查結果，送鄭翩躚回了醫生的診室。
鄭翩躚回到診室的時候還在干嘔，鄭凜敘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低頭關心：“哪里不舒服？”
鄭翩躚：“電腦屏幕看得惡心。”
鄭凜敘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安撫。
辦公桌前，醫生正在翻看鄭翩躚的報告。
因為用藥的關系，鄭翩躚的血檢做了多項身體功能化驗，其中自然也包含性激素六項。
原本只是保險起見的一個檢查而已，沒想到竟然帶出了一個驚天的意外。
鄭凜敘安撫鄭翩躚情緒的同時，也沒有忘記去瞄看報告的醫生。
很快，鄭凜敘就發現了醫生的不對勁——他拿著一張報告，表情堪稱沉重。
鄭凜敘：“醫生，檢查結果指標不好么？”
醫生抬起頭來：“她懷孕了，你們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