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人間最高處 > 第767章 想看小白兔嗎?
  姜柚瞇眼看向高臺,笑意不止。

  這才是大師姐該有的模樣嘛!

  桃衣手持黑劍,座下麒麟,雖不及城樓高,卻令得高處凌春皇帝面色凝重。

  他沉聲道:“這才幾年?當年那個小姑娘,如今已經到了這個程度嗎?”

  他張了張嘴,都沒來得及開口,便瞧見那姑娘舉劍一揮,愣是將城墻戳了個大窟窿。

  “我自己去取。”

  樓上紅衣女子淡淡然一句:“煉氣士私闖凡俗皇宮,人間最高處就不管管嗎?”

  白小豆已經騎著麒麟過了城樓,可天上并無動靜。

  紅衣女子一笑,“天不應我,我自己解決。”

  話鋒一轉,女子冷聲道:“人呢?”

  話音剛落,三道光束從天而降,一座大陣立時結成。

  墨麒麟猛地抬頭,隨即皺眉一句:“我沒法兒陪你進去了。”

  白小豆也抬頭看了看天幕,倒只是一笑,輕輕拍了拍墨麒麟,說道:“別打輸啊!”

  墨麒麟笑道:“放心,你也別輸。”

  姑娘翻身跳下麒麟背,墨麒麟當即化作一縷青光直上天幕。

  云海之中,有一如同白玉砌成的麒麟站立,一黑一白,皆是合道。

  白麒麟口吐人言,聲音發冷:“耕牛所生,也配稱麒麟?”

  墨麒麟平平淡淡一句:“至少我長了一顆有血有肉的心。”

  兩頭巨獸猛然相撞,千里云海頃刻間便蕩然無存,天空中只一黑一白兩道光束不斷相撞,仿佛要震碎天穹。

  白小豆咧嘴一笑,不愧是我的麒麟。

  三煉虛,皆陣師,這是什么陣啊?

  無聊。

  思索之時,地面猛然抬起,白小豆所在之地已然離地數十丈。

  但姑娘不慌不忙,只輕輕跺腳,一身劍意垂落,硬生生將抬起的地面壓了回去。

  落地之后,她換做右手拿劍,一道桃紅法相憑空出現,足足八百丈之高。

  城外,孫犁詫異看向劉景濁,問道:“就一點兒都不擔心?同境之中,以一敵三,不容易吧?”

  劉景濁搖頭道:“對她來說沒有不容易,蒼天眷顧,干什么都會極其順遂的。再說了,我也想瞧瞧這丫頭現如今有幾斤幾兩。”

  孫犁笑問道:“還看不出?”

  劉景濁微笑道:“百招之內這三個黑衣人非死即傷,她現在的修為,大抵能湊湊活活趕上高圖生的初入煉虛,相較于你的煉虛,是要高出一些的。”

  孫犁氣笑道:“說就說,至于捧你徒弟而踩我嗎?”

  劉景濁卻說了句:“其實小豆子不適合練劍。”

  何況,我擔心的,并不是她會如何,而是城樓上那個紅衣女子。

  劉景濁根本沒想到,她會在這里。

  這讓我如何出手?

  最是坐立不安的,其實是城樓上的皇帝。

  大陣中的動靜他是瞧不見,但天幕之上兩頭神獸碰撞他是看在眼里的。

  他面色陰沉,開口道:“國師,朕求你還劍于她,她要是有個閃失,都不用劉景濁出手,光是破爛山都能滅了我凌春王朝了。”

  沒想到紅衣女子只是一笑,輕聲道:“陛下放心,今日之事,前因后果我一人承擔。”

  說罷,她朝著下方看了一眼,瞇眼一笑,旋即化作一道紅光朝著人群掠去。

  姜柚一皺眉,拔出山水橋,喊道:“阿貍,揍她!”

  沒想到青毛小獸根本不出來,只是結結巴巴開口:“她……她拿著仙菖蒲,我怕這個……”

  姜柚皺眉道:“死風貍,關鍵時候指望不上!還不如我家白小喵呢!”

  話音剛落,姜柚已然被烈焰環繞,一道烈焰般的劍光隨手甩出,之后立馬大喊:“師父!你再不來,我找師娘告狀去了!”

  某人嘆息一聲,一步躍出與本體重合,與姜柚換了位置,站著沒動,挨了紅衣女子傾力一擊。

  大髯青年一步未退,反倒是紅衣女子被震了回去。

  劉景濁摘下酒葫蘆灌了一口酒,眼瞅著紅衣女子好不容易站穩當。

  張了張嘴,終究沒忍住問了句:“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已經當奶奶了。”

  紅衣女子面無表情,但手中多了一柄短刀,再次欺身而來,朝著劉景濁頭顱狠狠砍了下去。

  劉景濁還是沒動,但刀碎了。

  紅衣女子這才開口,譏諷道:“我記得有人曾說,只要是我,即便拿刀砍你頭你也不躲嗎?說話當放屁?”

  劉景濁尷尬一笑,擺手道:“我徒弟在這兒,多少給點兒面子,再說我也沒躲啊!”

  紅衣女子冷聲道:“油嘴滑舌倒是從沒變過,當年就是這樣,哄我喊你相公,一口一個娘子,現在倒是人模狗樣,是個正人君子了,怎么?要當圣人了?”

  姜柚一臉楞了好幾楞,第一是見劉景濁一臉胡子,看模樣至少一個月沒洗頭了。自家師父啥時候這樣過啊?第二是,師父跟這紅衣女子認識?第三便是方才這句話了,師父哄著人家喊他相公?這……想都不敢想啊!

  劉景濁都不知道怎么說了,但愧疚了這么多年,總算是可以當面說一聲對不起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真心誠意一句:“我原本想著,等你老了,可能這事兒沒有小時候那么刻骨銘心了,我再拄著拐棍去找你的,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了。”

  頓了頓,劉景濁又說道:“說吧,你想怎么樣?那三個煉虛撐不住多久,她要取劍,除非你把孟休喊出來,不過他敢出來嗎?”

  城樓上,皇帝一副呆滯神情。

  果然,劉景濁根本不還手,任由紅衣女子拳打腳踢。可惜偽煉虛境界,只要劉景濁不想,她根本就破不開他的琉璃身。

  自從方才,就是劉景濁在一直說話了。

  孫犁面色古怪,他也沒想到,氣勢洶洶的一場取劍,居然成了這模樣?

  此時劉景濁又挨了一腳,但還是紋絲不動。他只是說道:“幸虧我一個人走了一段兒江湖,否則別說跟你說話了,就是瞧見你,我此時已經道心稀碎。”

  女子終于冷聲答復:“徒弟喊一聲師父,你跟許愿似的,立馬出現。怎么我喊了那么多遍,你就是沒答復?”

  劉景濁苦澀一笑,輕聲道:“我娘死了,我害的,我沒臉待在長安,早就離開了中土。”

  又是一腳,劉景濁嘆氣道:“沒用的,你還是告訴我孟休讓你做什么吧。那三個黑衣人是傀儡,我看出來了,他們真攔不住白小豆。你要怎么算計我,我不躲,用出來吧,我應得的。別鬧得跟玩笑一樣,有些事情,大家都該翻篇了。”

  女子忽然停手,已經是面無表情,但揮手打開一處門戶,說道:“敢不敢跟我走一走?”

  劉景濁二話不說便邁步進門,紅衣女子終于是有了一絲笑意,也緊隨其后,跟了進去。

  果然,去處是長安一隅,十七歲的少年與十四歲的少女初見之處。

  女子問了句:“手指頭呢?怎么弄得這么邋遢?”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又取出一壺,問道:“喝嗎?”

  女子搖頭道:“我從來不愛喝酒。”

  劉景濁干笑一聲,因為他不知道。

  喝完之后才答道:“大概就是因為這些年做成了想做的事情,但丟了最初的自己,有些找不到來時路了,就弄成了這樣。好在是一路所見所聞,是一面面鏡子,也是一碗又一碗療傷藥。”

  說罷,劉景濁問道:“你呢?”

  女子又皺起眉頭,“你怎么做到如此坦然面對我的?”

  辣子雞答道:“大概是因為把紙上的書讀進了心里。我做了的事情,我得承認。”

  女子苦笑一聲,搖頭道:“我本以為,再見你會是聲嘶力竭,質問、氣憤,可我沒想到,一見面反倒沒有這些了。”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輕聲道:“他也不敢殺我,我也不敢殺他,他能做的,唯有惡心我了,讓我道心失守之類的,但現在不容易嘍,我的道心已經退無可退。”

  女子反問道:“我時常在想,那時的我們,是怎么想的?”

  劉景濁老臉一紅,嘟囔道:“我想過很多次,說不要臉點兒,我那時就是好色,但有賊心沒賊膽兒。喜歡未必是真喜歡,就是貪圖少女酮體。”

  女子又問:“那龍丘棠溪呢?”

  劉景濁捫心自問,由心說了句:“我的一切喜歡,最初可能都是見色起意。”

  說出來或許會很不正人君子,但事實就是這樣。

  頓了頓,劉景濁鄭重道:“可以去掉可能二字。”

  女子笑道:“人真會變嗎?”

  劉景濁斬釘截鐵道:“會!”

  耳邊忽然沒了聲音,身邊也少了個紅衣女子。

  劉景濁一屁股坐在河邊,又灌了一口酒,呢喃道:“真的別,說我鐵石心腸也好,無情無義也罷,都行。孟休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只現在,能壞我道心的東西真沒有。記得當年你給我一幅畫嗎?我留了很久很久,前些年第一次返鄉,遇到了個跟你同名同姓的女子,后來我打聽到你已經成親,就把畫燒了。燒了一幅畫,我也自問許久,結論是年少無知,害人害己。幻術很好,我也知道你在看,咱們都翻一頁吧。”

  可身后已經出現一個雙馬尾少女,臉蛋圓嘟嘟,穿著灰色單薄裙子。

  少女眼神純凈,說了句劉景濁最不愿聽見的話,也是一輩子繞不過去的……慚愧。

  “景濁哥哥,你是想看小白兔嗎?一只還是兩只?”

  某人又灌下一口酒,心念一動,周遭空間悉數崩塌。

  高臺之上,紅衣女子燦爛一笑,說道:“這不是他的算計,我不騙你,但我想知道你的答案,還想不想看?說實話。”

  劉景濁搖了搖頭。

  耳邊忽然傳來她的聲音:“我沒被集賢院的讀書人騙,是許經由找了我,問我愿不愿意幫你,我答應了,后來我就跟著孟休走了。我也曾經自省,可想來想去,都是我自愿的。我見過龍丘棠溪,她好像很早知道我,她很好,我就幫你最后一次了。”

  劉景濁一皺眉,卻見紅衣女子猛地調轉回頭,一步躍上城樓,一把抓住皇帝腦袋,冷聲道:“孟先生,騙術通天,沒想到被我騙了吧?”

  一把捏碎皇帝頭顱,可下一刻,有個中年儒生已經隨手一揮,紅衣化作血水。

  一息之間,劉景濁根本沒機會出手幫忙。

  城樓那人雙手攏袖,身影已經近乎虛無。他嘆息道:“千算萬算,沒算到你劉景濁會進和尚廟。最后時光,好好活著吧。”

  劉景濁嘴角一挑,身邊緩緩出現一道紅衣。

  “騙術我不及你,幻術你玩兒不過我。”

  虛影已經消失,但還有一句話:“咱們之間,總是有輸有贏,但這次你贏不了,她吐露心聲之時就活不成了。這道咒印,熟悉嗎?清溪閣手段,許經由一開始就沒想過讓她活。”

  劉景濁猛地轉頭,身邊女子,身形一樣變得虛幻。

  紅衣女子又是咧嘴一笑,還是小時候的模樣:“再問你一遍,想看小白兔嗎?”

  劉景濁面色凝重,搖了搖頭。

  女子歪著頭,笑道:“那就,永不相見了。”

  「該翻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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