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靜女背著嘉年,一路飛馳回長公主府。
還未敲門通報,周嬤嬤便趕忙迎了出來。
她說道:“殿下早就吩咐過了,請曹指揮使隨老身來。”
周嬤嬤引二人走過廊橋,來到皇甫梧桐的閨房。
曹靜女站在門外,踟躕猶豫。
這可是長公主的臥房,她一個小小指揮使怎敢擅入。
周嬤嬤一步邁進去說道:“曹大人不必忌諱,這是殿下的命令,讓嘉年公子在此處療傷。”
曹靜女點頭道:“多謝殿下,謝謝嬤嬤。”
周嬤嬤饒有深意地笑了笑。
曹靜女面頰飛上兩朵紅霞。
她謝個什么,要說謝,也該是后面這個死沉死沉的家伙說謝。
曹靜女在周嬤嬤的指揮下,將嘉年放在一張早就準備好的冰玉床上。
此物通體由水屬云母打造,又以水法煉化,對嘉年來說,可謂是上佳補品。
當嘉年落下去,皮膚與冰玉床接觸的部分就氤氳起大片五彩斑斕的云霞。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這片云霞便伴隨著嘉年的呼吸,被他吸取到體內。
嘉年滾燙的體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下來。
周嬤嬤贊嘆道:“公子好高的水法,好神異的火法。”
曹靜女對此非常贊同。
泰安王府一戰,她已經見識過嘉年不似人的手段。
曹靜女問道:“周嬤嬤,殿下可還交代過什么?”
周嬤嬤說道:“有。”
她快步走向房間內的一道屏風前,手掐法訣,念念有詞。
屏風煥起五彩光輝,幾樣東西從里面掉了出來,落到周嬤嬤手上。
她再次回到二人身邊說:“這是嘉年公子托殿下保管的東西,殿下說一旦等嘉年公子回來,就還給他。”
周嬤嬤手里的,是嘉年的全部家當。
玉牌、挎包、扳指,共三件儲物法寶,還有法劍蓮花,以及諸多符箓。
曹靜女看了眼仍閉著眼的嘉年,說道:“等他醒了之后再說吧。”
周嬤嬤點點頭,把東西放到嘉年頭邊,然后又取出一物。
一片脈絡呈淡金色的梧桐葉。
“殿下說這東西也要交給嘉年公子,會有大用。”
曹靜女道:“曉得了。東西,嬤嬤可以先帶著,等他醒了,再交給他。”
嘉年受傷如此嚴重,不知何時才會醒過來。
曹靜女心中擔憂皇上安危,便打算去往驪珠山。
“嘉年就交給嬤嬤照顧了,卑職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她話沒說完,就發現自己的胳膊被嘉年緊緊攥住。
她試著掙脫,卻沒有成效。
周嬤嬤笑道:“看來嘉年公子舍不得姑娘哩。”
曹靜女面龐微紅,說道:“嬤嬤莫要打趣我。”
她又使勁掙了兩下,還是沒掙開。
心中涌上一股羞惱,她暗中嗔道:“你這家伙養傷就養傷,拉著我作甚子。”
嘉年嘴唇動了幾下,仿若夢囈。
“別走……”
聲音虛弱到會使人誤以為他命在旦夕。
曹靜女眼神一下子柔軟下來。
這家伙也會有軟弱的一面。
自從與嘉年打交道以來,曹靜女對嘉年的評價一直都是城府極深的陰謀家,不要命的賭徒。
他可以輕描淡寫的把方曉田逼上絕境,又可以拿命做賭注,來算計強大的敵人。
這種人,讓曹靜女佩服的同時,又感到可怕。
辛虧他不是南齊的敵人。
周嬤嬤調笑道:“是在叫姑娘別走呢。”
曹靜女道:“嬤嬤別亂說,可能是他做了什么噩夢吧。他這幾天,并不好過。”
當她在泰安王府見到嘉年無事的時候,雖然有些腹誹為什么他身上沒有受刑的痕跡,卻也在心底松了口氣。
自己沒有來晚。
周嬤嬤笑道:“帝陵那邊有殿下在,還有梁太傅與曹都護,出不了什么大亂子,姑娘就在這里等公子醒來吧。”
周嬤嬤笑著轉身,卻也被嘉年拉住了手臂。
“別動。”
曹靜女差點一腳踢過去,把他踢醒。
這家伙是醒著的吧?
隨后嘉年睜開眼,在二人驚訝的目光中坐起身。
“你……醒了?”曹靜女看著蘇醒的嘉年,眼中滿是驚喜,但又沒有從表情中流露出半點。
嘉年沒有看二人,而是把她們拉到身后,說道:“不要輕舉妄動。”
他眼底流淌著淡淡的金色。
就在剛才,他的天賦神通忽然發動了,并且清楚的看到了周嬤嬤與曹靜女的死狀,還不止一次!
怎么回事?
為何二人都沒反應,難道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幻象?
他把二人擋在身后,坐在冰玉床上,一手按住明燭天的劍匣。
是沖著劍來的,還是……
虛空中,一道極為纖細的金線朝嘉年手掌刺去。
嘉年在天賦神通的加持下,看見自己的手臂頃刻間被斬成了十幾段。
那種感覺無比真實,是此刻還未發生,卻將要發生的事情。
他嚇得冷汗淋漓,連忙以太陽金焰護住周身五尺范圍。
金線消失。
可下一秒,仿佛時間倒流一般,火焰倒退著回到嘉年體內,而身后的曹靜女與周嬤嬤,再次回到了他跟前,她們還站在原來的地方。
這是,倒轉光陰長河的法術?有飛升境大修士在附近!
不對,如果對方真是飛升,不會像這樣藏頭露尾。
不是飛升境的法術,那就是神通。
曹靜女驚訝道:“你怎么起來了?快松手!”
她搖晃著胳膊,企圖甩掉嘉年的爪子。
嘉年看向她,目光詭譎。
跟她剛才說的話不一樣,意思一樣,但內容不同。
如果真是倒轉光陰的大手段,絕不可能出現如此紕漏。
更不可能逃過自己的眼睛。
這間屋子里的光陰流水,沒有任何倒流的變化。
那自己看到的又是什么?
某種既定的未來?
就在嘉年犯疑時,那道金色絲線又出現了,這次目標直指曹靜女與周嬤嬤。
嘉年再次放出太陽金焰,想護住二人。
金色絲線卻毫無阻滯地穿過了淡金色的火焰,雖然顏色黯淡了不少,卻仍在二人身上留下了傷口。
鮮血分別從曹靜女的肩頭與周嬤嬤的手腕噴出。
“敵襲!”
二人腦海中瞬間出現相同的想法。
周嬤嬤祭出法寶,是一面呈八片荷花狀的半透明盾牌。
荷花張開花瓣,將三人包了進去,變成了一個圓球。
這是周嬤嬤的本命物之一,能夠阻擋金丹境的傾力一擊。
可即便如此,依舊無法躲過那道攻擊。
金色絲線游走于虛空,像是金針穿過空氣,繼續伸向二人。
周嬤嬤凝神四顧,問道:“公子可能看到那攻擊是從哪里來?”
嘉年問道:“你看不到?”
周嬤嬤搖搖頭。
嘉年掐起法訣,一張青錄符攔在金線前面,卻依舊無法起到阻攔作用。
二者仿佛處于不同時空,永遠無法相交。
嘉年眼前再次出現了周嬤嬤與曹靜女死在他面前的畫面。
她二人此刻還活著。
嘉年卻看到了她們的死相。
這是已經決定了的未來,無法更改。
“因果神通?!”
先果后因。
嘉年親眼看到了她們死亡的畫面,所以無論如何反抗,她們都會死在自己眼前。
因為這已經是定好了的事。
不僅是倒果為因,還涉及到光陰法則,能一次次重來。
這是什么惡心的神通!
嘉年沉聲道:“把皇甫梧桐留下的東西給我!”
周嬤嬤連忙遞過梧桐葉。
嘉年接過它的瞬間,眼中劃過一絲驚異。
這個手感,好熟悉,有皇甫梧桐神通的味道。
好,那就用這招!
嘉年眉心劍光一閃,本命飛劍萬相刺在梧桐葉上,運轉神通。
遠在驪珠山上的皇甫梧桐心有所感,臉上露出一絲放松的微笑,隨后手掐法訣。
神通:鏡緣生道!
宛如數百朵蓮花次第綻放,又像是光影打碎成琉璃,化作萬千繁星從眼前飛過。
房間經緯被瞬間拉長,萬物從中生長而出。
草長鶯飛,楊柳依依,春風和煦,驕陽似火,巍峨山巒,滾滾大江等無數無限接近于真實的景色一躍而出。
二人神通與飛劍相互配合,直接制造出了一方天地。
這片天地的真實性,無限接近于現實世界。
嘉年發動天工完相法,補全天地可能存在的漏洞。
以他的道法,還不足以支撐起一片完整天地。
高度、深度、廣度,嘉年只能選擇其中一個來進行完善。
可即便如此,這片天地的硬度對金丹境以上的修士來說,也跟雞蛋殼一樣。
一碰就碎。
傳說唯有道祖與佛陀才能做到手掌開闔間,演化萬千造化生靈。
嘉年此時所操控的世界與前兩者相比,就像是大千世界下的一個螞蟻窩。
看上去熙熙攘攘,實則全是漏洞。
可即便如此,也足夠他做成某些事了。
這片天地再脆弱,它也是一片接近真實的天地。
皇甫梧桐賦予它形體與朦朧道意,嘉年以飛劍神通和仙法完善。
足以抓到躲藏于暗中的某人的蹤跡!
嘉年手捏劍訣,使出了一招《萬宗劍典》里的劍法,定海潮!
飛劍萬相灑下數十道劍光釘入天地各處。
天地間那一條連水流都算不上的光陰薄膜被定住。
金線形的因果神通同樣再也前進不得。
修士界的三大神通:光陰、因果、命理,相互牽連,也相互干擾。
光陰陷入靜止,因果自斷。
保住了曹靜女與周嬤嬤的命,嘉年暫時松了口氣,他一雙淡金色眼瞳,盯著金線沒入虛空的另一端。
“找到你了!”
他法訣一變,一道彩練符沒入虛空,落入光陰長河中順流而下,在一處爆發出璀璨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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