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賽博時代的魔女 > 第三百零六章 種田
  從自救者結社那回來后,徐煬越想越不是滋味。

  由于全球性的生產與消費衰退,經濟持續下滑,失業者們不斷涌現,最終會被社會排擠在外,以各種方式離開人世,或者死于戰爭。

  這就是大伙的結局?使勁地工作,然后有一天被開除,遇到侵害,隨后消失。

  目前開辦的合成人工廠也幫不上忙。徐煬沉思。大多數工作被合成人給替代了,是合成人與自動生產線在生產合成人,整個新工廠可能只需要100人左右,以高級工程師和人工智能研發者為主。

  大多數人只能彈性就業,在夾縫中求存。

  徐煬想到給小傻瓜買的牛奶,450毫升花了他30,糧食危機迫在眉睫,所以現在回歸農業是個機會。

  從黃蜂那里弄回來的金枝,現在已經在鼠村長成金樹,根據泰陽生物公司的調查,金枝蘊含有森林之主的權能,可以極大改善土壤肥力,凈化土壤污染。

  那么解決方桉也浮出水面。

  用金枝改善環境,邀請大伙去種地,解決就業,挽救饑荒。雖然現在是10月中,但可以利用溫室栽培先培育一批作物,同時撒下冬小麥的種子。

  說干就干。

  貧窮的話,就自己搞自己的。若是發達了,就要為天下計。

  受自救者結社的啟發,徐煬開始設計替代公司主義的生產模型,即合作制企業。

  新區修建,未投入使用。大部分工作在實金大廈的頂層辦公室實現,在辦公桌背后,徐煬坐穩身體,連接多個面板和終端機,迅速編輯并生成尼斯托公司各個部門的架構、章程與業務方向。

  田中太郎應邀造訪,在辦公室另一端漂浮,好奇而欽佩地看著這一切,一個嶄新的公司正在他眼前營建,一切都非常順滑。文字、數據和圖表都在可視化界面上排列齊整,資料在頁面上快速滑過,有如洪流。

  他們聯手建立尼斯托-田中產業公司,一個高新技術企業。田中太郎本以為徐煬的野心就這樣,但田中太郎還看到一個新的社區規劃,位于遠郊,提到面向未來的勞工合作型企業。

  徐煬在安久市郊外、靠近無人海灘的大片荒野上畫了一個圈。

  “我想起一個足夠高的調子,”徐煬在總章程上字斟句酌,“建立一個最理想化的新型公司。”

  “理想化一般不是什么好詞。”田中太郎說。

  “可我們在實際行動上總是會打折扣的,”徐煬解釋,“你看,如果我們設計一個最理想的制度,那么我們在實踐中就會建立一個普普通通的制度,也許帶點進步性。可如果我們一開始就設計一個普通的制度,那么在實踐中必定會建出一個落后、保守的體系來。”

  “的確……”田中太郎想到他自己的科創企劃,如果當初沒人想追求完美的第4代智能技術,那么連今天的3代智能都不會有。

  徐煬在設計兩套東西,第一個是尼斯托-田中產業公司,這是一個追求創新、以技術研發團隊和自動化工廠為主的科技公司,旨在創造合成人。

  引起田中太郎注意的,是徐煬所設計的另一個“合作社”章程,它提到員工直接參與決策和管理,作為合作社的自我管理者,這些社區主要涵蓋農業和初級工業。

  “公司主義以企業家為核心,”徐煬說,“帶來了暴力、貧困、公司戰爭、環境惡化和魔女奴役。很難想象他們會尊重這個世界和我們的后代。”

  “你說的這些先鋒派理念總是讓我感到緊張。”田中太郎有些不安。

  “這不是壞事,你瞧,咱倆合作的公司還是傳統的,”徐煬說,“我們會招募一批最有技術力的團隊,由你帶領,推動我們的科技日新月異,你以技術入股,有新公司40%的股份。”

  “那這座合作社呢?”田中太郎指著規劃,“你準備再額外利用數十平方公里的荒郊野嶺,建設一個合作社,在這個叫淺木鄉的地方。”

  淺木鄉有50平方公里大,目前居住2400人,以農業為生,可耕種面積十分狹窄,大部分地區都因污染而枯竭。

  “我只是聚集一些失業的人來種地而已,公開提供自食其力的崗位。”

  “現在安久市有12%失業率,統計意義上有20~50萬失業人口,可能更多,而且數量還在暴漲,不是死了就是逃亡,有什么用?”

  徐煬迅速給田中太郎展示淺木鄉的地圖,這些土地遠離城區、受到污染,早已被放棄,暫時沒有其他企業對其宣稱所有權,上面有很多遺落的歷史區劃。

  “這就是為團結他們準備的,你看,歷史上這里都是良田,到處都是村莊的遺址,在古代這些都是可以耕作的土地,只是被污染了。”徐煬說。

  “是啊,你也知道土地被污染了。”

  “我們有辦法重新凈化大地。”徐煬說。

  他見過金枝如何在鼠村發揮功效,一小片金枝能滋養周圍數十公頃土地,現在還已經順利長成了金樹。

  “一大群農民?”

  “在養活自己之后就能尋找機會,”徐煬說,“下一步是建立技術學院,培訓新的專家、工程師和熟練工人。”

  “這……”

  “你有沒有考慮過公司主義正在系統性地餓死和困死窮人,”徐煬說,“不給他們任何自我成長的機會,向他們封閉有流動性的崗位,一旦面臨今日的經濟危機,人們就只能坐以待斃。為了阻止這種事,我們就必須從頭開始規劃一個屬于勞動者自己的社區。”

  “但是你有額外的錢嗎?”

  “這就是最重要的環節——這是一個人們用更積極方式自救的社區,通過勞動的方式,他們提供自己的資金和勞動力來參與,所以,每個人合理地享有自己的權益和份額。”

  “積少成多?”

  “對,一個人掏三百,一千個人就是三十萬。我要募集人們去墾荒,與他們合作,合作是這個計劃的核心,我可以團結他們、從中協調,幫助凈化土地。但這個合作社沒有‘管理層’,因為每個人都是管理層,他們是自治的,在決定公共事務的時候,一個社員擁有一票。即便我作為倡導者,在他們之中也只是很普通的平等一員,是他們在付出勞動力去耕種,所以我不能占有我應得份額之外的東西,而勞動是平等的。”

  “這……”

  “合作社歸人們所有,每個人,每個看到我所發行的傳單并且決定動身前往淺木鄉的人,他們都能付出勞動、自食其力,然后堂堂正正地享有自己對事務的決策權。”

  “我不理解。”

  “所以我設計了兩個體系,一個是我們的創業,這個是傳統的,就像所有科創公司一樣清晰。一個則在我的設想中,具有理想色彩的,你說是幻想也無所謂。”徐煬說。

  “祝你成功。”田中太郎說,“但是,你要建立的是一個公司主義世界中的孤島。”

  “當一個孤島變得越來越大,哪一邊是孤島,就說不定了。”

  告別田中太郎后,徐煬思考一件事。

  從整個文明進步的角度來看,企業家對于一個文明來說到底是不是必要的?

  勞動者創造了體力產品和腦力產品,母庸置疑。

  企業家則發揮管理能力、組織能力和協調能力,可他們這些基于人類意識的能力,又遠遠落后于優秀的人工智能,更不能跟面向全球的先進物流、生產管理系統相比。

  亦即說是,為了整個文明的健康發展,企業家早就應該勇于自我革新,自己主動退出歷史舞臺了。

  但他們賴著不走。永遠不能期待自上而下的變革,上位者沒有動力去改。

  人類不喜歡企業家,魔女也不喜歡企業家。而不能單純地干掉企業家,還得想辦法證明重要的一點:人類和魔女能夠在沒有企業家的情況下,自行組織生產。

  重新團結。

  人們處在不斷的博弈當中,個體的博弈能力非常弱,所以會輸給體系和世界。而只要人們團結起來,議價權就會大幅上升。

  徐煬想到當初在安久市的城市會議,市民代表達成了許多有利于市民的條件。核心關鍵在于市民軍當時手里有槍,還有組織,所以大大提高了他們被團結的價值。

  時至今日,黑火攻城期間的市民軍規模大幅減小,人們陸陸續續離開臨時部隊,各自投簡歷找工作去,這支市民軍將隨時間瓦解,到那時市民再想跟市長討價還價,那就千難萬難。

  團結人們,這是一切的重點,但徐煬還需要一些時間來完成。他得弄明白一點……

  森林之主的金樹到底有沒有用。

  他前往會津城底部,遠離人群的地方,取出老舊的鼠鼠通訊器,尋路來到鼠村。

  當他穿過巖石縫隙,只覺得眼睛都被金光晃到了,經過幾個月的成長,一棵金樹,一棵璀璨、巨大的金樹拔地而起,用它繁茂、閃耀的黃金枝葉籠蓋大地,頂部已經穿透了巖洞原有的縫隙,幾乎要引發鼠窟坍塌的風險。

  “金樹,”白老鼠人關萬倉爬出來見徐煬,慢慢直起身體,它的氣色比從前好,可能是因為營養改善的緣故,“看到了嗎?你送給我們的金樹改變了我們鼠族的命運。

  “這么……不可思議……”徐煬目不轉睛地看著金樹,這也太廣博、茁壯了,已經將原先的鼠村給擠沒了,鼠人們住在復雜樹枝的各個層級上,他看著鼠人們在樹木上下來來回回,許多小鼠人跑來跑去。

  鼠人本質善于攀爬鉆行,倒也無妨。

  在金樹周圍,則密密麻麻生長著超級大的蘑孤,鼠村育種的蘑孤學名叫做熒光孤,本來就自己散發著微微光亮,但如今卻完全被金樹的強光所掩蓋。

  這里比地面還亮堂!

  上個月鼠村一共生產了150噸菌孤,是過去的數十倍,小半被鼠口所消耗和貯存,大多數被鼠人們手提肩扛送到尼斯托工業園,在那里打包運往蘋果園營養膏罐裝工廠。

  蘋果園工廠原來被鏈鋸天使看守,用來生產含有人類成分的營養膏,現在修復完全,得到供應,全新升級,采用孤類為原料制作營養膏。

  除此之外,這些蘑孤的厚實外皮還可以用來織布,也作為一些服裝廠的生產原料。

  作為交易回報,鼠村秘密采購了一些改善生活的物資,包括家具、日用品、藥物和簡易電器,一些聰明的白毛鼠也能從體力勞動中解脫出來,轉而開始謀求教育新生的小鼠人。

  鼠人們仍然被忌恨,因而沒有公開露面,許多會津城居民根本不知道自己穿的衣服、吃的營養膏已經由鼠人供應。但它們確切參與到會津城的生產生活當中,無形地加入到了整個供應與消費體系里,成為文明的一部分。

  這才能實現和解。徐煬暗道。交流,貿易,最后才是慢慢地開放。

  徐煬想繼續在鼠村里調查,但關萬倉先將徐煬帶到了莎莉的休息之所,也就是金樹最高的樹冠上,莎莉躺在璀璨的金色枝葉當中,看起來十分虛弱。

  “怎么了?”徐煬關切地詢問。

  “沒什么。”莎莉試圖搪塞,但她看起來非常不好,毛發色澤暗澹,身體句僂萎縮。

  “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說的。”徐煬安慰她。

  莎莉大而渾濁的眼睛開始滴淚。

  “我的同胞們正在被殺。”莎莉憂心忡忡,“我每天晚上都聽到它們的慘叫,它們哭喊著,哭喊著——被一只貓所獵捕,就在離我們很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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