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漣漪有所波動。
幽靈老者的臉上似乎多了幾分不滿。
但龐主卻不管他,自顧自的招手,“走,讓我們去意識泉眼看看。那里,才是我們真正的娘胎。”
漣漪散去,意識泉眼似乎在放大。
幽靈老者消失了。
清虛宙主嘆息,“他說的是三百年,三生三世。并且不是回到那個時間線,你這樣……真是讓人頭大。”
龐主故作恍然,“是嗎?我沒領會到,無所謂了,反正三萬年也不多嘛。”
方乾輕語,“會出問題嗎?”
“會出個雞毛撣子。”
龐主恥笑,“這家伙會把你那條時間線強行挪到現在,跟著現在的時間走。”
方乾訝然,“啊?”
龐主道:“我已經很給他面子了,他是和命運規則不一樣,但畢竟存在的時間那么久了,多少也有點意識的。”
年華撇嘴,“你和李易加一起,就給加了二百年,真夠有面子的。”
啪!
龐主打了年華腦袋一下,“就你話多。”
李易忍不住詢問,“他是?”
龐主回應,“時間老人。”
李易茫然,“時間老人?”
龐主道:“嗯,我剛起的名字,是不是通俗易懂?”
李易扭頭看了龐主一眼,又看了看年華,真是有什么兒子就有什么老子。
李易畢竟也是見識過時間怪物的問題,還是不由自主的擔心,“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龐主道:“這次動蕩,導致不少宇宙中,一個生靈也沒了。那里的時間線,也是空的。這個時候挪一條時間線過去,雖然麻煩,但不會影響到任何。畢竟,也沒什么可影響的。”
方乾輕語,“謝謝。”
龐主曬然一笑,“真的,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被殺的人,還要和自己說謝謝。”
方乾笑了笑。
龐主又道:“李易,讓他感受一下情感吧,做足準備吧,免得到時候又出問題。”
李易伸手握住方乾的手腕,情緒的波動完美的傳遞給方乾,帶動他自身的情緒。
他們在渦流中下墜,落向了一個他們從來都沒進過的區域。
這里是意識泉眼。
它非常的浩大,就如同是空間破碎之后那樣的天地。
約莫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們才落到了下方。
那下方星光點點,空中也飄飛著許多光點。有些區域,還有許多光點簇擁在一起。
這里很單調,但卻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夢幻一樣的美。
除此之外,就是一種溫馨的感覺。
那是一種回家的感覺,帶給他們的,就只有安心。
清虛宙主在一片光團中停下,輕聲笑道:“若沒有輪回建立的區域,意識回歸之后,就像是這些光點一樣。出去游玩了一番,一回頭才發現,其實自己最愛的那個人,就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李易湊了過去,仔細端詳著。
光點輕微的蠕動著,彼此靠近,那就是他們最開始的聯系。
塵世中兩個人的相遇,那是注定的。
只因在那個曾經,彼此本就依靠在一起。
而那些人生中的過客,也如在這里的意識一樣,只是一次簡單的相遇,并沒有真正的依賴在一起。
年華訝然,“所以,萬靈尋找伴侶最初始的欲望,是從這里開始的?”
清虛宙主頷首,“是啊,那是冥冥之中的呼喚。當你看到了那個人,你的心,你的意識就會告訴你。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就是她,絕對沒有錯。只是世俗紛擾,有些人變得更好,有些人卻變得很是糟糕。可當有一天他們又回到了這里,才會明白相遇,相愛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畢竟,他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躺在了彼此的身邊。”
年華贊嘆,“真是有趣。”
清虛宙主微笑,“你要找你曾經的妻子嗎?”
年華沉默了。
清虛宙主言道:“哪怕意識徹底消散,這里也會有獨屬于那道意識的痕跡,永不磨滅的痕跡。”
龐主淡然道:“你長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年華抬頭,隨后默默的往遠處走去。
李易看向年華,他聽年華說過他的一些事情。
年華年輕的時候有一位喜歡的女子,但龐主卻是那女子的殺父仇人。對方是懷揣著憎恨的心態來的,最終害死了他姐姐。從那個時候開始,父子關系就變得非常糟糕。
不多時,他們走到了一棵參天大樹下。
這樹沒有葉子,只有光點盤踞。
只是在其中的四根枝丫上,有著四枚干枯的果實。那果實很獨特,說不上來到底是什么,但如今只是空殼。
龐主抬頭,“這就是四大元靈吧。”
似乎,還能夠感受到他們的意識痕跡。
清虛宙主嘆息,“原來這一場異變,并非是偶然。”
那是注定的。
這四個意識的誕生,注定會成為超級存在。本身的誕生,就已經和他們不一樣了。
李易靜靜的看著,這是最原始的地方,在這里能夠獲得前所未有的平靜,也能夠知曉世人不知道的秘密。
龐主點了點頭,“方乾,你可以尋找了,擁有李易的情感,相信你可以找到的。”
方乾緩步向前走去,他并非是盲目的尋找,而是憑借著回來的感覺。
無論這天地有多么黑暗。
無論這時間過去了多久。
只要你心底還記得,就一定能夠找到。
找到那個,曾讓你心動的瞬間。
找到那個,曾讓你奮不顧身守護的人。
方乾走了很久,李易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清虛宙主和龐主也是保持了一段距離。
終于,方乾停了下來,他站在一處沒有任何光點的地方。
繼而,方乾蹲了下去,掩面而泣。
感覺回來了。
那種悲痛再也止不住。
任你萬世繁華,也比不得那一絲溫情。
他化身為天,只為守護她。
可他守護的……
卻只是一個苦苦等待他回家的可憐女子。
他于虛空,她于大地。
規則所限,自不得見。
她等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
一直到……
她如花兒一樣枯萎,枯坐獨院死的那一刻,也眼巴巴的看著浩瀚蒼穹。
她是多么希望,多么希望那個人能夠出現,說上一句‘我回來了’。
李易沉默不語,人世間的事情,值得開心的又有多少?不順心的又有多少?可偏偏,這就是人世間。往往就是因為有了悲苦的襯托,才有了幸福的香甜。
龐主輕語,“要說再見了。”
方乾站起,“謝謝。”
他看向所有人。
隨后展顏一笑,“若真的回到這個時間線,有時間去作客。”
龐主頷首,“會的,我一向很閑。”
李易輕語,“新婚快樂。”
那是一個沒能完成的約定,但現在有機會了。
方乾一怔,繼而微笑點頭,“謝謝。”
龐主抬手,掌中自有乾坤,將方乾徹底碾碎,只留一光點。
李易忽然反應過來,“那后邊的天主?”
清虛宙主輕語,“詭心者已做好了準備。”
李易啊了一聲。
清虛宙主輕語,“有些事情,總是需要有人做。”
李易點頭,“明白了。”
他明白這些強者已經做好了所有布局,無須他來費心。
清虛宙主指尖勾動,那一小片的區域似乎有光芒涌動,那是時間回溯。
畢竟這次是打好招呼了,且只是回溯那一小部分區域。
逐漸的,那里邊有了光。
兩個光點,彼此依靠,密不可分。
清虛宙主手指勾動,其中一道光點飛入他的手中,隨后慢慢的飄起,飛向上方,那光點似乎透著幾分迫不及待。
龐主也自伸手,那道光點飛起,追隨其而去。“要看看嗎?”
李易一愣,“什么?”
清虛宙主吹出一口青氣,青氣化為了一面鏡子。
在那鏡子中,兩道光點飛馳于浩瀚無垠的黑暗中,如蝴蝶翻飛。
隨著它們的飛舞,時間似乎在無休止加速。
龐主笑了,“時間老人還是很有趣的。”
清虛宙主頷首,“是啊,面對你那般無賴的裝聾作啞,可他還是同意了。”
龐主哈哈大笑,“有些時候,你就得裝傻,就得裝糊涂。”
光點飛入了更遙遠的黑暗。
隨后,光點所去往之處,光芒大盛。
黑暗被驅逐,迎來的是陽光明媚,百花盛開的天地。
在那陽光明媚中,有一位素衣女子靜坐小院,陽光照在那精致的面頰上。
忽地,有淚水劃過女子的面頰,她激動的站了起來。
那上方有一青年緩緩落下,臉上堆滿了笑意,隔空伸出了手,“我回來了。”
她如同聽到了這世間最美妙的聲音,不顧一切的沖了上去。
鏡子突兀消失。
李易詫異,“怎么了?”
清虛宙主沒回答。
龐主笑道:“男女那點事情,偷窺可就不道德了。”
李易回過神來,神色略顯尷尬。
龐主輕笑,“時間的力量,真的是很可怕。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已經梳理清楚所有細節,強行挪移時空,實在是強大的很啊。”
清虛宙主微笑,“你為他解決掉了四大元靈,也糾正了命運規則,他也落得一身輕。興許,還感謝我們呢。”
李易心有所覺,忙自走到了更遠處。
他停下后,感受著面前的動靜,伸手在虛無中摸索。
清虛宙主走來,“用幫你看看嗎?”
李易搖頭,笑道:“她一直都在,我只是單純的想看看。”
清虛宙主點了點頭,“珍惜她吧。”
“哎呀,忘記了。”
龐主一拍腦門,抬手間兩道意識出現,“快快快,要被罵了。”
清虛宙主哈哈大笑,道道青氣將那兩道意識籠罩。
不多時,便有人形呈現。
繼而,一道怒斥聲響起。“姓龐的!”
龐主變了臉色,急忙道:“有外人在!”
他語速很快。
一道青氣中走出一位女子,本是憤怒無比,但很快換上了一副笑臉。“清虛宙主。”
清虛宙主頷首,“受委屈了。”
紫菱微笑,“無妨。”
另外一位女子,自是年華的姐姐錦瑟。
兩人都是聰明人,很容易就知道李易是誰。
李易也自上前見禮,很是恭敬。
在很多時候,是年華的母親紫菱阻止龐主亂造殺孽,可以說,她才是真正的功德無量。
否則就龐主那小暴脾氣,指不定干出多少事情來。
“我弟弟,有勞你陪他一段時間了。”
錦瑟微笑,“有了你的事情后,他開朗了許多。”
李易笑道:“一直都是他在幫我,我很感激他。”
他不由在想,這兩人真是龍鳳胎?
錦瑟明顯是繼承了父母的優點,年華就單純繼承了龐主的體魄了吧。
“不過,父親……”
錦瑟美眸含怒。
“哎呀,我的寶貝女兒。”
龐主夸張的叫了一嗓子,“許久不見,我看看瘦了沒。”
這一打岔,算是讓他干的那些事情,徹底的煙消云散,沒人計較了。
終歸是有外人在,也都不好發作。
面子上的事情,男人都很看重。
李易面帶笑意,也只有龐主這般保持人性的存在,才能夠巧妙的化解掉這些家庭矛盾吧?
錦瑟嘟嘴,抱住龐主的手臂,“我弟呢?你沒打他吧?”
“天地良心。”
龐主發誓,“你不讓打之后,我就再也沒打過。”
說話間,年華雙眼發紅的走了回來。
“兒子。”
紫菱欣喜的叫道。
“娘?”
年華一愣,忙自加快腳步。
紫菱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繼而一道尖銳的聲音在意識泉眼中響起。“姓龐的!”
她的兒子,那可是鼻青臉腫,都沒個人樣了。
看看那眼睛紅的,分明是被打哭了。
這得下多狠的手,把一個大男人給打哭?
龐主急道:“外人,有外人在……”
紫菱怒叱,“外人在也不行,你今天必須得給我個解釋。否則,這日子你以后也別想過了。”
年華跑來,“娘,我……”
龐主迅速扭頭,“兒子,有些話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你懂的。我對你多好,你可得摸摸良心。”
年華忙道:“其實是和天之上打了一架,我技不如人,被揍了。”
李易莞爾,這一大家子。
那邊熱鬧非常。
這邊清虛宙主微笑看向李易,“你接下來是什么打算?”
李易深吸一口氣,“回家。”
他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家,那是他幸福的港灣。
如今已經太平,終于可以安生的過日子了。
清虛宙主頷首,“你的血,可以幫助他們許多事情。我當年肉身毀滅,無法助我家人保持人性,只能夠以術法禁錮。不過,用法需要改變一下。”
他在此提點了李易一下,同時給了李易一縷青氣,那其中有他的感悟和一些技巧。
李易現在的血非常的強大,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李易吸收了那一縷青氣,展顏笑道:“明白,多謝指點。”
很快,他們離開了意識泉眼,這個地方并不適合多待,也不允許多待。
再一次站在黑暗的高空,李易的心情卻又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天地很是遼闊,或許有一天,長夏界待膩了,孩子長大了,他也會帶著江清婉去往星空,去往不同的世界,領略不一樣的美景。
那是獨屬于他們二人的世界。
此一生,到頭來,唯有伴侶不可辜負。
“走了。”
清虛宙主言語,化為了一縷光消失不見。
李易點頭致意,“再會。”
隨后他沖龐主等人拱手,“再會。”
年華招手,“這就走了啊?”
李易笑了笑,“有時間聚聚。”
年華眼珠子一轉,“要不,我隨你去那邊玩玩?”
龐主大手落下,拍在年華的肩膀上,“我把大黑天留下,就是等你收拾他,給你個目標。你看看你這一天天沒出息的勁頭,就知道玩。”
年華撇嘴。
錦瑟笑道:“許久沒回故鄉,梟叔還在呢,要回去看看嗎?”
龐主頷首,“去看看吧,反正也無事可做。”
說話間,帶著一家人向著另外一個方向奔去。
只是年華的聲音遙遙傳來,“真不再磨嘰一會?這就分開了啊。”
李易只是笑,目送他們離開,這才感知自己宇宙的位置,隨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迅速沖向他心靈的圣地。
因為在那個地方,也有人在等著他。
或許,這些年,孩子都已經長大了。
甚至,蓁蓁和無傲都開始有了自己的事情,有了自己的人生規劃。
此次出來,一晃已是多年。
不由的,他加快了速度,越來越快。
他的人在黑暗中穿梭,他的心已似已回到了那個地方。
那遙遠的星空。
一群人在星空中飛馳,憂心忡忡,似乎有著許多事情悶在心間。
那蒼穹,有強者在俯瞰,看向宇宙的另外一端。
那群人心有所感,不由的抬起了頭。
隨后,他們都不由的笑了起來。
有流星劃空,速度極快,只是轉瞬間便超過了他們。
那海岸處,一女子仰頭,展露笑容,滿是溫柔。
她似乎已經聽到了自己最想聽到的聲音,正如離開時的所言,他會回來的。
我終將死去,不為長生而活。
我終將死去,愿意為你而活。
流星過空,調皮的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繼而飛速落下。
“我回來了!”
那一刻,似乎風都溫柔了許多。
那一刻,似乎小草都開心搖曳。
那一刻,便是永恒。
————全書完。
于深夜敲下了最后一個字符,若一場生命的旅途劃上了句號。
獨坐電腦前,思緒也是萬千。
好好歹歹,也是得以完善了。
有所不足,謹以此致歉。
而我也將繼續下一次的旅程了。
由衷感謝一路相伴,風云際會總有時,愿你我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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