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還在想套近乎的借口前，一個人拄著拐杖緩慢地坐到溫知晴的對面。
“江夫人。”
來人不急不躁地打了聲招呼。
大家從剛才就一直同坐在大廳里聊天敘舊，只是挪換了位置，本來不需要多此一舉。
但，老者的視線掃過溫知晴身后的兩個小輩，其意味不言而喻。
他想獨單和溫知晴談。
江亦煌看了他一眼，隨即對溫知晴道：“奶奶，我和寧寧先——”
溫知晴不咸不淡地開口：“坐著吧，還想去哪惹是生非，連累你妹被人欺負？”
顯然指的是剛才唐家道歉一事。
溫知晴知道外面一眾小輩鬧得厲害，卻還不知道具體鬧的是什么。
在她看來，寧寧回四九城不久，活動范圍大抵就在家、學校和醫院這三個地方，甚少和世家權貴打交道。
而小姑娘性子又是乖巧聽話那一撥的，怎么可能一來就被人欺負？
想來也只有老三惹是生非惹出禍來。
人前自然不好數落兩個孩子，所以她剛才沒說什么。
這會兒逮著了，必須批評兩句。
江亦煌腦筋轉得快，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自奶奶的思路，當即黑了臉。
好大一口鍋！
在人前，長輩的話不好反駁，他只能狠狠瞪了自家妹妹一眼。
都怪這臭丫頭在學校被人欺負，回家瞞著不說！
指不定學校還有什么事兒呢！
這趟學校，不得不走！
“……好的。”
被瞪的江以寧，一臉無辜地沖哥哥眨了眨眼睛。
兩人屁股沒有抬一下，繼續坐在原地。
老者希望能和溫圣手單獨交談，而溫圣手的回答也很明確地拒絕了。
溫知晴教訓完兩個孩子，才轉向老者，語調淺淡。
“鳳先生，是有什么事嗎？”
老者正是鳳家的當家，鳳青城鳳老爺子。
鳳老爺子無奈地苦笑了聲。
雖然當著兩個小輩面前求人治病，是有些難堪，但他這半年來，費盡了人脈關系，也沒有見上溫知晴一面。
這次之后，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這樣面對面說話。
他微微低下頭，擺出最誠懇的樣子。
“江夫人，能否懇請您為一個病人治病？只要您出手，任何條件，鳳家都會答應。”
溫知晴笑了笑，沒有立即回答，意示身側的江以寧給她端起小茶幾上的茶。
接過杯子，淺淺地抿了一口，把杯子交還給江以寧。
“鳳先生，如你所見，我老了，今年已經七十有一，其實你們都明白，我不再是什么溫圣手，那都是二十年前的風光。”
溫知晴頓了頓，隨即想起什么，低笑出聲。
“我也不瞞你們，上個月，我拿起銀針，想試試針，這手啊，竟然抖個不停，想不認老都不行……”
說到后面，不難聽出她話里淡淡悲戚。
江以寧皺起眉，低喊：“奶奶。”
溫知晴失笑。
“你這個傻孩子，有什么好生氣的？還不許奶奶感嘆一下事實么？”
江以寧板著臉，說道：“你感嘆點好的，比如三哥過年就二十七了，怎么還沒有女朋友。”
再度莫名其妙躺槍的江亦煌：“……別以為我不會修理你。”
兩兄妹拌了兩句嘴，將悲感的氣氛驅散。
也成功逗笑了溫知晴。
她將視線重新轉回到鳳老爺子的身上。
“鳳先生，這樣，你還想請我出山治病么？”
鳳老爺子哪里會不明白，溫知晴是想他知難而退。
如果他這會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那么，他就會失去這個機會。
“我相信你。”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溫知晴垂下眼眸，思索片刻之后，才淡淡地說道：“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鳳先生愿意相信么？”
鳳老爺子一怔，視線下意識轉向江以寧。
溫知晴倒也不賣關子，爽快道：“是，我的孫女，我選定的繼承人。”
本以為鳳老爺子會猶豫不決，沒想到，他也十分爽快地點了頭。
“自然愿意相信。”
這回輪到溫知晴愣了一下。
“江小姐的醫術，我也算是間接見識過吧。”鳳老爺子看著江以寧，“黎崇的病，是江小姐治好的，對吧？”
黎崇，深城黎家老爺子。
江以寧給他治過病，看過他的住院卡，自然知道黎老爺子的名字。
黎老爺子怕會給江以寧招麻煩，事情從來沒有對外說過。
不過，并不難猜。
江以寧那段日子就在深城，又得黎老爺子歡喜和援護，眼下在四九城重見，身份變成了溫圣手的繼承人。
既是事實，也沒什么可否認的。
“是我。”
江以寧大大方方應下。
溫知晴笑著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
她知道自家小姑娘在仁和醫院“實習”過一段時間，倒不知道還給黎崇治過病。
鳳老爺子那邊沒有問題，溫知晴還是要咨詢一下江以寧這邊的意思。
“那，寧寧愿意接手么？”
其實，奶奶的身體江以寧很清楚，自身是學醫，對保養頗有心得。
雖然近一年來身體大不如前，但絕對還不到拿針就手抖的地步。
奶奶這是在幫她鋪路。
默了默，江以寧說道：“我有一個要求，治療過程，不能有人干擾。”
溫知晴微微訝然。
這本來是理所當然的事，卻被江以寧當成要求提出來。
不過，她沒有提出疑問。
鳳老爺子知道江以寧的意思，臉上劃過一抹尷尬。
“這個絕對沒有問題。”
正好在小長假期中，江以寧也不拿翹，直接跟鳳老爺子確定時間，兩天后，他會帶著人到江氏醫院辦理入院手續。
等人走了之后，溫知晴才不緊不慢地敲了敲椅子扶手。
“給我說道說道，怎么想到提這個要求的？”
江以寧還沒說話，旁邊的江亦煌就先冷哼了一聲。
這是怪她跟暮沉走得太近的意思。
江以寧：“……”要是知道她和暮沉不僅走得太近，怕是要罵出聲了。
哎！
溫知晴不知內情，訓道：“嚇你妹妹做什么？”
已經不想數今晚中了多少槍，江亦煌擺爛道：“這丫頭膽子大得很，嚇不壞！”
江以寧坦白：“奶奶，沒什么，就是在深城的時候，我跟鳳家的大小姐關系不太好。”
溫知晴笑了笑，聲音染上一層冷淡，“你盡醫生責任就行，有人要作，不必慣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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