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甚獨 > 第93章 第 93 章
  這征文的題目一出,文人圈兒里,李小娘子命格都不談了。酒肆里還出現過兩個一起來的文士友人,因為發現對方立場竟然與自己截然相反,當場傾覆了友誼之船的。

  這次征文,還有幾個桓楚的文士來湊熱鬧。不過因為知道沒有地緣之利,他們只派一人下場,合力能擠進前九就行,最后投票排名他們是不在乎的。

  因為這次征文,縣里也是要以“教化”之功往上報的,是以評委是兩個文佐。

  李家依照去年的價格的三倍“雇傭”他倆,唯一要求就是不看投文人國籍、身份,只論投文本身質量。

  曹掾佐聽了,捋須一笑,與跟他交涉的李藿說:“李小娘子的愿景宏大啊。”

  這是要把茶館征文往四國的高度推啊!你家能行么?

  李藿也笑笑,“都是她花錢,隨她玩吧。”

  李家是有這個想法,成了很好,不成也有“此處不過小娘子肆意花銷”的借口接著。

  曹掾佐點點頭,心里好羨慕李家有這么個女兒啊。可惜命格太貴,十九才能議親……

  十九的女娘能找到相配的郎君么……

  難啦。

  冬日無聊的很,縈芯又懶怠出門,只能拿一郎說的“外面的事兒”解悶。

  聽完征文的趣事,她又問:“那三只羊還沒走?”

  一郎的笑臉冷了冷,道:“沒有,依舊每日早晚在范家食肆吃,其余時間羊三郎去茶館,羊五郎、七郎去花巷。”

  畢九自得了大筆賞金,在花巷也跟一個花娘好上了,正好他跟羊七郎一個品位,經常能通過這個花娘得知兩只不著調的羊的行徑。

  一如縈芯所想,他們并未放下前事。

  事發至今,只為了放羊九娘出來才讓她來李家賠罪,哥仨卻以為李家不知道是他們出的餿主意,根本沒露面。

  羊五郎、七郎對著妓女說自家小娘子惡心話的事兒,一郎沒法學,憋氣的很,可也真沒辦法對付他倆。總不能真像畢九說的,把他們摁死洗腳盆里。

  羊三郎雖然是去茶館,但其行為也很討厭。

  這是個沒有邊界感的人。

  就看他在滿是孤本抄本的撫雪廳只轉了一圈兒,就知道他壓根兒不是個向學之人。

  他倒是去聽雨廳呆過兩天,第三天嫌棄接雨的甕聲太低不合心意,竟然要求茶館換成昨天的。

  這可是茶館開館以來頭一個提出此類要求的人,大家來聽雨聽的是意境和心情,又不是小曲兒。

  茶館侍者也不跟他多說,只請他上樓。

  羊三郎上去了。

  他好像對扎堆的文士有特殊的好奇,老偷聽別人低聲的嘮嗑。

  偷聽也還罷了,其行猥瑣,有興趣的他還搭訕,參與討論。

  侍者無奈,引他去貼吧看看,愛插嘴你在這里寫吧。

  貼吧這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因為都是匿名,若有人在寫,大家是不會去關注的,人少時都是輪流去。

  羊三郎不。

  每次看到有人在貼吧提筆,他都晃晃悠悠的去看這人在哪個帖子寫啥呢。

  這跟偷看別人手機、電腦屏幕有什么區別?就算古代沒有隱私權一說,但是大家都知道分寸好么!

  因為羊三郎是小娘子的重點觀察對象,每次他來都是排位第一的侍者盯著他,但有不妥也是這個侍者引導羊三郎。

  見的次數多了,羊三郎的目光就開始在他身上打轉。

  玩兒斷袖的文士多了,二十多個茶館侍者幾乎都被他們或明或暗的調戲過,羊三郎的目光侍者很明白。

  如何拒絕也是他們的必修課,可惜,對其他有底線的文士好使,對羊三郎來說都是欲拒還迎。

  自發現這個總盯著自己的侍者的好處,羊三郎就開始各種表演,一天沾了墨的毛筆能掉地上四五次,就為了看侍者伏地擦拭。

  縈芯聽后,換了個面貌最平庸的侍者去跟他,這貨竟然還想上下其手!

  兩個侍者都是縈芯親自調教過的,若說后面這個哪里最好,怕就是清澈如童的嗓音了。

  原來羊三郎還是個聲控……

  “泰山郡來的行商有什么新消息么?”

  縈芯厭惡的皺眉,她并不是對某人性向有惡感,她單純討厭羊三郎其人,比另外兩只羊還討厭。

  “與之前問到的都差不多,并無新傳聞。”一郎答道。

  “他們派去南地的下仆還沒回?”

  五天前,羊三郎從急遞處收到了一封信,想是之前的回信。轉天他就派了四個下仆坐牛車去了南地。

  南地有什么呢?

  有李家的山莊和一大片地。

  可是,誰家沒有呢?

  一郎搖搖頭,“還沒有,若他們一路向南,這時該過了下溪村了。”

  下溪村是離直道最近的,有最忠心的阿酒和頗有見識的阿功守著,縈芯不信這四個別有目的的人能逃出他們的監視。

  哪怕他們找到杏核村,縈芯也不怕。

  杏核村四院如今只一個杏綻院,對外宣稱都是給李家培養近侍,另外三院依舊只是個概念,除了縈芯、阿月、青山、阿酒,無人知曉。

  “算了,等他們回來再說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明面上三個羊并未犯到縈芯手里,等他們折騰完再看看吧。

  雖然茶館的征文如火如荼,但是對縈芯本人是沒什么觸動的,她出完題目,活兒全派出去,只要等結果就行。

  這次不比上次題目,有個普世的標準,閱卷的兩個文佐愁的很,既不能因為自己的立場黜落對家,也不能給想走后門的人加分。

  最后選出來的投文是要在茶館門口貼出來的,因為參與的文士基數不過兩百,他們能動的手段非常有限,若是有私心推某人出名,被黜落的只要將自己的投文傳出去,那他倆的文名也完了。

  最佳的九篇文章貼出來后,居然有六個論調:

  這話出處的全是杜撰,佐證一二三;

  這話就是歷史事實,論證一二三;

  這話說得對;

  這話說得不對;

  這話說得偏頗,那誰誰說了……;

  這話說得調門太高,不為己甚……;

  文采都是上上,邏輯也都自洽,而且,投票的看完一個覺得一個是真理,只恨不能多投。

  眼瞅著還有兩天就是投票截止日期了,竟然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沒有選好自己認可的文章。

  闔縣只要有兩個以上文人的地方,全都烏煙瘴氣。

  前幾天某個世家小宴,有三個郎君還吵吵起來了!

  每天晚飯后,李藿都把在外聽到的消息說給媳婦和妹妹聽。

  給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縈芯逗得不行。

  “你不要光笑!其他四個小論也罷了,正偽兩論的篇可一直是同票,介時怎辦?”

  李藿捧著獨一份兒的敗火茶喝得舌根發苦,他在縣學可跟對家吵了好幾天了,氣得他鼻翼起了痘。

  縈芯在此算是個半文盲,她就是隨便選了一本書,隨便找了句自己能看懂,也是勸人對下行善的句子作征文題目,哪里知道這四個字會引出這么多派系。

  “你覺得并列第一怎么樣?”也沒多少錢,目前兩個第一名都不是費縣人,總不能為了三百多次的免費喝茶吃點在費縣住一年。

  “絕無可能!”李藿沉聲道。

  文士之間對學問的爭斗,也只比死斗少了明面上的血腥而已。也就是費縣本地沒有大學者,不然倘兩名士對立,那得記錄到縣志乃至史書上。

  阿耶的幕僚夠用了,縈芯也就是想給自己眼看就能有學生的杏繁院找個老師而已。

  這么明顯勸人“達者兼濟天下”的命題作文,還能生出這么多事端呢?

  縈芯無奈的問:“阿兄在學里寫講師留的文章作業,也這多論調么?”

  李藿一點頭,“倘全同前人之意,寫他作甚?”

  “那你們上次怎么黜落這么多跟你們意見相左的人啊?”縈芯疑惑了。

  “因為千百年來,已經證明,根本無法無類而教。”李藿篤定的說。

  “嗯?難道有人做過普及教育?”

  “王莽啊。”

  見妹妹和媳婦好像都不知道,李藿便大略的講了元始三年,王莽立學官。郡國曰學,邑、侯國曰校,校、學置經師一人;鄉曰庠,聚曰序,序、庠置《孝經》師一人,學生讀書,皆為自愿。

  “呃……所以,你們認為王莽篡位是錯的,就認為真的有教無類是錯的?”

  “前世”里說的穿越第一人么!

  縈芯是知道王莽一點的,也知道他死后很多很多年,寫史書的但凡提及,都必須得踩一腳才行。

  畢竟是做了幾百年后曹操都想做而不敢做的牛人。

  李藿搖搖頭,“圣人言,有教無類是好的,但是這么做是不行的。”

  “你自己捋捋,你邏輯通順么?”縈芯睜著大眼,看著他。

  “很對啊,也不是圣人說的全對,《論語》也記載了他一些錯處的。”李藿道。

  華靜點點頭,這個她知道。

  “我……”

  縈芯難得詞窮,她自己是作為“無類”被教育出來的,自然知道孔子這句話說得也做得。

  “行吧,那這句:夏雨雨人,你們吵成這樣是因為至今未有公論么?”

  “然也。”超妻子和妹子發揮了自己博學魅力的李藿,派頭十足的點點頭。

  不止是這四個字,還是祂的出處是否正統的地位之爭呢。

  縈芯知道自己開了兩年的茶館是做不了這個平臺的,道:“那我暗箱操作吧,你喜歡哪個,咱就讓哪個第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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