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思緒，李察轉頭四顧。
這個重獲新生的位面，雖然有著巨大潛力，但還需要大量投入才能成型。
直徑千米的范圍，還是太小了。
他內心有種感覺，這玩意絕對是比兵種巢穴更兇猛的吞金巨獸。
沉吟片刻后，目光看向身影像是一團濃霧般模糊的位面意志。
“布里，有什么辦法能讓你的身軀快速成長和擴張？我需要永恒之地變得更寬廣！”
位面意志那雙明亮的眼睛更灼目了，帶著幾分雀躍道。
“主人，位面之力或者規則之力都對我有幫助......”
聽到這兩個詞，李察嘴角直抽抽。
這兩樣可不是什么好獲得的東西。
“我會想辦法解決。”
只能從長計議了。
說完有些好奇道。
“你現在，能離開永恒之地嗎？”
布里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只能離開一小會，無法在外面待太長時間。”
說著語氣遲疑了下來。
“主人，我們是否把永恒之地的空間坐標錨定當前的位置？”
李察眉頭一挑，有些不解。
“錨定坐標？怎么說？”
位面意志小聲解釋道。
“主人，永恒之地游離于主位面之外，身處于無盡虛空之中，如果想要跟主位面建立聯系，就必須錨定坐標，建立永久性的空間之門。”
“不然就只能動用位面之力打開空間之門......但那樣消耗太大了，現在永恒之地儲存的能量，只能開啟一次。”
李察這才了然。
“那就錨定在我們所在的黃昏之城吧。”
話音剛落下，位面意志就狂搖頭。
“不行，主人。”
“主位面的座城市，都會被規則庇護，我現在的力量還無法突破規則的限制......”
說完可憐兮兮的看著他，似乎在說不是他沒用，而是現實所迫。
李察看著那雙靈動的明亮眼眸，也有些好笑。
“待會我會給你指引。”
思緒一轉就有了目標——流沙之地。
沒有什么是比流沙之地更適合錨定的了。
有已經激活了一部分神孽力量的頂級boss守護，流沙之地甚至比黃昏之城都要安全。
這件事議罷，李察又跟布里聊了片刻，知曉了一些關于如何讓位面快速成長的信息后，他也沒多待，重新回到了幽暗的地牢之中。
看到李察的身影重新出現，水晶棺槨中也沒了位面意志的氣息，沙丘之主目光變得極為復雜。
不論是那個位面，還是位面意志，這些都是他耗費巨大心血，為了謀求更高層次而儲藏的財富。
可現在，都為這個神恩領主做嫁衣了，更讓他肉疼的是，這還是他主動獻出去的。
想有怨言都不知道怎么說出口。
不過觀察到李察心情似乎不錯后，內心也松了口氣。
看對方的表情，顯然是滿意這次的收獲。
輕輕喚了一聲。
“大人......”
聽到聲音，李察轉過頭，透過斑斑銹跡的牢籠看著面前身體衰敗，臉龐布滿了皺紋的沙丘之主，緩聲道。
“麥蒂爾，雖然寶藏遺失了，但那你并非有所隱瞞導致的，我的承諾，一直有效。”
“接下來，我會在永恒之地內建造一座新的城市。”
“你可以進入其中幫我管理。”
說著大有深意的看著他。
“在此之前，你需要在黃昏之城擔任一段時間的老師，幫助居民們識字。”
幫助居民們識字？？
前面的話讓沙丘之主松了口，可聽到這話，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開什么玩笑？
他堂堂沙丘之主，曾經執掌死亡沙漠，曾觸摸到神靈領域，哪怕被封印了數十萬年，依舊擁有超凡力量的頂級存在，是何等不凡！
現在這個該死的神恩領主，要讓他去教那些粗鄙的居民識字？！
一種荒謬感涌上心頭。
帶著幾分不可思議道。
“大人，您是說，讓我去教您領地的......居民識字？不是貴族后裔？”
李察淡淡道。
“黃昏之城，沒有貴族。”
“伱要教的，就是辛苦勞作的居民，他們都會是你的學生。”
掃盲班的效果不錯，最近各個部門都涌現出了新英雄。
雖然潛力都是E級，F級這種低等級存在，可量變引發質變。
長期以往，總會出現頂級英雄的。
沙丘之主聽到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
辛苦勞作的居民，都是我的學生？
一想到那些流著臭汗，散發著讓人捂鼻氣息的貧民坐在面前，露出黃黑的牙齒大笑，還要問他各種莫名其妙的問題，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可是沙丘之主啊！！
還是不甘心，帶著幾分試探問道。
“大人，我知曉大量魔法和頂級技能的相關知識，或許可以教授那些貴族......恩，那些擁有一定知識的英雄。”
李察果斷拒絕。
“不，黃昏之城，現在就缺你這樣的頂級人才給普通居民授課，他們需要開闊視野。”
開闊......視眼？
沙丘之主感到一陣陣荒謬。
一群只知道賣苦力的居民，需要開闊視野？
他們知道死亡沙漠外面有什么嗎？他們知道魔法是什么嗎？他們知道知識有多寶貴嗎？
內心滿是悲傷，但所有反駁的話，看到那雙不容置疑的眼眸后，又被鎮壓了下來。
他腦海中猛的浮現出了狗頭人之神身軀癱倒在地的畫面......拒絕，是會死的。
當內心的底線被突破一次之后，第二次，就再沒有了心理包袱。
他為了活命，已經低下頭顱，此時所做之事，好像也變得沒什么大不了了。
強行把自己的情緒壓下去，沙丘之主低下了高昂的頭顱。
“聽從您的命令。”
李察笑了笑。
這個擁有不菲過往的大人物，價值可遠遠沒有被榨干。
“麥蒂爾，只要你用心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的。”
說著對身后看守地牢的士兵示意。
“把他身上的鐐銬去掉，再讓卡魯給他安排一間單獨的房間。”
“另外，通知岡特，讓他這段時間貼身保護麥蒂爾。”
話音落下，身后看守監獄的士兵立刻打開牢房，把沙丘之主從牢房內放了出來。
用特殊材質鍛造的鐐銬被解開，沙丘之主再次站到了李察面前。
此時，這位曾經的大人物，臉上表情格外復雜。
短短半天時間，他從謀劃統治整個死亡沙漠的超凡存在，成為了階下囚。
而且還要付出自己全部籌碼才能得以茍活，現在更是被對方安排去教一群粗鄙不堪的農夫。
可內心就算再不甘，他也沒有了發怒和抗拒的意念。
弱者，從來沒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力。
李察深邃的目光凝視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淡淡道。
“我知道你極為不甘，有頗多怨恨。”
“但麥蒂爾，你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么選擇，好好做好這份工作，別讓我，別讓你的學生失望。”
說完帶著空蕩的水晶棺轉身離開了。
沙丘之主的命運，已經被他一言而決，接下來自然有人會安排。
現在，更重要的事還等著他處理。
戰爭結束，破損嚴重，兵力損失巨大的黃昏之城，要解決的問題，太多太多......
甚至對于未來的發展規劃，都要重新整理。
沙丘之主看著李察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后，長出了口氣。
扭頭看向身邊的士兵。
“麻煩閣下了。”
那個年輕的士兵點點頭，沒說什么，帶著他離開了地牢。
從地牢走出來的瞬間，沙丘之主瞳孔中映出了落日的余暉。
此刻橘紅色的太陽西斜，即將沉入大地。
不刺眼的光芒照耀著整個世界，讓前方屋頂鋪上了一層金沙。
這一幕讓沙丘之主眼淚都快流了出來。
重獲新生。
那種在死亡邊緣徘徊，隨時可能被拖入深淵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沙丘之主心情起伏之時，那位帶他出來的士兵跟另外幾人交談了起來。
片刻后，沙丘之主看著另一個士兵前來，帶著他往跟地牢相反的方向而去。
沒多說什么，他默默跟隨其后。
路上，在戰火中被摧毀的建筑映入眼簾。
破碎的街道，崩塌的住宅，火剛剛被撲滅的箭塔......
滿目蒼夷。
沙丘之主對這一幕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對于戰爭和死亡，他早已習以為常。
按理說在經歷如此激烈的戰爭之后，這座城市應該充滿悲傷和痛苦。
但沙丘之主驚奇的發現，這座領地中的居民，此刻竟然有說有笑的在修復著各種建筑。
完全感受不到什么悲傷的情緒。
更讓他感到不解的是，這些在做工的居民眼中竟然沒有麻木、痛恨和恐懼，閃動著的光芒充滿希望，期待。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目光。
而且不單單是一個人如此，身邊路過的普通居民，都是如此。
生機勃勃，充滿朝氣。
給他一種極為變扭的感覺。
一座建立在沙漠深處的城市，為什么會有這種情緒出現？
那個神恩領主，對這些居民施加了迷心術嗎？
可是，并沒有感應到魔力波動啊......
他作為統治者，不知道征服過多少領地，統治過多少平民。
在他的印象中，那些低賤的平民，臉上從來都只有畏懼，痛苦和麻木。
甚至在其他信仰正義之神，光明之神的人類城市中，都未曾見到過這種情緒。
這一幕，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但等他回過神后，不禁搖頭。
底層的平民除了提供勞動力之外，還能有什么價值？
那些卑賤的存在，就應該用嚴酷的刑罰奴役，讓他們永無休止的為領地工作。
只需要榨干他們最后一滴血！
人有的是，死了就死了，又能如何？
這一幕雖然對他有些觸動，但并未改變他的觀念。
沒再多看，跟隨著那個士兵來到了一座普通的居民住宅。
上樓的時候還遇到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對方又害怕又好奇的看著沙丘之主。
那顆胡狼頭顱十分醒目。
對于這種人類幼崽的好奇目光，沙丘之主也懶得多管，現在，他可沒有什么護衛幫他驅趕了。
上到三樓，他被分配到了一間不大不小，但還算干凈的房屋。
一張床，一個餐桌，一個矮靠椅，簡單的家具樸實無華。
比起之前的宮殿，這間房屋簡直無法入目。
但沙丘之主反而松了口氣，有對比才有幸福。
比起陰暗的地牢，這里比什么宮殿都要舒服。
士兵送他回來之后，沒多呆直接轉身離開了，連句話都沒叮囑。
沙丘之主等到房門被關閉之后，愣了一下。
就這么離開了？就不怕他跑了嗎？
但想想那位神恩領主的手腕，又無奈苦笑。
對方要是能犯這種錯誤，他也不會栽在這里了。
在屋內矮小粗糙的木質凳子上坐了一會后，沙丘之主似乎想到了什么，站起身來到敞開的窗前。
眺望天空，看著映出彩霞的余暉，心中嘆了口氣。
以后，或許會一直被囚禁在這方寸之地中了。
可比起活著，這點代價又不算什么了。
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未來，他未必不能重新掌控力量，成為那個無上主宰。
許久之后，沙丘之主才回過神。
轉頭四顧，看到了那些還在搬運建筑打掃街道的居民。
對方身上滿是灰塵的衣物和滿臉汗水讓他們顯得很是狼狽。
想到今晚要給這些粗鄙的農夫上課，沙丘之主又是一陣無奈。
他完全不明白，那個神恩領主把珍貴的知識傳授給這些人的用意是什么？
那可是知識啊，何等寶貴的東西？！
正在糾結之時，余光看到幾個居民正有說有笑的捧著碗從樓下路過。
上面的肉香直撲而上。
咕咚。
沙丘之主低頭看去，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臉色變得有些尷尬。
失去了黃沙之力后，他的身體已經無法再用魔力維持，現在，他也需要像普通人那樣進食了。
體內傳來的饑餓感，讓他手腳都變得有些無力。
可這會，他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弄飯吃？
一想到自己去問別人怎么吃飯，就感覺臊得慌。
他可是沙丘之主啊，內心的驕傲不允許他如此。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下面的行人也越來越多，捧著飯碗的居民帶來的肉香讓沙丘之主眼睛都紅了。
可拉不下臉，只能看著一塊塊肉從眼皮子底下離開。
等到太陽沉入黃沙大地之后，捧著飯碗的人逐漸變少，用餐時間過了。
沙丘之主聽著肚子咕咕的叫，感覺整個人都沒有了希望。
眼神黯淡的靠在窗邊，滿是渴望的看著居民打飯的方向。
內心暗暗發誓，等以后脫離了這個牢籠，一定要狠狠吃肉。
就在他餓得頭暈眼花之時，砰砰砰~房門被敲響。
沙丘之主猛的被驚醒。
連忙轉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長袍后，邁著虛弱的步伐打開房門。
本以為是黃昏之城的士兵前來押送他去問話，但門分左右，面前出現了一個七八歲小孩的臉龐。
紅撲撲的圓臉蛋帶著幾分嬰兒肥，看上去有些可愛。
赫然是在上樓之時，見到的那個小孩。
對方此時捧著一個碗，上面還堆著幾塊吱吱冒油的肥肉。
“爺爺......我看您晚上沒出門，我去給您把晚餐打來了，給~”
帶著幾分害羞的稚嫩語氣，像是一柄重錘轟擊在了沙丘之主的心里。
這一整天，他遭遇了無數打擊，感受到了這個世界極致的黑暗和絕望，而對方，是第一個真正關心他的人。
就像是一縷陽光，照射在了黑暗之中，點亮了世界。
那雙充滿真誠的眼睛，讓他心臟在顫抖。
這就是那個神恩領主費盡心思，把領地打造出這種氛圍的原因嗎？
為什么讓他有種想落淚的沖動，不，不行！他可是沙丘之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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