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綿綿剛想出門，在樓下碰到岳老師。
也就是一周沒見，岳老師瘦多了，剛好何勇也在，給她抱著孩子，兩人說著什么。
見到柳綿綿他倆點點頭，岳老師轉身進了屋。
柳綿綿正準備去夏家村，車都借好了，人還沒出門崗，就被何勇叫住了：“小柳，你有空嗎？”
“你叫我？”
何勇就點點頭。
柳綿綿疑惑的問：“怎么了，你跟岳玲是有什么事嗎？”
何勇抱著濤濤，伸手抬在他屁股上往上懟了一下，濤濤則是淘氣的去抓何勇的眼鏡，何勇好脾氣的把濤濤的手按住：“這段時間岳玲心情不好，你能不能跟大姐說幫忙找個人，我想自己找大姐說來著，但岳玲不讓我找，她.....還叫我以后別來了。”
難怪剛才看著兩人的樣子，是有爭執而且很不愉快。
柳綿綿腳步一頓：“怎么了？”
何勇說：“老太太人不行了，拖著兩個月了。”
這下該柳綿綿震驚了：“兩個月了，病了有兩個月了嗎？”
難怪岳老太最近都沒出門。
剛開始只是食欲不好，還以為夏天導致的，其實年后岳老太身體一直都不好。
直到一個月前的一個早上，岳老太沒能起來，等家里有人去學校喊岳玲她才知道，是濤濤餓哭了驚動了鄰居，鄰居才去找岳老師。
當然柳綿綿在海城讀書，這事兒沒人跟她講。
自此以后岳老太就臥床，一直沒起來。
本來想請以前那個老太太照顧孩子的，但人家見家里有個癱瘓的老人，這次死活就不肯，岳老師只能跟學校請假，自己在家照顧岳老太，但岳老太這個病也不是一天兩天能好的，于是這一病就病了一個月，何勇知道了每周都過來，前頭一陣也還好，就今天岳老師讓何勇別來了。
她本來想把岳老太送去養老院，家里就請老太太照顧濤濤，這樣她能盡快去學校上課，但岳老太死活不同意出去，揚言死都要死在這里，學校雖然也體諒她家里情況特殊，但學校的教學任務也不輕，岳玲這樣一直請假是肯定不行的。
幸好岳老師有點積蓄，一個月還有朱林那五塊錢的撫養費，不然想想以后的日子都難捱。
但岳老師不想拖著何勇了。
兩人本來商量元旦結婚的，結婚以后調去海城，現在岳老師不想結婚了。
“我跟她說也沒啥，不存在耽誤不耽誤我，可她怕她媽媽折騰個幾十年，未來她都不能上班，再說她現在這個情況，不想帶著老太太去我那里，老太太也不愿意挪窩，就只能在這里干耗著，再有一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何勇說。
原來他不是想找大姐，就是想找柳綿綿。
何勇知道柳綿綿跟岳玲關系好，想讓她勸一勸岳玲，她現在精神負擔很重，自從聽說了癱子也能癱個十年八年，就不想拖累何勇了。
何勇繼續說：“我跟她認識十幾年了，好多年的感情，她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我又不會嫌老人晦氣，她不愿意讓老太太去我那屋里，我可以等她的，怎么跟我說那樣絕情的話，還要我把電視機搬出去。”
人活著，如果只是為了找到一個搭伙過日子的人，還有什么意思呢。
做飯，誰不會做，食堂的大師傅做的也不錯。
何勇是想跟岳玲同度余生的，他覺得自己又不老，等得起。
在這個找對象都要三挑四選，各種比對條件的年代，很少看到這樣彼此相互心儀的伴侶，柳綿綿想了想：“行，回頭我跟大姐一起找她聊一聊，岳玲很不容易，但很幸運的是你沒有放棄她，能夠碰到你她是幸運的。”
何勇也是幸運的。
屋內，岳老太呼吸沉沉，剛才何勇來了，肯定是來找她閨女的，說不定還會要她閨女把她送去養老院，像她這樣的人，年輕時候拋下年邁的婆婆毫無心理負擔，到老了是很害怕報應的。
“阿玲，你可不能不管媽媽，你小的時候媽媽背著你逃荒，可沒有丟下過你。”
岳玲心想，那次在醫院門口，你不就把我丟在里面了嗎？
那會兒說了不要我養老，以后老了動不了也不要我，可現在呢？
她心里雖然懷著對母親的怨恨，但也不會不管她，屋里很大一股子味道，岳玲給母親翻了個身，耐心跟她講：“媽媽，學校我已經請了一個月的假了，不能請太久假了，我現在工資也沒有，萬一把工作弄丟了.....等過完年我把你送養老院去好不好？我早上去看你，下班了也去陪你，等你睡了我再回來。”
其實也跟送孩子去托班差不多了。
可在岳老太看來，女兒這就是要丟下她。
岳老太一聽，目眥欲裂：“岳玲，我養你養到這么大，你就是這樣對媽媽的，養老院是個什么地方，那是人去的？我才不要去養老院住，萬一那里的人對我不好怎么辦，晚上我要上廁所沒人管我怎么辦，你敢把我送養老院吧，我就在那里嚎給你看！”
岳玲臉色一白，把臉別過去。
岳老太真的很會打蛇打七寸，養老院最怕收那種很麻煩的病人，尤其是哭嚎不止的那種。
“媽，再這樣下去我會丟掉了工作的。”為了照顧母親，岳玲都錯過了一次評選，如果再請假，她在單位的工作都會保不住了。
那到時候她跟濤濤怎么生活，難道干了這么多年，又要去找個單位當代課老師嗎？
岳老太眼珠子轉了轉，她以后眼睛一閉，女兒丟不丟工作關她什么事，但她是真的很害怕被丟去養老院，哪怕女兒答應她以后每天去看她都不行。
“誰知道你會不會把我送去養老院了又不管我！”
“媽，我不會不管你的，要不我把工資都交你手里，以后我要花錢都找你要。”為了保住工作，岳玲是什么都不顧了。
但岳老太很固執，她像個被迫害妄想癥一樣，把最壞的想法都加之在女兒身上，嘴里開始罵臟話，然后是詛咒女兒，最后干脆老話重提：“早知道你這么沒良心，你小時候就該把你溺死，死沒良心的玩意兒，養你養到這么大是干什么的。”
岳老師還沒說話，外頭響起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母女兩個齊齊回頭，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朱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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