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義最想知道答案的這個問題，對于鄭翩躚來說反而是最不需要考慮的，她甚至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明顯到沒有什么回答的意義了。
但看到周義執著迫切的眼神以后，鄭翩躚給了他答案：“不會，沒有意義。”
這答案似乎是意料之中，周義無奈而自嘲地笑了笑，之后又追問她：“如果你身體允許的話，是不是就不會留她了？”
“應該是吧。”鄭翩躚現在回答這個問題很坦然、很干脆，“懷孕期間和生完孩子之后的幾個月，是我病得最嚴重的一段。”
她這么一說，周義便想起了之前從她手里搶過的病歷單，想起自己當時的態度和行為，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還有那次在蘇黎世碰面……他算了一下時間，那會兒鄭翩躚已經生完孩子了。
“你生完三三多久去的蘇黎世？”周義問。
鄭翩躚：“一個多月吧。”
周義咋舌，但也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情——鄭翩躚那個時候，對三三的感情非常復雜。
鄭翩躚看到周義驚訝的表情之后，反問他，“很驚訝么。”
周義點點頭，“我很驚訝，但我沒有任何指責你的意思，這些其實都是我造成的。”
他們兩個人太久沒有這樣平心靜氣地坐著聊天了，不是作為分手后再見的前任，不是作為有過那樣深情感糾葛的男女，而僅僅是以孩子父母的身份在談。
鄭翩躚：“我去醫院的時候，她十四周了。”
她這些年很少去回憶那段時間的事情，“檢查完之后我就想手術，醫生建議考慮一下，風險太大。”
“我算是被逼無奈不得不生下來的。”鄭翩躚說，“原本都已經給她找好了收養的人家。”
周義聽到這里，拳頭驀地收緊——他的心情越來越復雜，唏噓的同時又覺得后怕，如今鄭翩躚對三三的感情那么深，誰曾想到她當初是病到了何等的地步，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周義深吸了一口氣，沙啞著嗓音問：“那……最后為什么沒有送走她？”
鄭翩躚：“一念之差吧。”
她盯著腳下的地毯，若有所思，“現在很慶幸當時做出這樣的決定。”
“謝謝你。”周義很誠懇地向鄭翩躚道謝，“謝謝你留下她，謝謝你還愿意讓我見她，三三被教得很好，對我而言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鄭翩躚聽見這話，有些過意不去：“這是我哥和我姐的功勞，她從出生開始，一直是我哥在帶，三歲我才第一次見她。”
周義再次咋舌。
他下意識地想問原因，但轉念一想，很快就通了——三三的臉和他長得太像，那個時候的鄭翩躚應該并不想看到這樣一張臉。
沉默片刻后，周義對鄭翩躚說：“其實，幾年前，我在蘇黎世見過你。”
這回驚訝的人輪到了鄭翩躚：“什么時候？”
周義：“應該是三三兩歲左右吧，當時你和齊賀臻一起吃飯。”
鄭翩躚被周義提醒著回憶了一下，也想起了這件事情，“嗯，我和他在一起過一段時間。”
雖然知道自己沒資格吃醋，但周義聽見這話還是被刺了一下，“聽說過。”
他忍不住問：“為什么沒有走到最后？我聽人說，你們差點兒就結婚了。”
鄭翩躚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跟齊賀臻分手，好像是一個很自然的過程——其實他們即便是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的火花，長期分隔兩地，碰面之后也是彼此非常客氣，甚至相處的模式都不太像情侶。
鄭翩躚想，可能是因為她跟齊賀臻認識的時間太長了，身份角色轉換不過來，所以很難有火花。
周義其實還想問問秦烈的問題，或者是她這些年里身邊的其他男人，但最終還是將問題吞了下去，他不想破壞他們之間好不容易得來的和諧氛圍。
“布朗尼涼了，你嘗嘗么？”周義主動轉移了話題，“我去給你拿一塊兒。”
說罷，他已經起身往前去了，像是在刻意從剛剛的話題中逃避一樣。
周義用盤子裝了一塊兒布朗尼，拿了甜品叉，一并遞給鄭翩躚。
盤子剛到手邊，鄭翩躚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氣，她拿起叉子切下來一塊兒送到嘴里，在周義期待的眼神之下，給了他反饋：“甜度剛好，還不錯。”
周義：“原方的糖有些太多了，我稍微改良了一下。”
鄭翩躚：“你是專門學過么？”
周義：“買了幾本書看，我現在也沒在工作，時間多得很。”
鄭翩躚點了點頭，低頭繼續吃著盤子里的布朗尼。
周義看到這個場景，有種被鼓勵到的感覺，笑著說：“你喜歡的話，以后我可以經常做給你吃。”
——
la的畫展前后一周的時間，在二十五號晚上八點正式結束了。
因為趕上了圣誕假期，畫展的流量比在紐約那一場好很多。
二十六號就是三三的生日，鄭凜敘和鄭玥宓都趕在這之前過來了。
鄭凜敘習慣了周義的存在，看到他之后臉色勉強還過得去，但鄭玥宓就很難對周義有好臉色了，若不是因為三三在場，她大概率都不會和周義坐一張桌吃飯。
三三的生日蛋糕是周義親手做的，上面是她最喜歡的星黛露——為了學這個裱花，周義不知道浪費了多少蛋糕胚和奶油。
不過這期間，鄭翩躚也幫了他不小的忙——比如指導他畫畫。
這也讓周義發現了一點，他在美術創作方面的確沒有天賦。
但這個蛋糕完成度還不錯，至少是能擺在店里櫥窗賣的水平。
因為完成度很高，所以鄭凜敘和鄭玥宓都以為這個蛋糕是買來的。
直到三三夸獎周義的時候，他倆才知道，蛋糕居然是周義親手做的。
鄭玥宓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看周義的時候沒那么冷臉了——倒不是說對他改觀了，只是覺得他對三三的確有用心。
走完生日歌、許愿和吹蠟燭的流程以后，三三為桌上每個人都送了一塊兒蛋糕。
幾個人吃蛋糕的時候，三三忽然聊起了去北城的行程：“爸爸，姑媽，你們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北城玩呀？”
鄭凜敘和鄭玥宓兩人都有工作安排，去不了。
三三有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