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春節假期沒有見，葉棠的精神比起年初一早上那會兒還要糟糕一些。
雙頰凹陷，整個人看上去瘦了不少。
雖然回了葉家，但精神上的折磨并沒有少多少。
她站在原地，絞著手指，躊躇不前，嘴巴開開合合幾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么糾結了幾分鐘，她終于找到了頭緒。
“以寧，你……”
江以寧卻在這時候出聲打斷她：“如果你是要我給你，你和明先生婚姻上的意見，那我只能告訴你，我給不了意見，也沒有意見。”
如果這種時候說，希望她和明承康趕緊離婚，這個人大概率會哭出來吧。
然而——
葉棠絞握著手倏然攥緊，桃花眼狠狠地顫了顫，眠眶瞬間變得通紅。
委屈的淚水打著轉，眼看就要掉下來。
“以寧，你怎么可以這樣？”
江以寧：“……”
忍了忍，還沒忍住，她伸手按了按太陽穴，試圖緩和突突發脹的腦袋。
算了，懶得跟這人計較。
“這是你的婚姻。”
關她什么事？
葉棠反駁，“你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你是我們的孩子！你有權力說出你的意見！”
這算什么？
聽她的意見，以后哪一天后悔了，就有借口把怨恨和錯誤都算到她頭上來？
然后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當一個受害者？
這種時候，給她這種權力，那她可真要說一聲謝謝啊！
江以寧突然覺得很無趣。
“我算不上是明家的一份子吧，畢竟，我們也才認識了半年，你離不離婚，我沒什么想法，如果你真的需要意見，也許可以給明傾城打個電話？或者那位……明傾涵？”
葉棠當即怔住，一雙眸子瞠得大大，掩飾不住里面的震驚。
好半晌，她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以寧，你的心是石頭做的么？我為你做了那么多，你全都看不見！到底還要我怎么樣，你才愿意把我當媽來看待！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
這個話題，似乎已經拉拉扯扯了無數次。
終于，扯到生養的層面。
江以寧聞言，毫無負擔地笑了笑。
“對我來說，我的父母是把我養育成人的江家奶奶，明夫人，你把我帶來這個世界……我很感謝你，但僅此而已。”
一句輕飄飄的感謝，沒有讓葉棠高興起來，反而讓她怒火中燒！
她尖叫出聲：“我才是你的母親！”
“你有盡過母親的義務？”江以寧站直身體，朝葉棠邁近一步，“當初嫌棄我從鄉下出來的，不是你？生怕我出門丟臉的，不是你？隨意揣測、不相信我說的任何話，不是你？不分青紅皂白打我罵我，讓我道歉的，不是你？”
每說一句，她就走近一步，說到最后，江以寧已經站在葉棠的跟前。
那雙桃花眼清澈依舊，卻冰冷得可怕。
葉棠幾乎不敢與之對視！
“明夫人，這一切，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呢！你要不要跟我算算這筆帳？”
女孩微垂著眸子，笑得很甜很漂亮，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可怕感。
江以寧說的話，慢慢喚醒了那些她刻意忘記的記憶。
葉棠心神一陣恍然。
原來，她曾經做了那么多剜剮人心的事么？
原來，她沒記住的事，江以寧全都記在心里。
原來……
葉棠的身體微微晃了晃，往后退了兩步。
自從明承康出軌，她的世界就好像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她迷失了。
白茫茫找不到出口，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
臉面？
甚至想不起來，當初堅持守著這東西，到底有什么用。
現在還因為堅持這些無用的東西，她因而弄丟了一個重要的人。
時間像是凝結了一般，女人和女孩對立而站，畫面定格著。
不知過了多久，細微的，帶著哭腔的聲音，在空氣里響起。
“……對不起……以寧……你能不能……原諒我？”
等了半年，才等來的道歉。
可是，她早已不需要。
江以寧無動于衷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雖然沒有說話，但葉棠還是讀懂了她的表情。
“我明白了……”
葉棠苦笑一聲。
這個結果，算是她自作自受，與人無尤。
江以寧挺高興。
這次談話，葉棠沒有哭鬧指責，沒有裝傻充愣。
看來，人有時候就是缺一個沉重的打擊，才會清醒面對。
江以寧有些壞心眼地想著。
她和“明家”之間也總算有了個結局，這大概是她和葉棠之間，最后一次的談話了吧？
“既然談完了，那就回去吧。”
葉棠喊住她。
“等等！”
江以寧停下腳步，側身回望。
葉棠欲言又止地看著她，“以、以寧，我……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
看著女孩的眼神微微一變，她連忙搖擺雙手。
“我不是要你原諒我，我只是……只是想補償你一些什么……”
江以寧了然。
是想減輕些罪惡感？
她也樂意。
省得以后因為這么點罪惡感，還要糾纏不清。
“把監護權，還給我，不再干涉我任何事，這樣可以嗎？”
“可以。”葉棠抹了抹淚，點頭，“但，我還是會定期往我給你的那張卡上面打錢，直到你滿十八歲為止，這是我的義務，也是你的權利，至于你花不花里面的……”
江以寧抬起手，打斷她的話。
“你沒有給過我卡。”
葉棠一愣。
“我給過你的啊？就是你上一次來葉家的時候，我讓傾城轉交給你！這幾個月除了定期的零花錢，我還陸陸續續給你轉了……”
在江以寧平靜的注視下，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再也說不下去。
那一瞬間，葉棠已經反應過來。
她臉色一片蒼白，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瞠大。
“她沒有給你！？”
江以寧笑了。
“她怎么可能會給我？”
明傾城恨不得占著原本屬于她的一切，然后，再把她手上有的一切搶過去。
轉交？
不存在的。
葉棠的臉上寫滿了疑惑，“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你不了解她而已。”江以寧無意繼續這個話題，“回去吧。”
不了解明傾城？
她花了十七年心血培養長大的女兒，怎么可能會不了解？
可是，聯想到這些日子明傾城越來越讓人失望的表現……也許，她是真的不了解明傾城。
呵，她做人徹底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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