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家餐廳。
暮老爺子坐在主位上，江以寧順應老人的要求，坐在他的左下側。
這個位置原本是暮沉習慣會坐的位置，現在被江以寧坐了，他沒說什么，順移到下一個位置，坐在江以寧的身邊。
暮老爺子對她噓寒問暖，生怕她不會自己吃飯似的，暮沉雖然什么沒說，但也處處照顧著她。
此時此刻，江以寧儼然成了暮家的中心點。
暮家人都圍著她轉動。
鳳素依看著這一幕。
本以為五分鐘前，聽到暮沉親口說有重要的人，已經是最難熬的一刻。
沒想到，永遠沒有最，只有更！
她坐在對面，深深有一種自己是個外人的感覺。
到底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江以寧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在僅有的幾次接觸里，就爬到現在這個地位？
這是她花了二十年都沒有做到的！
鳳素依捏緊了手中的筷子，微微垂著眼眸，臉上神色有些僵硬。
暮老爺子終于注意到鳳素依的異樣。
“素依，怎么不吃？是飯菜不合你口味嗎？想吃什么直接說，不用客氣哈！”
鳳素依斂起混亂的思緒，對暮老爺子笑了笑。
“沒有，很好吃，暮爺爺，你們家李廚的手藝越來越好，我都想天天過來蹭吃喝了。”
這種話，鳳素依以前沒少說，暮老爺子總會熱情地回以一句“想來就來，老頭子我還能少你一頓吃喝嗎”。
然而今天——
暮老爺子擺擺手，“呵，你要是天天過來，我怕鳳老頭是要打上門的。”
只有一句避重就輕的話。
鳳素依暗暗咬了咬牙，臉上掛著不經意的笑，嗔道：
“暮爺爺，我爺爺才不會那樣呢！”
暮老爺子順勢將話題帶到鳳老爺子上，問了幾句近況，鳳素依只能依著他，一一回答。
“天天過來蹭吃喝”就這么被帶了過去。
一頓飯下來，暮老爺子和鳳素依偶爾說上幾句。
江以寧和暮沉兩人默默地吃著飯，只有在暮老爺子開口問了，兩人才會應話。
楚河漢界，劃得分明。
飯后，傭人端上來水果。
看著暮沉拿葡萄剝了皮放到江以寧的餐盤上，鳳素依眉心跳了跳。
水果剛端上來時，江以寧吃了顆葡萄后，說了句好吃，卻嫌剝皮麻煩，吃了一顆沒有繼續再吃，就有了這一幕。
暮老爺子一臉欣慰地看著，依然沒有阻止這兩個人過于親密的舉動。
樂見其成的樣子。
終于是沒辦法繼續無視下去，她將目光轉到江以寧身上，若無其事地開了口：
“江小姐，你父親最近還好吧？”
江以寧拿著叉子的手一頓，抬起眸子。
鳳素依捋了捋耳畔的頭發，溫婉地勾唇笑了聲。
“是這樣，前些天，你父親透過幾重關系聯系到我這里來，向我打聽你的近況……說得不那么客套，我和你也只是頭點之交，哪里知道你的近況？沒能幫得上忙，我有些過意不去，你父親應該找你找得挺著急的，現在看見你，我沒忍住，就多口問了句，你要是介意，就當作我沒有說過好了。”
在場的就沒有誰是傻的，怎么可能沒聽明白她的話外之音。
暮老爺子抿了口果茶，心里嘆了口氣。
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他當然聽得清清楚楚。
從前他只覺得鳳家這丫頭，有些傲氣，有些嬌慣的毛病，但畢竟是鳳家的心頭肉，又是女孩子，慣著些也無可厚非。
但，在長輩面前耍小心機，就有些難看了。
先不說他對江以寧的了解程度。
就鳳素依這樣拿別人的家務事來找事兒，心里打的主意，不是還不死心，就是想一拍兩散。
暮老爺子實在不喜這種手段。
不過，暮沉已經表明不喜歡她，不會進暮家門，孩子們的事，他也懶得過問太多。
當即裝聾作啞，權當沒聽見，繼續喝著他的果茶。
那邊，江以寧聞言，點了點頭。
“我介意的，既然鳳大小姐這么說，那就當作你沒說過吧。”
鳳素依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她會給出這樣的答案，頓時心里大怒。
這個賤人，到了這個地步，還想裝傻充愣，逃避問題？
她下意識朝暮老爺子掃了一眼。
只見老人淡淡定定地喝著茶，仿佛完全沒放在心上。
這是聽進去，還是沒聽進去？
真的任由江以寧不輕不重把話題掀過去？
剛才她說那段話，已經極冒風險，她不確定還能不能再入深里說。
再說下去，她不知道暮老爺子會怎么想她。
鳳素依心里躊躇著。
她不想破壞自己在暮老爺子心里的印象，她想再拖一拖。
也許，拖到巫家出手，江以寧身敗名裂之后，她還有機會呢？
暮沉不喜歡她，又怎么樣！
只要他身邊沒有其他女人，她就會是最后的大贏家。
往后幾十年的夫妻相處，她就不相信自己捂不熱暮沉的心！
……早知道江以寧也在這里，她應該帶個人過來，當她的嘴巴。
心思一瞬千轉，鳳素依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容。
“啊，真的很抱歉，我和阿沉從小一起長大，你是他的朋友，你父親又找到我這里來，我才多口說了一句，請原諒我的唐突。”
江以寧淡淡地點頭。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要有下一次就行。”
話音落下，鳳素依臉上的笑容最終還是沒能維持住，裂了。
這個賤人！
她還真把自己當作是個東西了！
鳳素依腦子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當然不會有下一次，我相信江小姐是個好孩子，不會讓自己父親擔心太久，更不會丟下自己父親不管不顧，對吧？”
江以寧看著她，沒有說話。
鳳素依當然不會就這么放過她，迎著她目光，笑得既甜美又惡意。
“怎么了？江小姐是有什么難處嗎？怎么不回答我？”
江以寧張了張嘴，正想說話，一顆葡萄突然塞進她的嘴里。
“唔。”
暮沉又叉起一顆剝了皮的葡萄，看著她。
“剛才不是說好吃，怎么停了手？”
江以寧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這不是因為有人在找她的茬嗎？總得好好跟人說道說道吧？
而且，她只是停手一會兒。
“我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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