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首俯身跪地的沮授,看著袁紹的動作,心更是差點跳出了嗓子眼兒。
明公若是不接旨,便是抗旨不遵,定會淪為逆臣。
而明公一旦沖動,將天使殺了,那此事便再無轉圜余地了。
可若是接旨,以明公的性格,怕也不會輕易將兵權交出。
沮授心都提了起來,緊緊盯著上首的袁紹,生怕他一怒之下,將天使殺了。
“明公,接旨......”沮授輕聲提醒道。
袁紹回過神來,強壓下了心底的憤怒,雙手抬起,接過了詔書。
天使見此,松了一口氣,趕忙將詔書遞了過去。
“鄴侯,告辭。”
袁紹點了點頭。天使立刻逃也似地離開了袁府。
袁紹用力地捏著詔書,巨大的力道攥出道道褶皺,一見天使離開,便將詔書狠狠扔到了地上。
田豐與沮授見此,兩人對視一眼,暗自嘆氣。
郭圖更是橫眉怒眼,大聲罵道:
“這劉備算是個什么東西,竟想要明公的兵權?!即便是曹操當年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淳于瓊氣得滿臉通紅,上前重重一抱拳請命:
“明公,我愿披甲上陣,將那劉備人頭拿下。”
審配在震驚與憤恨之余,好歹留了兩分理智,連忙攔道:
“仲簡,劉備并非公孫瓚之流,他手下兵多將廣,貿然開戰,恐有不測!”
郭圖卻接著罵道:
“可是那劉備先是褫奪了明公大將軍之職,現在又要拿了明公兵權,如此手腕,難道還能輕縱?此次明公斷不可放過劉備!”
淳于瓊眉尾一動,上前一步,對著袁紹一抱拳:
“不錯,當年曹操也從未如此離譜。干脆我們一不做,二不休,兵指許都,殺了劉備,奪回天子!”
田豐冷眼看著幾人給袁紹吹風,事情明顯就要往最差的地方發展,立刻站出來勸道:
“諸位稍安勿躁。若是這詔書不是劉備的意思,而是天子的圣意,你們又當如何?”
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
郭圖見田豐來接話,只頓了一頓,便立刻嘲諷:
“田先生莫不是怕了劉備,還是在為劉備開脫?”
田豐聞言大怒,指著郭圖的鼻子,便罵了起來:
“郭圖小兒,越來越無狀!劉備素有仁德,一心匡扶漢室,怎么可能會像那曹操一樣,挾天子以令諸侯!”
郭圖氣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冷哼一聲,諷刺道:
“哼,仁德之名可不是嘴上說說便作數的,弄不好這只是劉備粉飾太平的名義罷了,曹操當年還不是自詡大漢忠臣?有些人不也被人說是智言之士?”
田豐聽到郭圖竟敢暗諷自己,兩眼一瞪,急聲厲斥:
“豎子誤事,膽敢胡言!”說著便沖著郭圖沖上去。
眼見兩人已經要打起來,其余人連忙上前拉開。
審配看兩人已經分開,都還在惡狠狠地瞪著對方,無奈間只好先轉移話題:
“說到曹操,劉備特意放了曹操一馬,難不成是為了利用曹操來對付明公?”
逄紀眉頭一皺,面色瞬間陰沉下來,滿是擔憂道:
“劉備仁德之名已經傳遍天下,民心所向,其手段較之曹操更加高明,若是二人聯手,甚難對付!”
沮授遞給了田豐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后上前對著袁紹一拜:
“明公,元皓所言不差,此番只怕是天子之意。”
袁紹有些意外,一挑眉問道:
“此言何意?”
沮授雙目低垂,娓娓道來:
“明公貶職,與此次收繳兵權,這兩份詔書,行事都過于急躁,與劉備歷來的行事作風不符,反倒是與天子的利益一致。”
“由此推測,怕是從上次開始,天子已經開始掌權了,而劉備,應是沒有攔住天子。”
“且收天下兵權于天子,那劉備的徐州也得交出兵權,若是劉備的意思,那便說不過去了。”
袁紹聽完沮授這一番解釋,心氣趨于平靜,低頭細思,頓時覺得不無道理。
不錯,劉備行事,歷來如同潛龍在淵,沒有十足把握,絕不隨意挑釁。
而這兩封詔書,卻是急不可耐地打壓他,不惜激怒他,絕不符合劉備一貫的風格。
但是若真是天子的意思,他更不能坐以待斃。
一旦兵權被奪,便只能聽天子號令,任由天子擺布。
屆時,袁氏一族,風光不再,他以何面目面對祖先?
但若是不交出兵權,便只能抗旨,這抗旨之名,又該如何是好?
正在猶豫間,郭圖卻幽幽來了一句:
“那劉備如今已經是司空了,明公大將軍之職空缺,天子會不會是想要將兵權收歸以后,讓自己的皇叔坐上大將軍的位置?”
辛評心中一驚:
“若是如此,日后天子再重新安排州牧上任各州,取代明公的人,明公還怎么能有好日子?”
袁紹聽著眾人言論,慢慢抬起頭來,眼中翻騰著陰鷙之氣:
“我手中的兵權絕不可以交出,一旦失了兵權,便只能任人宰割!”
田豐盯著袁紹微微一笑,上前道:
“明公,此言差矣。”
“既然是天子之詔,若是不遵便是抗旨。”
袁紹抬眼望著田豐,心中不由氣悶。
誰不知道這是個兩難之局?你倒是說來說去也不出個主意。
田豐瞟了一眼地上的詔書,微微一笑道:
“明公,不妨先派出暗線查探一番,看這上交兵權之事,究竟是所有州牧都交,還是只有明公要交。若是所有州牧都交,我們便等其余人交了再交,若是針對明公,便絕不能交!”
袁紹心中更悶了,眼中翻騰著怒意,沉聲道:
“元皓是想勸我交兵權?!”
田豐淡淡笑道:
“不交就是抗旨,所以明公自然得交,但是這什么時候交......”
郭圖恍然大悟,立刻上前打斷了田豐的話:
“我有一計,可一箭雙雕。”
袁紹驚訝,立刻直起身來說道:
“請公則道來!”
郭圖看了看滿堂的眾人,有些猶豫。
袁紹會意,對著郭圖招招手。
郭圖立刻走到袁紹身旁,附耳如此這般一番說辭。
袁紹聽完大悅,不禁連連夸贊:
“公則說的甚合我意啊!好一個一箭雙雕!好!好!”
郭圖綻開了滿臉的笑意。
田豐望了望郭圖,不由冷哼了一聲。
沮授見怪不怪,默默不語。
袁紹笑罷,高喝道:
“好!此事便請公則去辦。天子那邊,我自會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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