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燈光璀璨。
臺下所有人皆是一愣，愕然看著上方淡定將話筒塞回主持人手里的寧煙，剛剛聽到的話似乎還在耳邊縈蕩。
不過一秒，便全然炸開了鍋。
“開玩笑的吧……”
“女生打職業，能打什么啊？太荒謬了吧……”
“臥槽真的假的……”
臺下竊竊私語不斷，就在眾人質疑猜測的同時，突然有位女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氣，目光絞著臺上被燈光包圍的少女。
“你說真的嗎？我們也有機會打職業？”
她聲音有些發顫。
“當然。”寧煙看向她，緩緩綻放出一個堅定而鼓勵的笑容，“一周后職業聯賽官方會出具體公告，只要你們愿意，選擇權一直在你們手上。”
那名女生得到這番肯定回答，突然一下眼睛酸澀得厲害，眼眶里的濕意使得她不得不點點頭，用一只手捂著唇坐下。
落座的那一秒，有什么東西好像浸濕了袖口。
寧煙唇瓣微抿，表情卻絲毫未變，對主持人歪頭笑了笑：“廣告打完了，您繼續。”
主持人張了張口，下意識看向身側臺下不遠處的馬導。
馬導面如菜色，但奈何不了寧煙半分，僵硬地給主持人遞了個眼色，又對著對講機嘀咕了兩句。
在耳麥里得到確切回復后，主持人一改之前的錯愕質疑臉，面色僵硬的用話術給剛才的一幕找補。
采訪就這么告一段落。
在收官致辭結束后，也就意味著這檔節目到目前為止被畫上了句號。
晚上的時候，節目組特地安排了場收官聚餐，畢竟是在一起相處了一個多月的戰隊，這么久的時間下來，多多少少也有點感情。
尤其是配合著周圍舒緩的輕音樂，一些人聊著聊著就開始默默掉眼淚，場面要多煽情就有多煽情。
攝影組抓拍了幾個鏡頭，馬導看了一圈，指著眾人吃飯的長桌表情怪異地問：“蕭煙和鄭若雨人呢？怎么他們組人都不見了？”
“馬導。”場務小跑過來，和他解釋著：“蕭煙姐還有鄭姐下午的時候就回去了，說是趕通告就不來聚餐了。其他人看組里少人，就也一起回去了。”
馬導眼皮跳了跳，差點沒把手里的杯子砸了，偏偏他還不能砸，一口氣憋的臉色通紅，在這烏漆麻黑的夜里都能看出幾絲異樣來。
祖宗，這他媽是真祖宗！
而此刻在場務口中早就回去了的寧煙一組正不疾不徐的從燒烤店出來。
寧煙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嘴角掛著饜足的微笑，還是燒烤對她胃口。
下午聽說馬導臨時組局，他們隊里三個社恐，兩個不愛湊熱鬧，還有一個教練wern就想去景區玩。
為了避免毫無意義的社交。
六個人一拍即合，當下收拾好行李，和場務說了聲有事要先回去后，提著行李箱就去了剛剛才訂好的酒店。
幾人雖然在基地待了一個多月，之前也每天都在半山腰上晨跑，但還真沒有好好在這景區里逛過。
好在這個月份的天氣寒涼，寧煙和鄭若雨戴著口罩和帽子，捂得嚴嚴實實站在人群里也不顯得違和。
六人下午在景區里逛了一圈，各自多多少少都買了點小玩意兒或是特產，太陽快要下山了才回到酒店。
稍微歇息了一會兒之后，又找了個燒烤店，和之前一樣訂了個包廂開始吹牛。
男生們點了些啤酒，寧煙三個女生湊在一起擼串聊八卦，這可比在節目組自在多了。
wern明顯喝高了，出來的時候，慕白和莊升一邊攙著一只他的胳膊，搖搖晃晃往酒店的方向走。
幾人的房間是挨在一起的，寧煙訂了個大套房，三個女生住在一起。
進門之前對其他人道：“我們明天一大早就要走，到時候就不跟你們打招呼了。”
慕白一手扶著wern，邊去掏房卡邊點頭，“嗯，時間不早了你們快點休息吧，這有我們呢。”
幾人互道晚安后各自進了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寧煙剛洗漱完便接到了楊柳的電話，說是她車已經到了酒店樓下，問她房間號在哪里。
寧煙把房間號發過去沒兩分鐘，房間門便被敲響，過去打開門一看，卻發現楊柳是和鄭若雨的經紀人一起來的。
“在樓下恰好碰到，就一起上來了。”
楊柳話雖然是這么說，但臉上卻沒有半點客套，再看另一個人同樣連職業假笑也懶得扯。
嗅到空氣里硝煙彌漫的味道，寧煙眉梢微挑，側身讓出一條道來。
各自收拾好東西，又去前臺退了房，鄭若雨和二人揮了揮手率先上了車。
“走吧。”
寧煙帶著鳶樹上車，把剛剛她要過來的定位發給司機。
又轉頭和楊柳介紹：
“這是鳶樹，跟我同一組的，正好和我們順路。”
“你好你好，我知道你的，喜歡玩馬超對不對？”
楊柳態度明顯比上次寧煙帶鄭若雨上車時緩和了許多，職業假笑里多了幾絲真情實感的開心。
鳶樹不好意思的笑著點了點頭，喊了聲楊姐，頓時引得楊柳直樂呵。
司機先是把鳶樹送回了家，寧煙坐了一早上的車，有些昏昏欲睡。
楊柳卻突然扯了扯她的胳膊，在寧煙困頓迷茫的目光中，從包里掏出一張票來。
“喏，上次看見競玩娛樂的顧總，他讓我帶給你的。”
寧煙困意頓時消散，接過票仔細瞅了兩眼，這才樂滋滋的收好。
一抬頭就對上楊柳打探的目光，“不對啊，你什么時候和顧總這么熟悉了？”
顧燃和顧軒的關系很少有人知道，寧煙剛要解釋的話在喉嚨里轉了個彎兒，出口卻成了：
“害，這個節目不也有他贊助的一份嗎，元旦前他來節目組探過班，就認識了。”
楊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疑有他。
想到上次和寧煙提到的劇本，楊柳有些郁悶。
“我上次和你提到的兩個本子，你真不打算接？導演那邊還在等回復呢，我聽說鄭若雨經紀人也去爭取了。”
寧煙轉頭看她，很是堅定的搖了搖頭，“楊姐，我上次的話沒有開玩笑，您幫我回絕了吧，本子不錯，但我這辣眼睛的演技就不去禍害了，不然演出來也是找罵。”
楊柳下意識想要說點什么，想了半天卻發現她說的的確在理，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嘆了口氣，“那你這段時間就這么閑著？”
不然呢？！閑著不好嗎？！當個咸魚不好嗎？！
寧煙眨了眨眼睛，“我不是還有個游戲代言沒拍完嗎？”
“那工作量最多就三天！”
楊柳差點從位置上跳起來，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靠近，像是猜到了什么低聲問：
“你該不會是，要回去繼承家產了吧？”
寧煙：“……”
一把將楊柳拉回車座，寧煙無奈扶額，“謝謝，家父健在，再撐個二三十年應該不成問題，所以暫時還輪不到我。”
“那你咋回事啊？”楊柳cpu快要被燒干了，“你上次電話里不還說要有重要的事情去做嗎？總不能重要的事情就是談戀愛吧？”
寧煙眉梢一皺：“怎么可能，你這猜的多多少少有點離譜，我是那種人嗎？”
楊柳很難不去點頭，“那你要干什么？”
她要干什么？
寧煙手指扣著下唇，撩了下眼皮：“整頓當代游戲風氣。”
楊柳：“……”
救命，這莫名而來的中二氣息是怎么回事……
中午時分，寧煙成功回了家。
蕭母不出意外的又吩咐廚房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連吃了一個月的食堂，昨晚的那頓燒烤早就被消化完了，寧煙這頓吃了個心滿意足。
發給顧燃的消息還沒回復，這段時間他是一天比一天忙，回來的時間更是一天比一天晚，各種官方晉級賽忙的不可開交。
本來就不多的睡眠時間在和寧煙打完電話后更是岌岌可危，寧煙當時為了他有充足的時間補充睡眠，已經好幾天沒和他打過電話了。
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是最終決賽，這兩天是官方春季賽的十二進八強賽事，只有成功通過這一段時間的晉級賽，才能在最后的總決賽賽場上。
寧煙記得，上輩子的顧燃因為手受傷，在八進四的關鍵節點被換了下來，惹得一眾粉絲眾怒。
不清楚情況的他們先是抵制俱樂部，再是直接和SUN新換的打野開撕，認定了顧燃被換下來是因為內幕。
俱樂部迫于無奈強行要求顧燃上場。
當時顧燃的手雖然接受到最好的治療，但神經受損，反應已經無法再像之前那樣靈敏。
他明白，只要自己上場，別說是決賽，就連四強都擠不進去，他不能拿整個隊伍來和他自己賭。
顧燃當時的精神狀態已經非常不好了，甚至開始產生自我性生理厭棄。
他那時和顧軒的關系很差，甚至在心里是有點怨恨他的，所以出事的時候并沒有讓顧軒知道。
面對一眾粉絲與俱樂部的強烈要求，巨大的壓力下，顧燃選擇了坦白。
簡簡單單的一條因為手受傷而退役的微博在熱搜上掛了三天三夜。
雖然俱樂部一早就知道，但在那些粉絲心目中，顧燃就像是神一般的存在。
神，又怎么會被打倒？
這條不清不楚的微博儼然成為了眾人攻擊的導火索，一時變成了粉絲眼里的眾矢之地。
有人質疑顧燃為什么手受傷了卻還是去參加十二進八的比賽，卻又在四強止步。
有人說他作為一名職業選手，退役應該退的體面，而不是如同懦夫般這么一句話。
上輩子的成長環境使得顧燃情感淡漠，他看不懂顧軒那些欲言又止，也看不懂隊友們那些關心的目光，他被迫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飄搖了二十多年。
搖搖晃晃，跌跌撞撞。
有過輝煌，有過熱淚。
這些無法跟旁人講的，他全都告訴了他所熱愛的這個行業。
可是現在卻連唯一的情感寄托也無法再繼續了。
想到顧燃最后在這種環境下，一步一步變得麻木不仁，就連解決掉蔣鳴飛后，都沒什么太大的情感波動。
寧煙還是輕輕松了口氣。
還好，現在的顧燃會笑，會吃醋，甚至愿意去感受其他人對他的善意。
寧煙想，這一步她還是做對了的。
隨手點進了微博，還沒刷兩下，便翻到關注的職業聯賽發的最新資訊。
寧煙盯著那條微博的直播鏈接看了一會，上面“十二進八強【A市.SUNVSK城.CK】正在火熱直播中”的標題格外醒目。
大腦有一瞬間的宕機。
她知道這段時間在打晉級賽，卻沒想到今天是SUN上場的日子。
立刻點進了直播。
底下的彈幕刷到卡屏，寧煙換了個網把底部和中間的彈幕屏蔽掉，這才看清了屏幕。
直播已經進行到了一半，SUN上方[2：0]的戰局很是晃眼，所有人都在等著他們這局直接零封對面。
導播大屏上突然定格在顧燃的臉上，彈幕一瞬間又多了起來。
寧煙默默把彈幕全關了，看著屏幕里頭戴著耳機，身穿黑色隊服的顧燃眉眼鋒利。
她沒怎么見過他這副模樣。
從前比賽時，他雖然也很認真，但卻不像現在這樣帶著戾氣，宛若戰場上俾倪天下的王。
在此刻，他的靈魂卻混著光，就像是霜雪和著烈酒，看春風不喜，夏蟬不煩，秋風不悲，冬雪不嘆。
這樣一個充滿矛盾的人，卻出乎意料的令人覺得有趣。
導播已經將畫面重新切換到了游戲界面。
寧煙抿了下唇，將注意力轉移到游戲中。
她本來點進去的時候就已經是中后期了，這會兒不到5分鐘，SUN便推掉了CK的水晶，比分變成［3：0］成功零封晉級。
寧煙彎了彎眼睛，看著顧燃五人在后臺被主持人采訪，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手機上方的時間。
正式下午14：34分。
直播和現實有將近一分鐘的延遲，看著幾人下了臺就坐，寧煙在心里默默數著數。
等數到第53秒的時候，手機“叮咚”一聲，一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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