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甚獨 > 第69章 第 69 章
  李藿最開始其實是想從同窗里物色幾個給阿耶當幕僚的,可惜,有幾個人品倒是可信,但是才干全無。

  倘不是費師得靠開館糊口,恐怕早就把他們一棒子打跑了。

  既然小娘對費家還算認可,轉天散學后,李藿就尋個由頭,請費師到附近的食肆吃晚飯。

  席間,李藿說完家父剛剛就職典農都尉,就看見費師兩眼閃過一道光。

  李藿心知,聘請費師父子給阿耶做幕僚、從吏的事情,妥了。

  被老師灌了幾盞的大郎醉醺醺的回到家,在小娘的無奈的瞪視下,給阿耶寫信簡略的介紹了事情的經過。

  縈芯怕他酒醉寫差了,看著他一字一字寫下,這才知道費師全名費習,字聞益,年四十三。

  不止做過三年費縣書佐,年輕時還給上任南亭侯做過八年舍人(給侯府管糧、賬),現任南亭侯繼位后才把他換了。

  背著小手,縈芯點點頭,費習這履歷真的不錯,離職的原因都是老板不在其位了。

  這邊李家兄妹寫信的時候,費習用熱帕子敷過臉后,與兒子費雍說了李家的意思。

  費雍依舊一臉老實兒子的樣子,垂著眼皮掩蓋心中思緒。

  他知道阿耶的意思,想趁此良機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門路。

  但是,雖然蹉跎三年,他依舊心氣不減,他還是認為自己有機會“補缺”正官,并不甘愿做吏。

  即便他已做了阿耶,一生匆匆二十四載,人情冷暖也算嘗過,便是心氣再高也得向現實低頭了……

  即便隨著輩分抬高、年齡增長,初時意氣風發的費雍隨著結業日期的逼近,心中多了許多彷徨……

  即便當初還有跟阿耶玩點小心眼兒、陽奉陰違的叛逆心,如今俱已消磨……

  費雍不甘心。

  費習說完,見兒子只低頭稱是并無其他言語,在心里一嘆,道:“川兒(費雍小名),你在費縣呆了二十多年,借著這個契機,出去看看吧。”

  “是。”費雍點頭,依舊老實的道。

  翌日,大郎繼續去上學,經受了來自費師更加特殊的“照顧”。

  原本學里只有他一人一心向學,其他同窗雖然松散,但被費師整治過后,上課時都安靜如雞,就是睡著也不敢打呼了。

  一屋子八個學子,費師其實只教他一人,但是好歹大面兒上一碗水總得用手指彈給其他七人幾滴。

  大概是因為這學館開不了多久了,費師索性完全不管那七人,只要他們不打攪二人授課,尿遁后不回來了都不去找人。

  五六天后,費習索性提前閉館,將那七個學子多交的學費退了,也不讓李藿來家中上學,倒是帶著費雍去李家給他單獨授課了。

  是的,費雍也提前畢業了。

  李藿雖然心中覺得有點對不起同窗,但也樂得能宅在舒適的家中上學,倒是讓滕繼多了許多忐忑。

  滕繼怕費習搶他的活計。

  好在費家耶倆是來加入這個家的,滕繼授課時并不出現,也沒收李藿入門墻的意思。

  費家耶倆作為準幕僚,在家時聊過如何讓李家更進一步,其中一條就是希望有真正有名望的大儒能看中李家大郎,收入門墻,這樣就能讓李藿的起點再近一步!

  可惜費縣小小,本地無此類名人,只能再看以后了。

  眼看就是夏收,費縣里匯集了許多行商。他們按照出生地扎堆,本國的同一州府的住在一起,其他三國的也盡量包團。

  這些行商都是在調珍醬坊定了貨的,也都有心計,全沒空著牛車隊來。

  可惜有幾個想到一處的行商貨品堆到一起,費縣消化不了,為了騰空牛車,只能賤價拋售。

  倒是讓費縣許多平民撿了漏。

  因外來的有錢人多,縣里也多了許多混亂,幸好賊曹被范家提前打點過,如今分了四班日夜在城里巡邏,倘對視的路人眼神閃爍無法解釋,都叫他們關到牢里去了。

  不過只要不是犯案被抓現行,也只是關著,只等行商們安生的取了貨離開費縣,就放他們回家。

  至于被關的貧民家小這幾日沒了飯轍如何過活,誰管?

  一開始,縈芯并不知道范生讓錢燒到開始作孽,這幾日一直在為茶館觀雪廳軟裝不能達到預期發愁。

  直至這天,她又有了新的想法,去茶館的路上,見到有幾個蓬頭垢面的婦人在縣衙門口伏地哭求。

  衙丁沒個好聲氣,用哨棒一個勁兒的懟最前面一個婦人的肩膀,嘴里不干不凈的罵著,讓她們滾。

  那力氣大得,生生將伏在地上的婦人推個仰倒。

  婦人身后的小女娘嚇得破聲大哭,縈芯就是為這哭聲嚇了一跳,讓一郎把車往縣衙大街上趕,才看見這一出。

  衙丁讓小女娘的尖叫撤得耳朵疼,氣得他揚起哨棒給了她腦門一下狠的,女娘的哭聲戛然而止。

  “住手!”牛車太慢,縈芯不顧形象,將頭伸出車窗朝著衙丁大喊。

  一郎聞聲而動,將韁繩甩給另一男仆,竄下牛車,三兩步沖到衙丁面前,將還要繼續打人的衙丁推了一個踉蹌。

  衙丁下意識想反手給一郎棍,但瞥見一郎衣著、和李家牛車駛來的方向,知道自己惹不起,只得吃了這個虧,陪笑道:“未知是哪家女娘,可是讓這些賤婢的大嗓門嚇到了。”

  縈芯不搭理他,只問那抱著昏死過去的孩子發呆的婦人問:“如何了?”

  婦人呆傻的抬起頭,臉色蹭了許多女兒額頭上的鮮血。

  縈芯撂下車窗簾,在里面緩了一息,才又打開,跟她說:“無論你求什么,女兒的命現在更急,我讓人送你去醫堂吧。”

  誰知,那滿臉是血的婦人搖搖頭,依舊橫抱著七八歲女兒搖晃,好像她還是剛出生時。

  邊上一個哭花臉的老婦人替她答道:“多謝小娘子善心,可……可……賤婦們家中已無錢糧了……”

  縈芯看著她們破損到沒有布丁,只用粗線縫補的衣裳,點點頭:“既我遇到了,也是緣分。一郎,帶她們去求真堂吧。錢我來結。”

  “是。”一郎應了一聲,對著她們說:“跟我走吧。”

  “多謝小娘子!多謝小娘子救命!”幾個婦人一聽,趕緊亂七八糟的給縈芯磕頭,

  “快去吧。”縈芯催促道,然后繼續往茶館去了。

  自始至終,未搭理衙丁一言,也沒多看他一眼。

  直至牛車和婦人們都走了,衙丁才訕訕的朝地上呸了一聲,將地上幾滴血漬用鞋子抿抿,回去繼續守衙門大門了。

  牛車里,縈芯靠著車壁,心中微微嘆息,只希望孩子并無大礙。

  一郎晚飯前才回來,與小娘子稟報了小女娘已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需要吃些湯藥回魂。

  “能治就好,”點點頭縈芯繼續問道:“她們在衙門前求什么?”

  大郎這一天也不是干看著,已經問清緣由。

  那女兒傷了的婦人丈夫失蹤兩天了,昨天有人跟她說是被縣衙抓了,正巧一個巷子里還有一家的頂梁柱也被抓了,她們今日便想來問個緣由。

  這兩家的男人都是貧苦的良民,每日出去賣苦力養家,根本沒有做過什么值得被抓進大牢的壞事,只是在暗處看拋售貨物的行商熱鬧而已。

  之所以在暗處并未上前,也只是因為天熱,干完力氣活兒身上餿氣,怕熏到貴人。

  當然,至今求到衙門前的婦人們和縈芯都不知道,他倆只是倒霉被抓的。

  但是縈芯比婦人們有見識,倘他二人有罪,便是衙丁不知道,也不至于問都不問只將她們趕走了事的。

  皺著眉,縈芯心中不快,正巧大郎下課,送費師往外走,見小娘在外廳跟一郎說話,一臉不快,就問:“怎了?”

  縈芯還在氣頭上,一指一郎,一郎便跟小郎君將原委說了。

  “別氣了。那小女娘不是救回來了么?”一郎勸道。

  “那就白打了?”叫一郎不痛不癢的一勸,縈芯青筋都要爆出來了。“大吳律,無辜傷人見血者……去修城墻!”

  李藿一樂,給她補全了。“無辜持械傷人見血者,黥為城旦。(臉上刺字,罰去修城墻)”

  氣得縈芯大翻白眼。

  “可這不一樣。誰讓她們沖撞縣衙大門呢,也只能白打了……”大郎疑心小娘又到那幾天了,說:“你好歹也算救了她們一次,就這樣吧。”

  費習搖著蒲扇,在一邊不做聲的聽著,他來李家授課,主要是想看看李小娘子其人到底如何。

  雖則坊間多有她食神托生的傳聞,但李家這支只有三人,他怎么也得看看小娘子到底如何資質。

  一兩年后,她年紀就到了,是嫁人還是入贅,家業跟父兄怎么分,他都得看看。

  這可關系到他們耶倆將來到底如何輔佐李氏。

  費習以為兄妹二人的爭執也就到此為止了,不想成了池魚。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