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沉默很久。
“她是個人類女孩兒。”
“我知道。”周聽肆目光放得柔和，“我有分寸。”
所以，他不會那么著急暴露自己的身份，免得嚇到她。
電話那頭輕輕嘆了口氣，像是妥協，尾調里帶著些期愿，“那，提前祝賀你，找到了屬于你的destiny.”
“謝謝。”
周聽肆掛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意思他又何嘗不懂？
吸血鬼與狼人向來是宿敵。
血族超長壽命使得他們一百歲才算成年，他們擁有著優越的相貌以及非比尋常的異能，也因此而風流成性。
他們看不上狼人基因里的粗魯與忠誠，往往一碰面就要大動干戈。
而周聽肆的父母卻是這兩族里的“異類”。
他們不僅違背“宿敵”之間的制約相愛，甚至還私逃出界，生下了周聽肆。
即使是繼承了母親所有的優點——皮囊、異能、壽命……
但周聽肆更偏向于狼人的基因讓他不喜歡血，也并不像血族那樣風流成性。
他對伴侶的選擇，只來源于狼人一族的“烙印”。
至于這個“烙印”究竟是什么，他小時候問過父親，但當時得到的回答是“一種特殊感覺”以及父母二人的甜蜜對視。
當時他不懂。
但是今天，他似乎懂了。
他第一次產生這種微妙感覺。
僅僅是在聞到她身上氣息的第一秒，就止不住的想要靠近。
甚至就連她的血也格外香甜，讓周聽肆當時的血族因子瘋狂跳動，甚至差點沒克制住，要去親自嘗一口。
如果不是他克制力驚人，只怕那截纖弱細白的脖頸上，已經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他當時就想，這或許就是他的烙印。
“咚咚咚——”
“肆哥，你睡了嗎？老爺子讓我給你送點東西。”
是蔣知的敲門聲。
周聽肆收了情緒，起身去開門，就見蔣知手里抱著沓資料，一臉揶揄的遞過來。
“肆哥，你實話告訴我，你一回來就急著讓老爺子去找她資料，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最上面的資料封面明晃晃寫著寧煙兩個大字，還配有標準的一寸照片，讓蔣知不注意都難。
周聽肆神色淡淡，接過資料，不輕不重掃了眼蔣知，勾了勾唇。
“嗯。”
蔣知錯愕，“不是肆哥，你來真的啊？她，她是個……”
人類啊……
“我知道。”周聽肆一臉平靜。
在父母本是兩族結合的前提下，他并不覺得自己與人類的組合有什么不妥。
周聽肆瞧了眼門外站著的蔣知問：“你還有事？”
“沒，沒了。”
蔣知搖頭。
下一秒門就被毫不留情的關上，不用想也知道是去看那堆資料去了。
蔣知摸了摸鼻子，心情有些復雜。
他知道周聽肆的真實身份。
自蔣知有記憶起，便一直被老爺子教導，務必忠誠于周聽肆以及他的父母。
很多很多年前，蔣家的祖輩受過周聽肆父母大恩，自愿契約，成為他們在人類世界的下屬幫其遮掩身份，同時獲得等價的報酬。
蔣家一代代皆是如此，生意也越做越大，到蔣知這里，已經有500多年的歷史了。
他從小算是在周聽肆身邊長大的，去了解他所有喜好，為他做一切不方便露面的事，終有一天要代替老爺子的位置，成為下一任“管家”。
今天之前，蔣知一直以為周聽肆不會對任何人心動，可就在剛剛，這種認知被打破。
這整整18年里，他見過太多人往周聽肆身上貼，但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像今天晚上的寧煙一樣，被他這么重視。
關鍵對方還是個人類女孩兒，依照蔣知對周聽肆的了解，他絕不是那種只管招惹而不承擔責任的人。
或許，真的是這棵萬年不變的老鐵樹要開花？
蔣知想著想著倒也欣慰起來。
能看見周聽肆的另一面，他還挺開心的。
管家給的資料十分詳細。
內容包含了寧煙從小到大的生活軌跡，以及各種愛好。
血族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
等周聽肆將厚厚一本看完，已經接近凌晨。
他和寧煙的微信聊天頁面還停留在那句[嗯]上，對方一直沒有發新的消息過來，讓周聽肆感到有些許棘手。
周聽肆平時會主動接觸的人不多，蔣知又是個自來熟，根本不用主動找話題。
眸色微沉，他蹙著眉想了許久，最后才注意到這個點似乎發什么都不合適，最終只好作罷。
……
兩個星期后，一中開學。
原主父母因為長期出差不在家，又怕女兒關鍵時刻營養跟不上，前幾天特地請了個阿姨過來定時定點給她做飯。
作為廚房殺手的寧煙差點感動到哭。
第一天上學還有點不太適應，寧煙今天早上起的有些遲，好在小區對面就是個公交站。
時間不太來得及吃早飯，寧煙匆匆收拾一翻，臨走的時候陳姨追出來往她懷里硬塞了兩個茶葉蛋。
寧煙哭笑不得，但也確實餓了。
她等公交車的功夫吃了一個，蛋黃有些噎人，剩下一個她準備留著到了教室喝點水再吃，于是就這么用袋子拎在手里。
早高峰的公交車很恐怖，尤其是開學第一天，車上塞滿了不同顏色校服的學生。
寧煙上去的時候已經沒了座位，就連把手都空了。
好在她眼尖瞅到個座椅后面還有點空隙，艱難從人群中穿過，直到手抓上椅背的時候才微微松了口氣。
結果椅子上的人微微側目，露出來的半張臉讓寧煙頭皮發麻。
好巧不巧，居然是周聽肆。
一中的夏季校服統一上白下黑，女生統一制服裙，男生則是西褲。
明明穿著最統一不過的校服，座椅上的人卻硬生生把它穿出量身定制的錯覺。
明明車廂擁擠到爆炸，他卻渾身透著股散漫慵懶的勁兒，長腿交疊在座椅縫隙之間，不太能伸展得開。
周聽肆低頭撥弄著手機，像是完全沒注意到身后站著的人是誰。
寧煙松了口氣，同時又覺得非常奇怪。
按照周聽肆的家世，出行應該有專車司機，根本不用像他們一樣一大早起來擠公交。
這是體驗生活來了？
寧煙根本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默默又往里縮了縮，盡量縮減掉自己的存在感。
這個人她還沒想好要如何下手，這會兒還是穩妥點好。
車子繼續行駛。
周聽肆臉好，氣質又出眾，即使在這么擁擠的車廂里，也受到不少注視。
可他卻熟視無睹，垂眸在手機上敲打，唇邊帶著些許弧度。
［g城小霸王：怎么說肆哥，見到人沒？］
［周聽肆：見到了。］
［周聽肆：就在我座位后站著。］
蔣知坐在私家車上一臉問號。
今天早上周聽肆突然說要去坐公交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兒。
一向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什么時候干過擠公交的事？
不用腦子想蔣知就知道他是要去偶遇寧煙，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這會兒特地發信息來問進度。
可結果？
蔣知默默為這棵老鐵樹嘆了口氣，敲鍵盤的力度頗有點恨鐵不成鋼。
［g城小霸王：不是肆哥，你坐著讓人家姑娘站著？？？你起來給人讓座啊！！］
周聽肆盯著這條微信看了幾眼，默不作聲將手機揣回衣兜，臉上有些許不自然。
目光望向窗外，思考著該如何自然又不經意間讓座。
這會兒正值夏日，加上人又多，即使車內開著冷氣也毫無作用。
寧煙穩住重心，騰出手擦了把汗，無奈嘆氣。
如果每天上學都要經歷一遍，她還不如自己騎車過去。
小七已經看透了【可是主人，騎車到學校最起碼比現在要早起半個小時，你確定自己能做到嗎？】
寧煙：“……”
她就是這么想想而已嘛，又沒說真的要騎車。
寧煙很怕熱，才這么會兒功夫額頭又滲出汗珠，不得不再次騰出手去擦汗。
只是她手剛從椅背上挪開，還沒等碰到自己的額頭，突然一個急剎車讓寧煙重心不穩就要往前栽去。
周聽肆剛起身，猝不及防被身后的人砸了個滿懷，下意識環住人就往后倒，后腰磕在座椅旁一塊凸起來的地方。
周聽肆悶哼一聲，眸色有些幽暗。
寧煙整個人都摔他身上去了，臉貼在對方胸口，一只手還抓著匆忙之間握住的椅背，另一只手以怪異的姿勢摁住對方的小腹。
兩人緊密相貼，寧煙甚至還詫異了一瞬對方體溫如此之低，靠上去很是清涼。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摁住周聽肆小腹的手里，拿了只茶葉蛋。
“不好意思。”
寧煙快速起身，突如其來的社死讓她恨不得找個地方鉆進去。
她甚至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水逆，一碰到周聽肆準沒好事。
周聽肆調整了一下坐姿，瞧著眼前女孩兒紅到滴血的臉頰，順著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上面是一團明晃晃的油漬。
而罪魁禍首就拎在女孩兒手里，已經被擠碎成了渣渣。
周聽肆目光微挑，就這么肆無忌憚的盯著她看。
直到對方避無可避，小心翼翼抬頭和他對上視線，濕漉漉的眸子里染上幾分驚慌失措。
“周聽肆，對不起哦。”
這模樣太乖了。
周聽肆舌尖抵了抵犬齒，克制著情緒，面無表情動了動唇，隨后扭頭像煩心似的不去看她。
“嗯，沒事。”
寧煙默默又縮回角落，盯著手中袋子里已經稀碎的茶葉蛋閉了閉眼。
早餐沒了，這會兒還得罪了個人。
看周聽肆這模樣，后面咬她的時候鐵定要下重口。
開學第一天就不順。
她麻了。
真的麻了。
寧煙下車的時候幾乎是落荒而逃，背著書包就往學校里沖，仿佛后面有什么吃人的猛獸。
不過周聽肆在她心里跟吃人猛獸也沒兩樣。
這個世界只有大致背景，沒有原本的完整結局。
在沒想出具體攻略方法之前，她必須保持高度警惕，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咬脖子。
周聽肆半瞇著眼，瞧著女孩兒快速往學校里走的背影，只覺得有趣。
那天晚上看著兇，實際上膽子也挺小，就是弄臟了他件衣服也能嚇成這樣。
要是他剛剛再提出些什么過分的要求，估計就能哭出來。
周聽肆悶笑。
嘖，還挺嬌氣。
好感值數據面板不動聲色又往上提了十個點，小七看著短短只見了兩面，就30%好感度的數據，越發肯定是數據站出了問題。
數據站出問題可是大事，不僅反應著攻略者與任務目標之間的進度，也是攻略者對任務目標最直觀的心理判斷。
小七幾乎是同一時間反饋給了寧煙，將數據站送回去修理。
“所以，在修理數據站這段時間，我沒有辦法知道他對我的好感值嘍？”
【是的主人，數據站修理挺費工夫的，光是檢查就要花不少時間，這段時間主人要隨機應變了。】
“嘖，行吧。反正周聽肆這會兒對我好感值也沒多少，我自己看著辦吧，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寧煙把茶葉蛋丟進垃圾桶，轉手又給自己接了杯水，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小七默默祈禱這數據站能快點修好，否則依照自家主人的脾氣，可能真的要做出點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寧煙所在的5班是火箭班，座位與其他班劃分不同。
5班的學生沒有同桌，都是一人一個單獨座位，每個位置之間像是考試那樣空格開。
安易就坐在寧煙隔壁，兩人隔著一條走道說話。
“怎么樣怎么樣，這兩個星期有什么進展？”安易對寧煙眨了眨眼。
寧煙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周聽肆，不覺有些好笑。
“能有什么進展？無事發生好吧。”
安易一臉不相信，“不會吧？你們不是加微信了嗎？就沒聊點什么？”
“聊了啊。”寧煙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點頭。
“聊了什么？”
“聊了三句話。”
安易：“？”
直到寧煙把二人聊天頁面舉到她眼前，安易都沒怎么反應過來。
“不是，這就沒了啊？”
寧煙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把手機收回。
倒不是她不想聊，畢竟好感度該刷還是要刷的。
就是對方這個［嗯］，按照她那天晚上的人設，實在不知道有點該怎么接，索性就放著沒管。
一中向來有開學考的傳統，考試座位排列并不是按照成績，而由教務系統隨機生成。
這會兒早讀課剛下，考試座位表就排了出來，貼在樓下的告示欄里。
“走走走，小煙咱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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