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少君騎海上 > 第五十四章 起了殺心
  “怎么樣,我們鳳樓的手藝的確精湛無匹,天下獨絕吧?”

  全叔撫著長須,一派自豪模樣。

  越無咎伸出手,望著一身嫁衣的施宣鈴,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卻不知怎么,終究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喃喃道:

  “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太不真切了,好像下一瞬……你就會消失一樣。”

  這是他從前都不曾有過的體會,原來情到深處,當真會小心翼翼,會不敢觸碰,會……患得患失。

  “宣鈴,總有一日,我會為你補上一場真正的大婚,就穿著這身嫁衣,你做我的新娘,做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好不好?”

  他們執手相視,笑達眼底,少年夫妻,患難與共,他絕不負她,日后無論榮辱,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他身旁之人,都只會是她。

  脈脈溫情流淌間,暗處的那一雙眼睛卻是深不見底,望著少女身上浮光搖曳的嫁衣,微不可察的一嘆——

  綺夢,綺夢,須知太過美好的夢,又怎會長久呢?

  雅香繚繞,撩動心扉,熏得人酥酥軟軟,卻又渾然不覺,恍惚之間,當真如同墜入夢中一般。

  越無咎與施宣鈴墜入的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夢,而裴世溪墜入的,卻是前塵往事,螢火紛飛的凄然之夢。

  “等等,這頭上還是有些太素了,總覺得差了點什么……”

  幾人的夢境忽然被一聲打斷,全叔摸著下巴,望著施宣鈴的頭頂,精益求精地道:“對,差了支鳳釵,就是缺支與這件嫁衣相匹配的鳳釵,我這去內閣取,你們可別亂跑啊,在這里等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不用麻煩了,其實已經……”施宣鈴如夢初醒,想要叫住全叔,那道身影卻已經不由分說地揮揮手,“少廢話,等我去拿鳳釵,這是對綺夢嫁衣的尊重,你不懂!”

  眾人的確不懂,全叔在鳳樓兢兢業業干了一輩子,這便是所謂的“匠人精神”,追求完美,務必將每個細節都做到最好。

  全叔離開后,隔間前便只剩下了越無咎他們三人,少年仍握著自家新娘的手不放,一對小兒女柔情蜜意地對視著,裴世溪在旁邊哼了一聲,背過身去。

  便在這時,暗處輪椅轉動,傳來一記極細微的“咔嚓”聲,裴世溪耳力過人,瞬間警覺過來。

  “誰在那里?”

  他一雙狼眼精光迸射,想也未想地循聲追去,越無咎與施宣鈴也神色一驚,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個猜測——

  難道是鳳樓主人?

  他們也沒有猶豫,緊跟上裴世溪,朝第這九層的幽深之處追去。

  三個人是全然將全叔的囑咐拋之腦后了,在第九層里胡亂闖著,豈料七拐八繞間,竟一下迷失了方向,這第九層設置得就跟個迷宮似的,尋常人闖進來果真是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晃,不辨方向,反困于此。

  就在這時,一道暗影又在書架前一閃而過,施宣鈴激動道:“在那里!”

  她說著拔足追去,那道暗影卻行如鬼魅,眨眼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越無咎與裴世溪也同時追來,分別站在了施宣鈴的身旁兩側,三人立于層層疊疊的檀木書架間,仿若置身迷宮,霎時間又沒了頭緒。

  似有若無的幽香彌漫著,三人不知為何,心中皆莫名不安起來,這偌大的鳳樓,此刻愈發顯得神秘莫測,甚至帶著一些鬼氣森森。

  “我們先回去吧,問問全叔是怎么回事,他若發現我們不見了,一定……”

  施宣鈴的話還未落音,她腳下便不知踩到了什么機關,咔嚓聲響,四道暗門從地板中應聲而起,攜凜冽寒意,瞬間將他們團團圍住,原地直接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密室,叫他們有進無出。

  三人還來不及回神時,那些檀木書架又發出“颯颯”之聲,電光火石間,只見無數暗箭從四面八方的書架里飛射而出——

  “宣鈴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越無咎一個飛掠上前,將施宣鈴一把卷入懷中,背上的妄心長劍應聲出鞘,劍光如虹,在少年手中舞得滴水不漏,將那些襲來的暗箭一一擊落。

  那邊裴世溪也是猝不及防,瞳孔驟縮,袖中鐵爪陡然伸出,寒芒四射中,利落地擋住了自四面八方襲來的箭矢。

  暗門如墻,飛箭似雨,出也出不去,逃也逃不掉,三人莫名其妙間,便被困在了這間殺機重重的密室里。

  一切果然如全叔最開始所警告的那般:“這第九層可是遍布機關,暗藏密室,危險重重,若是不守規矩,毛手毛腳的,誤觸了機關,傷到自個兒,甚至在這丟了性命,都是你們咎由自取,別賴上咱們鳳樓!”

  裴世溪一邊抵擋著無窮無盡射出的飛箭,一邊咬牙道:“該死,這個鬼地方,我早就說了這是家黑店!機關比鎮撫司的大牢設得還要多,究竟是賣嫁衣的,還是誆人進來活宰的!”

  ——

  青林苑里,檀香繚繞,桌面上鋪開著一張張扇面,宛夫人手持畫筆,在扇面上仔細勾勒著一片遠山秋景。

  春夏秋冬,四季之景,她已然畫到了深秋時分,一筆筆描繪的皆是心中那方遙遠的家鄉。

  除卻思鄉之情外,她也在思念一個人。

  那個孩子去了姑墨國,歸期未定,他一向慣用玄鐵折扇,她便精心畫了這些扇面,只是她知道,這些折扇都不會送出去,只會被她藏進柜中。

  身上的毒性因為施宣鈴送來的藥,得以壓制了不少,可她仍舊不敢去想他,也不愿在他面前流露半分母親的愛意。

  畢竟這個孩子,復姓鐘離,她與他父親的結合已經是大錯特錯,生下他更是錯到無可挽回,她又能用何種心情去愛他呢?

  背叛族人,背棄信仰,背井離鄉,她這一生,實在錯得荒唐可笑,只能將自己困于這座海島之上,了此殘生。

  扇面上筆墨蜿蜒,逐漸顯露出一片朦朦朧朧的山光秋色,宛夫人凝視著畫作,又在手邊的硯臺里潤了潤筆尖,正要繼續勾勒一片落葉時,一個白衣侍女匆匆跑入了大殿中,湊近她耳邊一番低語。

  滴答一聲,濃黑的墨汁掉在了扇面上,好好一幅畫作徹底毀掉。

  宛夫人聲音微微發顫:“你是說他們,他們……去了鳳樓?”

  ——

  四道暗門圍住的密室里,一地箭矢散落,檀木書架也被沖擊得七零八落,地上更是躺了兩道人影。

  正是昏迷過去的越無咎與施宣鈴。

  當那一波波暗箭射完后,四處又飄出了迷煙,好巧不巧,越無咎與施宣鈴站的位置,直接迎向了最猛烈的一陣迷煙,而裴世溪在他們后方,見狀趕緊掩住了口鼻,所以吸入的迷煙最少,也最先蘇醒過來。

  他此刻扶著書架,鐵爪撐地,眼前仍有些發暈,卻晃了晃腦袋,竭力保持清醒。

  這迷煙果真有些厲害,能讓人眼前見到無數幻影,失了心智,他不能再耽擱下去,得趕緊想辦法離開這鬼地方才行!

  想到這,裴世溪艱難地起身,正想尋找機關打開暗門時,目光卻瞥到了地上昏迷不醒的兩人。

  確切地說,是昏迷不醒的越無咎。

  這難道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嗎?

  有些念頭蠢蠢欲動地冒了出來,若在這里神不知鬼不覺地動手,便能徹底了結越無咎的性命,以絕后患。

  與其苦心試探,摸不清虛實,留個隱患在這里,倒不如先下手為強,至少一個死人于他而言,是不會再有任何威脅的了。

  斬草要除根,既然動了越家,便索性動到底,連這唯一的血脈都不要再留了,免得心中忐忑,寢食難安,日后再橫生枝節。

  無論任何人,都不可以擋他的路,族中大業勢必要在他手中完成,要怪就怪越無咎命薄,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是越家的后代!

  裴世溪眸光一沉,看向地上昏迷的少年。

  反正他們三人被困在這密室當中,機關詭譎,發生任何意外,都可以推脫給這座古里古怪,危險重重的鳳樓。

  越世子誤觸機關,受困密室,被毒煙“嗆死”,這總怪不到他頭上吧?

  如此天賜良機,他若不動手,可真是白白浪費了。

  裴世溪想到這,屏氣凝神,一步步走向地上昏迷的少年郎,心中暗自做了決斷,眸中也閃過一絲殺意。

  少女穿著一襲流光搖曳的嫁衣,還趴在少年的胸口處,迷迷糊糊睜開眼時,便見到了一只鬼爪探來,掠過她身側,似是想要掩住越無咎的口鼻,直取他性命!

  她一個激靈,仰頭望去,只看見了一個渾身火光,七竅流血的可怖身影——

  赫然正是當初云城埋伏下,卻行跡敗露,決絕轉身,最終投入藍焰離火中自焚的那個赤奴人!

  “不,不要!”

  迷煙使人出現了幻覺,施宣鈴恍惚之際,只誤認了眼前動手之人,將他當作了當日云城長街上,那個火中自焚的赤奴人的魂魄。

  “不要傷害世子,求求你……”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卻是驚到了裴世溪,他臉色一變,施宣鈴已經緊緊護住了身下昏迷的少年,仰頭艱難地對他哀求著:

  “不要取他性命,冤有頭債有主,是你,是你自己要跳入火中自焚的,怨不得別人……那藍焰離火也是你們自己點燃的,害人害己……誰讓,誰讓你們在云城里埋伏偷襲的……”

  混亂顛倒的話語中,裴世溪眉心微蹙,察覺到了異常,而施宣鈴臉色蒼白,汗濕了額前碎發,還在那苦求著:

  “若你實在魂魄不得安息,一定要尋仇,便沖著我來吧,放過,放過我家世子……”

  裴世溪對著那雙淺淺的茶色眼眸,忽然沉聲道:“你看著我,我是誰?”

  “你是,你是……投火自焚的赤奴人。”

  聲如夢囈的回答里,裴世溪暗自有了判斷,看來是迷煙導致的幻影,令施宣鈴仍深陷其中無法清醒。

  他不由舒了口氣,又望向地上昏迷不醒的越無咎,正要拋卻顧慮,繼續動手時,少女顯然也看出他的意圖,又將昏迷的少年在身下護得更加嚴實了,她仰頭間已有淚光閃爍:

  “不要,不要碰世子,不要害他性命,求你了……”

  哪怕深陷幻覺之中,她也不顧一切地想要保護住他的性命,這聲聲哀求令裴世溪心頭一緊,手停在了半空。

  不若兩個都殺了,一了百了,徹底絕了后患?

  他心中掙扎著,眸中殺意卻愈發濃烈,只是對著那身鮮紅如火的嫁衣,看著那雙清淺的茶色眼眸,卻遲遲下不了手。

  “你讓開,我數三聲,再不讓開,送你們一起下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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