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塵沉默，久久沒有說話。
那些宗門的人無辜嗎？
秦塵不知道，至少從黑袍中年男子的講述中，那火魔窟，那密室中的無數冤魂，這個宗門的背后，絕對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簡單。
秦塵只知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一切評價留待以后，至少他不會去評價那少年是惡還是善。
善惡只在一念間，又豈是那么容易分得清的？
秦塵靜靜看著黑袍中年男子。
黑袍中年男子閉著眼睛，緩緩道：“屠滅宗門之后，少年從此踏上了求道之路，他看不慣世間一切事，以殺成道，手上尸山血海，他專做逆天之事，殺盡世間一切偽善惡人，漸漸的，他的手上染滿了鮮血。”
“但他并不在意，他也從未說過自己是個好人，求道路上，無數的人追殺他，唾罵他，指責他，但所有欺他、辱他、笑他的人都被他給殺了。殺到最后，他居然成為了這個大陸的一個傳奇。”
“可笑嗎？”黑袍中年男子嗤笑。
殺一人是罪，殺萬人為雄，殺得百萬人，便為雄中雄！
當一個人真正的殺到無人能敵的時候，反而不會有人責罵他，只會崇拜他，恐懼他，仰視他。
這是何等的心態？
可這世道便是如此。
“后來，少年變得更強了，他前往了更加恢宏的天地，來到了無垠的宇宙海，他還是不改本心，逆天而行，以殺證道，他的雙手沾滿了無數的鮮血，同樣也被無數人追殺，那些追殺他的人遠不是當年在那個偏僻大陸所能比擬的，無數次，少年都走在瀕死的關頭，被死神掐住了脖子。”
黑袍中年男子抬起頭，眼神平靜：“但哪怕是在再絕望的時刻，少年都不曾想過去死，因為他的腦海中永遠有那四個字：好好活著！”
好好活著！
黑袍中年男子淡淡道：“少年一路殺戮成道，沒有人能阻止他的成長，在很多很多年后，少年已經變得舉世無敵，他也知道很多天地間的秘辛，原來人死后，并非煙消云散，而是會輪回到一個叫做冥界的地方。”
“少年這么多年來，瘋狂修煉，不斷成長，其實他的心里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能逆轉生死大道，復活自己的妹妹，可是這又怎么可能？哪怕是再強之人，也無法逆轉生死，將死人復活，可現在，少年找到了希望。”
“人死后，會進入冥界死靈長河，進入新的輪回，或成冥界生靈，或轉世投胎。”
“而少年的妹妹當年雖是魂飛魄散，但她乃是天生大道魂體，一旦隕落，自會在死靈長河中復生，成為死靈長河中的靈，不入輪回。”
“所以……少年來了！”
“他孤身前往了傳說中的冥界，要從死靈長河中撈出自己的妹妹，讓她再活一世。”
“但冥界乃是生死輪回之地，宇宙海的陰面，這等地方強者如云，死靈長河更是冥界母河，從中撈取生命，強行破壞冥界運轉規則，又談何容易？”
黑袍中年男子喃喃道：“可少年沒有退縮，無數的敵人接踵而來，但他怡然不懼，他一人一劍，縱橫而上，在冥界之中橫行，擊敗無數強者，歷經千辛萬苦，終于來到了死靈長河，也從長河之中找到了他妹妹的靈魂，撈出了她的一絲魂魄。”
說到這，黑袍中年男子眼神中有著一抹憐愛，一抹欣慰。
“但少年也終于得罪了冥界最強大的存在，冥神！”
“而想要將他妹妹靈魂帶走，于陽間重生，就必須擊敗冥神。”
說到這，黑袍中年男子雙眼緩緩閉了起來，“可是，冥神真的很強很強，少年雖已舉世無敵，當年縱橫宇宙海和冥界，鮮有敵手，可那冥神乃是秉承冥界本源意志而生，走到了修行路終極的存在，掌控冥界一切生死規則的強者。那一戰，天崩地滅，冥神遭到重創，可少年卻也隕落在冥界之中，不曾帶走自己妹妹的那一絲魂魄，成為了他這輩子終生的遺憾。”
秦塵心中一嘆，沒有說話。
黑袍中年男子突然道：“你應該也猜到了，我就是那個少年！”
秦塵看著黑袍中年男子，眼神中沒有任何吃驚。
他早就已經猜到了。
黑袍中年男子喃喃道：“其實，我早已隕落，如今你看到的，不過是我的一道執念而已，可愿望不達，執念如何滅？”
“本來，我以為我這輩子都無法完成愿望，直到看到了你。”
黑袍中年男子豁然看向秦塵。
秦塵看著黑袍男子，神情愕然。
黑袍中年男子直視秦塵，突然道：“我妹妹的那道魂魄在你身上。”.五⑧①б
秦塵神色平靜，沉默片刻，點頭道：“是笑笑吧。”
他對笑笑有太多的懷疑，太多的疑惑，直到聽到黑袍中年男子所講的故事，才終于明白過來。
笑笑，就是黑袍中年男子口中的妹妹，那縷從死靈長河中撈回來的魂魄。
“笑笑。”
黑袍中年男子呢喃，眼神迷離：“這個名字真好，真希望她一輩子能笑口常開，就那么開開心心的長大。”
秦塵看著他，感受著對方心中的那一絲期盼，誰能想到眼前這個能和冥神交手，當年縱橫宇宙海的強者，心中的愿望竟是那么簡單。
開開心心的長大，多么樸素的愿望。
可上天卻又是如此殘忍，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愿望，也根本不愿意滿足他。
“其實，我這道執念已經活不了太久了。”黑袍中年男子突然道。
秦塵皺眉。
黑袍中年男子雙手緩緩伸出，然后再秦塵面前攤開，他虛無的身體之上，正有著一道道神秘漆黑的道韻在流轉，這道韻中蘊含令人心悸的恐怖死亡之力。
“當年我與冥神交手，身受重創，魂飛魄散隕落，如今這一道執念也身受冥神之力侵蝕，所剩時日無多。”
說著，他轉頭看向秦塵，凝重道：“我這一道執念活著的目的，不是找什么傳人，也不是想讓人繼承我的衣缽，更不是找那什么冥神報仇，回到宇宙海，我所求的，只是守護著妹妹，不讓任何人傷害到她。”
黑袍中年男子盯著秦塵：“而先前小殺之所以讓你修復這秘紋禁制，就是為了在你體內留下印記，當你催動自己的靈魂，以逆殺神劍修復劍體之時，小殺就會融入你的神魂中，控制你的生死，只有這樣，我和小殺才能將妹妹放心交給你。”
秦塵心中恍然大悟。
他終于明白了這一切，也明白了先前那光影存在的目的。
因為笑笑在自己身上，而且她還是天生大道魂體，死靈長河中的一道本源之靈，一旦被人看破，笑笑將成為所有強者覬覦的存在。
因為吞噬了笑笑，可達到大道至高之境，成就無上魂體，甚至，能夠溝通死靈長河，掌控死靈長河中的諸多靈魂轉生和輪回。
這是何等的權柄？
這不僅是在下界，對于宇宙海中的強者而言都是一個極大的吸引，甚至對于冥界四極大帝這樣的強者來說，吞噬笑笑都是一個無法抑制的誘惑。
相比秦塵，這黑袍中年男子顯然更相信光影存在，畢竟對方是和他奮戰了一生的伙伴。
其中的信任，根本不是秦塵所能比擬的。
“看得出來，你不會答應。”黑袍中年男子看著秦塵，他瞇著眼睛，片刻后，緩緩道：“你若答應，我的一切都可以給你，并且送你離開。”
秦塵沉默許久，然后搖頭。
說實話，秦塵很同情對方，但同情歸同情，想讓自己的神魂被它人控制，哪怕這個它人只是一道至寶之靈，秦塵也不可能同意。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不管何等情況，秦塵都不會讓自己的生死脫離自己的控制。
“前輩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是……沒可能！”秦塵神色堅決，旋即，他誠懇道：“或許前輩不一定會信，但我只能說，我秦塵，絕不會做出吞噬一個小姑娘的神魂來壯大自己這等事來。”
這是秦塵的表態。
黑袍中年男子看著秦塵，眼神深邃，一直盯著秦塵，而秦塵也是抬起頭，可他的目光對視，一片坦然。
兩人就這么對視著。
許久之后，黑袍中年男子突然笑了：“我信你，其實，本來你若是不受我控制，我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秦塵點頭。
他明白黑袍中年男子的擔心。
“不過，后來我改變主意了。”黑袍中年男子突然道，目光看向秦塵靈魂海深處。
秦塵皺眉道：“難道是因為我體內的雷霆之力？”
黑袍中年男子點頭：“是。”
他一抬手，轟隆，眼前虛空中的無盡漆黑神柱瞬間亮起了無盡的光芒，一道道的秘紋禁制亮起，照亮了這漆黑的虛空。
無數秘紋宛若一副浩瀚的圖卷，在秦塵面前徐徐展開。
黑袍中年男子淡淡道：“這是此地最核心的秘紋禁制圖案，我已將其全部激活，你可以上去嘗試進行煉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