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海城的一家歌廳里，正是群魔亂舞鬼哭狼嚎的高潮時刻。
蔣麗麗拖著吳逸凡朝著包間外面走去。
站在門口，吳逸凡回頭看著正被一群女孩圍在中間的林百靈，不由地皺了下眉頭。
“吵死了，帶我游車河去吧！”走出歌廳，蔣麗麗一把抱住吳逸凡，像八爪魚一樣掛在他的身上，一臉嬌憨地說道。
“人家替你當擋箭牌，你就這么丟下她？”吳逸凡扭頭看著身邊的女孩，微笑道。
“今晚特殊嘛！”蔣麗麗撒嬌道，“再說，我都就安排好了。劉副總可是非常樂意當護花使者的。”
“你就那么放心？”吳逸凡淡淡地問道。第一次見面，劉總留給他的印象并不好。雖然兩人之間只有過些不咸不淡的對話，并沒有深入的交談，但多年弄潮商海積累下的觀人之術告訴他，這是一個很功利的人。比如說，他今天能放下身段來參加后勤部一個小職員的生日PARTY，大抵是因為她是林百靈的閨蜜。
“劉總人品很不錯的。你在瞎擔心啥呢？”蔣麗麗見他置疑自己的安排，神情有些不悅。
“麗麗，我曾經跟你說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可是她最好的朋友，不要把信任變成了罪過。”吳逸凡側身看著她，神情鄭重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在害她？”蔣麗麗一把甩開了他的手，怒氣沖沖地說道，“我只是想你今天多陪下我，才請劉總送她，這有錯嗎？送個同事回家，多正常的一件事，偏你要想得這么復雜！我就好奇了，你怎么會這么擔心她呢？”
女人生氣時，通常沒道理講。如果再喝點酒，就會變得蠻不講理。
“我多慮了，你也想多了。”吳逸凡挽起她的手，溫柔地說道，“我只是擔心如果出什么事，你最好的姐妹會埋怨你。”
蔣麗麗神情稍霽，說道：“劉總是喜歡百靈，但百靈心中有人，而且對那個人死心塌地，哪有那么容易動搖啊！退一步說，就算她有所動搖，其實未嘗不是件好事。至少劉總可以像你陪著我一樣陪在她身邊，從此后她再不用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
吳逸凡沉默了，挽著蔣麗麗朝停車場走去。
包間里，林百靈喝了一杯又一杯。酒這東西，一旦端起杯子喝了起來，再想要拒絕別人的勸酒就變成了一件很難的事。
在眾人的掌聲中，劉遠彬將手里的話筒遞給身邊的同事，然后端起酒杯朝著林百靈走去。兩名女孩見他過來，識趣地讓開了位置。
迷離的燈光下，迷離的女子嬌美如畫。
劉遠彬坐到了林百靈身邊。
“百靈，不要喝了。你今天已經喝了不少了。”他溫柔地勸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這些天心事重重的林百靈，在觥籌交錯間，再度體味到了久違的愉悅和輕松。
“既然喝一次，不妨醉一回。劉總，干一杯？”林百靈舉杯笑道，笑容有不為外人道的凄涼與無助。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劉遠彬灑然一笑，和她輕輕碰了下杯。
“那份計劃書，是不是你重新整理出來的？”林百靈輕聲問道。今晚的飯局和飯后K歌的過程里，她從那群喜歡八卦的女孩嘴里聽到了一些關于她和那份計劃書的傳言，都和劉遠彬有聯系。
“是我整理的，但這件事和你沒什么關系。布局西南，是集團發展的需要。我在工作的過程中，不會夾雜私人感情。”劉遠彬看著她，真誠地說道。
“嗯。”林百靈輕輕點了下頭，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
“不過，將來若能把你當初的夢想變成現實的話，倒也是我的榮幸！”話鋒一轉，劉遠彬的眼中多了一抹柔情。
“那不是我的夢想，只是我的工作。”林百靈搖頭輕嘆道。
襄王有夢，神女無心。林百靈本能地斬斷了那份計劃書可能帶來的與某人之間的糾纏。
劉遠彬的神情變得有些黯然。
“今晚不談工作，只管唱歌喝酒。需要我幫你點首歌么？我還從來沒有聽過你唱歌。”他勉強一笑，溫柔問道。
“林姐，我也沒聽過也，唱一首吧！”林百靈身邊的女孩適時插話。
“林經理，來一個！”
“林經理，來一個！”
有人起哄，有人跟著起哄，包間里很快鬧成了一團。
林百靈無奈起身，決定唱一首。
那一年，他在她耳邊唱起一首歌，俘虜了一個少女的芳心。三年后，她獨自唱起這首歌，想試試在歌聲里，是否還能找回當初的甜蜜。
“寒風飄飄落葉／軍隊是一朵綠花／親愛的戰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媽媽／聲聲我日夜呼喚／多少句心里話……故鄉有位好姑娘／我時常夢見她／軍中的男兒也有情啊／也愿伴你走天涯／只因為肩負重任／只好把愛先放下／白云飄飄帶去我的愛／軍中綠花送給她……”
唯美的女聲，演繹出一曲蕩氣回腸的《軍中綠花》。歌聲結束的時候，包間里一片安靜，所有人的心神都沉浸在了那份凄美的軍旅愛情故事中。
劉遠彬帶頭鼓起了掌。包間內頓時響起了如雷的掌聲。
“這首歌唱得我都想去當兵了！有沒有人跟我有相同的想法？”掌聲停下后，劉遠彬笑著打趣道。
“有！”有人大聲回應。
“敢丟下我跑去當兵，小心我飛了你！”有女孩笑著輕斥道。
林百靈聽著眾人的笑語，心中酸澀無比，不自覺地端起了酒杯。
“來來來，繼續喝！我先打一圈！”有人大聲提議，掀起了又一輪拼酒的高潮。
沙發上，一個女式手提包里，一部手機響了起來，手機屏幕閃著幽藍的微光。劉遠彬走了過去坐下，朝包里瞅了瞅，然后不著痕跡地挪了下身子，擋住了那抹光亮。
來電的清脆鈴聲，在喧囂的包間里變得微不可聞。
“這么晚了還不回來，電話也沒人接，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岳拿著手機，在林百靈的住所樓下走來走去，心中無比焦急。
幻想中的驚喜，隨著時間的推移，變成了無止境的擔憂。他很后悔沒有提前給林百靈打個電話，否則事情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不做死就不會死。”秦岳苦笑著，從身旁的塑料袋里摸出一根黃瓜啃了起來。從五點等到晚上十一點，他早就餓得前心貼后背，但又沒心情去吃東西。
遠處，有車燈射來，秦岳急忙望了過去。
車燈在離他很遠的地方暗了下來，他的心情也隨之變得灰暗。一個晚上，這樣的情況，他反復經歷了十多次，承受著希望和失望的反復煎熬。
凌晨一時。秦岳仍然沒有打通林百靈的電話，他的心里開始慌亂起來。
林百靈一直都是個令人安心的女孩，無論秦岳身在何處，無論他走多遠，她都會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為他守著溫暖的港灣。相守的日子里，世界很小，一個轉身就可以擁抱對方。可是今天，他突然聯系不上她了。在這一刻，海城變得很大，在這深夜時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在茫茫人海中去尋她。失去的恐懼，在這一刻籠罩心頭，秦岳終于清楚地認識到，當初選擇留隊，可能會讓他面臨何等殘酷而又冰冷的現實。
遠處，有雪白的車燈光。秦岳坐在樓前的臺階上，已經沒有心情去看了。車子緩緩開到了樓前，停了下來。
秦岳站起了身。
車門打開，一個西裝革履帶著金絲眼鏡的青年推開后排的車門下了車，快步走到車的另一側。
車門開打，醉意闌珊的林百靈拎著包下了車，在青年的挽撫下步履蹣跚著朝著樓前走來。
眼前的一幕，讓秦岳心中微寒面沉如水，身子僵在了原地。
“今晚開心不？”青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帶著一絲讓秦岳五內俱焚的曖昧。
“喝，繼續喝。”林百靈喃喃低語。
“好，聽話。今天太晚了，我們先回去睡覺。改天啊，我再陪你好好喝！”發現臺階上有人，劉遠彬的聲音變得更溫柔了。
秦岳的面色變得鐵青。他走了兩步，彎腰在塑料袋里摸了一件物事，然后大步朝前走去。
“前面有臺階，小心腳下！”劉遠彬心中冷冷一笑，手悄然伸向了林百靈的腰間，想將她摟進懷里。
就在此時，遠處的男子突然以驚人的高速沖了上來。
“啪！”
一聲脆響，秦岳摟過林百靈，抄起手中的死魚重重地拍在了劉遠彬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