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聽說公安那邊要重考，小叔被停職了。”
這個消息一公布，萬晗就被放了出來，王局長一句“家庭矛盾”就輕松定性。
要不怎么說姜還是老的辣，萬小河被停職，王香秀也被禁止進入到這邊的家屬樓，以后她還想跑來喊打喊殺的怕是不能。
“你奶奶肯定沒那么容易放過咱們。”許紅看了一眼櫥柜里頭，家里只有一些玉米粉子了，是去年的存貨，過了個回南天，玉米粉子也變得潤潤的，吃起來有股子霉味。
萬旭還在長身體，光吃這個怎么行，現在的飯菜都沒什么油水，就算是吃白米飯，一盆沒油水的青菜蘿卜吃下去就餓了，更何況他們家不知道多久沒吃過白米飯了。
想到這里就愁，許紅恨不得馬上去牧場上班才好。
工資她打聽過了，剛開始是三十一個月。
三十塊啊，她之前給外頭的工廠糊紙盒子，一月掙五塊錢就不錯了，萬晗也在外頭做些散工，但都是不值錢的工作，沒有糧本他們家連玉米粉子都要上黑市去買。
“萬晗，剛才武大姐跟小柳說的你沒聽到，但萬旭聽到了，你覺得媽去放牧咋樣？”
“我聽說要住在農場，還只招男人。”萬晗皺了皺眉。
倒不是他矯情，哪里都有治安不好的情況，蘭金山農場那邊的情況他也清楚，以前小時候還跟同學跑去那邊抓田鼠，幾十平方公里的地方，荒無人煙的，別說是個女的單獨住在那邊，就是男人晚上都害怕。
那邊連電都沒通，現在是兩個民警駐守，晚上都不敢出門。
“那你說咋辦，就算公安招考，你也未必能考上，考上了還有多久才能上班，我聽說還要參加三個月的集訓呢，集訓期間只管吃管住，媽不去上班你妹妹怎么辦，她現在長身體，剛好是要吃好點的年紀，難道就吃這？”
大兒子十八了，再過幾年還要說媳婦。
萬旭的成績雖然好，但這年頭考大學可不是說說的，是很難很難的。
許紅是這樣打算，兒子能靠著自己考上就進公安，以后靠他自己娶媳婦，而她掙錢送女兒讀書，一年考不上就考兩年，兩年考不上就考三年，現在的大學國家都有補貼，但生活費家里能貼補一些，她生活也會好點，濱海沒有大學她得去外地讀。
而她以后要是住在農場，家里這間房子就剛好給萬晗娶媳婦用。
萬旭要讀了大學，等畢業她的單位也會分配房子的，到時候她再存點錢補貼閨女一點，也算做到為人母的責任了，她現在才四十出頭，總不能像王香秀這樣，年紀輕輕的就靠著孩子給錢生活，她也不稀罕享這個福。
“那這樣，反正這段時間我也沒事干，我陪你過去。”萬晗說：“可妹妹呢？”
農場那邊現在還有很多活要干，牲口棚搭好了沒有，圍欄圍起來了沒有，住的地方收拾好了沒有，有的是人需要干活的地方，媽媽一個人過去肯定辛苦，有萬晗在身邊，他也能幫忙干點體力活。
萬旭低著頭，眼眶濕濕的：“我沒事，周圍都是人，我一個人住不怕的。”
許紅有些興奮，如果她的工作落實了，萬晗的工作也落實了，那家里就寬裕了。
于是一家三口商量著去找武大姐。
剛好武大姐不在家，于是來找柳綿綿。
“許大姐，你來了，里頭請里頭請。”柳綿綿很熱情。
許紅擺擺手示意不用客氣：“我是來找你商量事兒的，不用麻煩倒茶了，說完我就走。
她看起來比同齡人年紀略大一些，個子也很高，典型的西北人長相，皮膚稍顯黝黑粗糙，不過五官看著是很端正的，臉上常年都是苦意，就顯得人格外的蒼老，過來的時候應該是專門收拾了一下的，頭發編了個麻花辮，長長的垂在身后。
“今天多謝你跟武大姐了。”許紅盡量放慢語速說話，把一些特別難理解的方言換成了普通話同音詞：“我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那邊的事情多，我今天就可以搬過去住的，住在那邊也沒有關系，萬晗說這幾天會過去陪著我。”
反正他也沒事，妹妹住在家屬區他也放心，鄰里都有人。
倒是母親一個人在那里讓他操心，萬晗說等他工作了再說，萬旭如果害怕可以把同學叫過來住，家屬區的治安不錯，只要奶奶一家不來找麻煩，不會有人作死來這里為非作歹。
“你今天晚上就準備過去了？”本來還想說要動員一下許紅，沒想到她積極性這么高。
“聽人講那邊現在是民警在值守，我怕他們搞不好，今天晚上早點過去好收拾一下，明天開始讓萬晗幫忙扯網子，把那一塊圍起來。”許紅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也許是太久沒有跟人這樣交流過，臉上露出幾分羞澀來。
其實她是很需要這份工作的，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情況下，不要說一個月四十五，一個月能有三十塊對他們家來說都是一筆大錢，他們家全家都是農村戶口，以前萬大海在的時候還能吃上供應糧，現在只能在外頭買糧食吃，家里就算是過年都沒吃過細糧。
聽說三個月轉正，轉正以后就是正式的工人身份了，按照規定就有糧本了，到時候全家吃飯就不成問題了，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說吧。
萬晗萬旭都是支持媽媽去工作的。
如果他們會，他們都想自己去，萬旭跟哥哥講，她還記得以前媽媽在老家有活兒干的時候，精神氣都不像現在這么頹，那會兒的媽媽不像現在這樣總低頭，也是愛笑的，或許她需要一份工作，才能讓她恢復到在娘家做姑娘時的勇氣，而許紅對這份工作特別堅持。
她就是要干，而且要干的漂亮，等她有了工人身份，留下這間房子才是名正言順。
“這會兒都晚了，你們到那邊可能都要半個多小時。”柳綿綿看了一眼時間。
“我跟萬晗一起，不怕的。”
“那行，手續明天我直接去單位幫你補辦，你們自己能找過去？”萬晗過去幫忙的話，不知道能不能申請個臨時工的補貼，畢竟看著許紅一家是真的可憐，而且農場那頭確實很需要人，派出所的事情也不少，兩個民警在那邊三四天了，就負責放羊沒有別的事情做，還干的亂七八糟。
萬晗點頭：“那邊我熟，我家有自行車，東西收拾好了我就過去了，就是麻煩你們一下，公安那邊招考有信了給我帶個信。”
這對母子也是效率很高，收拾好了行李，當天就跑去農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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