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賽博英雄傳 > 第四十六章 無助的靈魂
    讓娜心中一動,道:老頭?你回來了?

    那個白發蒼蒼的清瘦老者出現在他面前:嗯。

    感覺你興致不高。

    不是什么設計思路別出心裁的武功。瘤向山坐到讓娜的旁邊。從體感上,倒像是并排而作:我年輕的時候幾幾年?很早了吧。很早就認識了那個家伙。是個好人現在大概不是了。

    征天王殿下啊。。讓娜笑出聲。

    笑屁啊。

    沒。讓娜很不禮貌的接著笑。

    瘤向山搖搖頭:你現在很欠揍啊——我都快相信你是我親生的了。

    從倫理學以及生物學的角度來說,現在你算是我親生的。

    瘤向山有幾分詫異:這也是我的影響嗎?這種“趁機漲輩分”的玩笑話,我年輕時就玩膩了。

    我也不知道。讓娜搖搖頭:只是覺得心里很奇怪。

    很奇怪?

    不知道,沒體驗過,這種情緒

    讓娜就看著上方。上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空曠感與封閉感同時存在于這黑暗中。

    讓娜換了一個話題:老頭,當時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指哪個?

    操縱我的義體去阻擋磁鏈兵器。讓娜道:就算我允許,你也不能做到那種程度吧。然后,當時我看到的那個那些那是你的記憶吧?

    瘤向山是讓娜的基底神經節、部分邊緣系統等低等功能區突變而成,并在惡化過程中略微侵入高級皮層。正如人很容易被本能與情緒控制一樣,在讓娜不曾投以關注的地方,向山能做的事情很多。

    但是,讓娜的意識雖然“運行的優先級”不高,卻占據著很高的權限。而且,第一代的腦機接口,就是直接對接高級皮層的。

    瘤向山操控讓娜的義體,讓娜的意識就是巨大的干擾。

    讓娜再怎么平心靜氣,也無法與消去這種干擾。

    啊,這個啊瘤向山停頓了一下,似乎還有點猶豫。但他還是開口道:我調整了自己的精神狀態,讓我自己更加接近你的精神。

    你是怎么做到的?讓娜很是吃驚。

    沒什么。瘤向山沒有什么自得的情緒,你已經習慣于“無助”的心態了。所以我強令程序喚起我生命中最無助時刻的記憶,讓我進入與你類似的心態。

    讓娜道:所以那是

    我在宇宙作戰,聽說地球上發生了巨大的生化災害。我祈禱我的兄弟們能想個辦法、希望自己早點將竊國者趕出地球引力圈,好安心處理這件事。等我回去的時候,什么都沒了。瘤向山仰起頭,語氣平淡:但那個時候還沒有可以分解掉基準人尸體的微生物咧。所以那些始作俑者的 俑者的尸體還在,一個都沒爛。我就在他們毀滅世界的實驗室里面,對著他們的尸體坐了兩天兩夜,一直到發射基地來找我,說帶我回太空的火箭都準備好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啊。他們到底為什么要做這種事?雖然記憶很模糊了,但當時我心里一定轉過了很多惡毒的想法

    大感染?可那又不是你做的。

    我希望它從未發生過,但卻對此無能為力。向山道:核心其實就是“無力感”、“無助感”。我母親的葬禮也是。那個時候,如果我傾注資源到智人的人體冷凍上,那倒是有微不足道的可能性,去延長少數老人的生命,里面說不定就有幾人跟我沾親帶故。但如果我保持之前的作風,將全社會的資源都投入到“人類基準人化”的大業,就有很大概率能惠及更多人。早一天都是大功德其實我一點也不想選。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期望能有一個權威來命令我選擇這邊或選擇那邊。

    讓娜目瞪口呆:啊?

    她真的,從沒想過

    世人所傳頌的武祖向山,那個在自然的世界之上重新開拓一個世界的偉人,居然也會也會

    那個曾象征著世界之巔的權威者,以及那個象征反抗的暴徒之神,居然也會有渴望服從他人的時刻?

    還有就是稍早一些的時候我的一個朋友,很厲害的人,還是個好人啊。為了阻止一場種族仇殺,死在了跟他毫不相關的地方。然后嘖,我那個時候才知道他也有那么那么不正常的一面啊。那種當口居然還記著遺體捐獻的事情。當時在呆在那糞坑地帶的人類里,他絕對是最不應該死的一批之一。但是他死了。我對這一切無能為力明明是就在眼前了。我的新時代。再等幾年,殺死他的攻擊就很難致命了

    這樣啊

    我強制喚起了這些記憶,然后代入了你的精神。我們同步了。就這么簡單。

    讓娜只覺得哭笑不得:原來我是這么懦弱的家伙啊

    你不是懦弱,而是過于習慣了絕望與無助。向山道:你從入門的時候,接受的教育就是萬機之父至高無上、阿耆尼王天下絕頂、文明庇護代表著一切。忽然有一天,這個代表“世間一切”的力量背叛了你。但對你來說,俠客是暴徒,是敵人。你不確定他們是否可靠——歷代武神都有可能是陰謀產物,他們開辟的天下真的晴空萬里嗎?我則是隨時有可能奪走你生命的病魔。旁人知道了你的處境,有可能會把你抓去推進什么邪惡計劃。整個世界都不是你的助力。

    十幾年的時間,我們一直在逃。從一個地方逃到另一個地方。在你眼里,我們所有的成功都是“成功逃命”。我們只是在掙扎。那個叫做阿斯嘉的姑娘,內心一直在重復體驗伙伴死去的那一天,無法逃離。而你的內心則覺得,既然與我共存,遇到這些事都是自然而然的,是一種常態。

    說到這兒,瘤向山罕見的頓了一下:嗯,這么說來,我其實挺混蛋的。我們明明共用相當一部分產生情緒的神經元網絡,但是我卻花了這么長的時間才理解這一點。我缺少察覺他人內心的理解力——從這個角度來說,我是個不稱職的伙伴,讓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