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談話的情況，樓下自然是不清楚的。
傭人李姐端來兩杯果茶后，并沒有離開，而是站到了角落，視線……盯住了那個滿臉頹然，邋里邋遢的男人。
任子棟若無其事，端起茶喝了一口，目光沒有離開過眼前的女孩。
她抱著手機，似是在跟人發信息。
等了幾分鐘也不見她有抬起頭的跡象，他便肯定，這小姑娘在跟他抗議呢。
任子棟無聲笑了聲，放下杯子。
杯子輕敲在茶幾上，發出清脆“哐”一聲。
“江同學，你已經冷落我有五分鐘二十四秒了，這是你的待客之道？”
江以寧視線從手機屏幕抬起。
“任組長，你最多就是一個不速之客。”
任子棟聳肩。
“不速之客也是客。”
江以寧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面暫時沒有新的信息，便把手機倒扣著放在身邊。
“……你到底想干嘛？”
任子棟就在等她這一句話，從扔在桌面上的資料里翻出一個本子，打開其中一頁，推到江以寧面前。
江以寧垂眸看去。
是前幾天她在基地跟任子棟討論學術時，寫下內容。
本子被當作演算紙，上面的一些論點寫得有些凌亂隨意，也有任子棟反駁的筆跡。
話題結束后，這些都已是沒有用處的東西。
收回目光，江以寧不明所以地反問：
“這是？”
任子棟理所當然道：“繼續上次的討論啊。”
上次只討論到一半就被打斷了，讓他不爽了好幾天。
而且，這小姑娘直接就把他晾住，一點威脅也不吃，他好久沒遇到過這么難搞的難題了。
解決起來，特別有成就感。
江以寧：“……”
任子棟感受小姑娘那看神經病的眼神，毫不在意地問：
“有什么問題？”
江以寧深吸了口氣，“任組長，如果你想討論學術問題，我想應該有很多人樂意跟你討論。”
言下之意，何必一定非她不可。
“第一。”
任子棟抬頭，豎起食指。
“你腦子轉得快，跟得上我的腦速，第二，你的論點聽起來更有新意，我不喜歡死板，更不喜歡沒有自己思想的論點，第三，你敢反駁我的論點，其他人就算意識到我論點有偏差，也不敢直接提出來，第四，我還沒想第四點，不過，我覺得會有，以后再告訴你。”
江以寧：“……”
一時間，江以寧也不知道，該感謝這人的稱贊，還是要按照他的話，改正自己“缺點”。
以后再告訴……合著像今天這樣的情況還會繼續發生？
這人真是，既任性，又不要臉。
“我現在不想討論薛定鄂。”
任子棟“嗯”了一聲，把本子合上，扔到她面前，扭頭看了眼庭院。
“今天是有點晚了，大概差不多時間要吃晚飯了吧？我餓了，這些問題明天再討論吧。”
這話幾乎就是“我要留下來吃晚飯的意思”了。
畢竟江以寧讓他等了大半天，他才沒那么好打發。
江以寧沉默片刻，直言：
“我覺得我大伯伯并不想留你吃飯。”
任子棟聞言，笑了笑。
“哦，我知道，不過，他應該不會直接開口趕人，我可聽不懂暗示。”
江以寧有些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也許就是因為以前太過迂回，沒有直接說明白，所以，給了這個人裝傻充愣的機會。
既然不懂暗示，那就明示吧。
“任組長，你這樣糾纏不休，會給別人添麻煩，并且，你已經給我制造了很多次麻煩，我感到很困擾。”
任子棟聞言，忽然就收起了所有吊兒郎當的態度，端正坐姿，身體微微向前傾，雙手交握抵在下巴上，瞇著眼睛審視她。
好一會兒，他才慢吞吞地開口：
“你從來沒有為想要的東西努力吧？嗯，不猜也是，腦子聰明，家境富裕，不管是什么，都輕松拿到手，所以，從來不明白，別人為了自己想要的而不擇手段，是什么感覺。”
江以寧微怔，隨即，心底莫名涌出一股懊惱。
“不是你的，就算你不擇手段，也不會是你的！”
任子棟扯開唇，“哦，那就是你有想要的東西，但不敢出手？小慫貨可沒資格說這話，我可以告訴你，我想要的，基本都搶到手了，包括你。”
指的是江以寧入組的事。
然而，這話聽在江以寧的耳里，就仿佛心底里最羞恥的秘密被人公然挖了出來，攤在太陽底下一般。
無所遁形。
她脫口罵道：“你有病。”
罵完，便后悔了。
她竟然失態了。
任子棟無視她的謾罵，“別管我有沒有病，反正，我想要就要得到，至于過程中讓誰困擾了，那關我什么事？我都還沒怪你給我帶來困擾呢。”
江以寧一時無言以對。
理直氣壯，自私自利，坦蕩得讓人啞口無言。
就莫名有種……羨慕的感覺。
也許，像他這樣也挺好的。
顧慮太多，反而什么也得不到……
任子棟伸手拿起杯子，一口氣把已經半涼的果茶喝完，徑直揮手讓李姐再給他倒一杯，看著杯子緩緩變滿，他忽然起了什么，“啊”了一聲。
“對了，過兩天，市里有一場年末物理學術交流會，挺有意思的，每年都會冒出些有趣的研究，你要不要去？”
江以寧頓了頓。
她知道這個交流會，也挺感興趣的。
雖然從沒參與過現場，但交流會每年對外公布的總結報告都會主動找來看看。
不過……
“謝謝，我最近挺忙的，就不去了。”
任子棟點頭。
“那我明天把邀請函給你送過來。”
江以寧：“……”
如果換成脾氣差一點的人，這會兒大概已經忍不住要跳起來，指著這個人的鼻子大罵了。
也許已經被他氣到極致，江以寧雖然依舊很無語，不過已經懶得跟他生氣。
“任組長，如果我想去，自然會有人把邀請函送來，真的不需要勞煩您。”
家里的長輩，她的老師，多多少少都能在科研圈子都能說上幾句話的。
想去交流會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任子棟聳肩。
“我知道你們喜歡低調，不愛出風頭，我手上這幾個名額本來就是給新人的，不正好合適你？”
江以寧：“……”
之前一直沒有去交流會，也有這個因素在里面。
通過老師、長輩拿到的邀請函，難免會多受一些關注。
“就這么說定了，明天給你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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