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甚獨 > 第102章 第 102 章
  成漢皇族李氏,以一種讓費縣的旁觀者們認為極其虎頭蛇尾的結果,被處置了。

  然而,其中的博弈卻十分復雜。

  因為費縣現在每日來進掛面、鮮味鹽、素魚翅的行商絡繹不絕,所以費縣的新聞傳播速度也非常快!

  最先攤到吳國孫瑾陛下面前的,是三本風聞奏事的侍御史的奏折。

  一本說李氏偷偷在吳國安家,肯定別有居心,為防生亂,希望陛下趕緊把他們攆走。

  兩本是歌功頌德,馬屁陛下果然德譽配天,威震寰宇!連成漢這樣的王族遺脈都寧愿在吳國隱姓埋名的悠然生活,就是佐證。

  正如之前提過的,四國都有戰亂后留下的前國貴族遺族,除非人數過多又四處下注的需要監視,倘李氏不是皇族,縈芯家的事兒最多到徐州使君手里就批復了。

  而且戰亂期間胡亂稱帝的也不老少,許多國祚短到幾十年后的人修史書都沒法往上寫。

  成漢國沒歸到這一堆里,讓華氏等以修史立身的家族記下足夠多的記錄,可見當初李氏祖上立國之穩。

  桓楚太祖桓溫也是靠滅了成漢國的軍功,登上大趙大司馬的位置,才有了登天的起點。

  不過成漢國涼了百年,除了史書,再無一人提起,孫瑾也是看完兩篇馬屁奏疏,才想起來成漢是哪個國。

  沒辦法,陛下年紀大了,許多事情不愛管,都交給丞相處理。倘李氏不沾皇字,丞相也看不見,他的掾佐也就直接處理了。

  丞相的文佐總給陛下送奏疏,當然知道陛下喜好,把收到的三本奏折掉了個個兒,馬屁放在上面先給陛下聞。

  正因他這一小小舉動,有讓陛下通體舒泰的馬屁奏折墊底,再看第三封就只覺危言聳聽。

  李氏就三個人了,還有一個是女娘,能干什么?

  是以,未等董暾薅禿胡子潤色的奏折到廣固,李家最初的處置就下來了。

  許成漢皇族遺族李氏一門,在費定居。

  三天后,顧將軍的奏疏快馬到了廣固。陛下昨日有些泄瀉,不愛動彈,讓太子孫釗代行國事。

  孫釗知道老爹疑心病晚期,哪里敢動他的護國將軍分毫,直接批復:

  陛下已許李氏在費定居,下級軍官去留由顧將軍自行處置即可。

  再后就是徐州使君鄭參的上書,因為全是徐蛻璋細心兩天兩夜斟酌出來的,不會刺到君心。

  小病初愈的陛下喝著雞湯掛面,看過之后就回了個:

  閱。

  至于羊氏族長讓在并州當官的羊氏族人寫的那封抹黑李氏的信,這位有腦子的羊氏大官兒壓根兒沒理。

  還不知道費縣、瑯琊郡、徐州這些人怎么上報呢,大老遠的他在并州瞎寫李氏壞話報上去,這不是明顯的構陷么?

  再說,羊三郎的判決都下了,已經無可更改,他這一支明顯要完,保不齊自己這一支能爭一爭宗子之位!

  這才是首要大事!

  于是,羊氏宗子帶著兩千金離費縣還有七八天的路程,費縣就已經接到了陛下的回批。

  “怎么這么快?”華城守皺著眉問。

  使君走了有十天么?

  曹掾佐捋著胡子說:“不若東翁再等幾日,恐怕是兗州大營的軍遞先到廣固了。”

  其實,仔細算算,李家給族長送的急信估計也到了兗州沒幾天,軍馬再快也不能飛,時間還是太快了。

  華城守壓了五天,才讓大兒子華崮偷偷找李藿說了,還告誡李家最近一個月低調,萬一后面再來旨意不要驚慌。

  一直等啊等,最后竟然等到了初夏,李清來信,告訴兒女他在屯田留任了!

  “這……這可……哈哈哈哈哈哈……”壓抑了小半年的李藿可算松泛了!

  把家信往妹子案上一拍,仰天大笑出門去,去找媳婦報喜了。

  “哈哈哈哈哈……”屯田的李清剛平復了留任的喜悅沒兩天,就收到了兒子要當爹,他要升級作阿翁的喜訊。

  拍著費習的肩膀高興的不行。

  費習也是虛驚一場,恭喜道:“恭喜東翁雙喜臨門,只怕這第三喜也快了吧!”

  既然你家家世曝光了,陛下也不會壓制你家,你女兒的婚事可以開始跟真正匹配的世家談了吧。

  “哈哈哈哈……呃……”李清的笑聲戛然而止。

  華靜有孕的事情,還沒正式通知過她娘家,借著這個引子,李藿夫婦登華家的門,“順便”說了李清留任屯田校尉的事兒。

  華仰一看他家來了,就知道事情穩了,再一聽親家官位保住了,還意味著李家官途并不會被壓制,也高興的不行。

  差點親手灌庶女婿個“真·人事不省”。

  也是李藿雙喜傍身,酒到杯干。

  最后還是華崮靠譜,提醒阿耶他是跟二妹一起來的,給他整多了,回去路上誰照顧妹妹?

  轉天,消息靈通的范生就帶著小半年的分紅到了李家。

  縈芯看他不如以前隨意,笑道:“范伯幫我李家許多,如何這樣拘謹,當是小娘多謝范伯才是。”

  說著給他行了個晚輩禮。

  “哎呦呦,可不敢當!不敢當!”范生趕緊給她回個平禮,“以前范某是不知道,如今可不能像以前了。”

  縈芯避開他的平禮,笑著說:“李氏過去已塵封百年,俱往矣。倘無前事,我家是不會再提了。

  如今李氏依舊是范伯幫著才有如今的李氏,不會有甚不同。希望范伯還如先前那樣待我。”

  范生是看著李家一步一步起來的,如今知道她家內情,也得嘆一句難為。

  見李小娘子一切如初,倒也沒繼續恭謹,開始哈哈哈。

  “哈哈哈,小娘子性情,范某是知道的,既如此,兩家還如以前!”

  見李小娘子端茶一敬,范生也一起喝了一口,然后繼續道:“小娘子啊,如今老饕們日日催問食肆何時出新,春日缺失可還能補,未知小娘子可有新品教我啊。”

  這么多年過去了,范家食肆一年四個到五個新菜,總能勾引老饕嘗新。只是縈芯為現在的材料所限,已經很難再出特別花樣了。

  她點點頭,“之前范伯不是多次想知道湯圓是怎么做的么,春日食糯米好,我把湯圓的做法全給你,以補今年春季新品吧。”

  “哈哈哈,好好好!”

  李氏一年作兩次湯圓,范生也只能一年吃兩次。多少吃過李氏湯圓的世家來他這里撬過縫!

  他可太高興了,李小娘子可算放出做法了!

  “春日是甜的,夏日吃咸的吧。有一道蒜茄子好吃,特別下飯。夏日涼菜開胃得很。”

  “哈哈哈,那范某就多謝小娘子了,下午就讓大師傅來學!”

  留下幾箱金子,范生哈哈哈的走了。

  縈芯記完賬,回后院兒去看嫂嫂。

  華靜這幾日開始害喜,葷素都不能吃,就愛吃初夏核都沒長硬的小毛桃。

  縈芯到門口時,見華靜的一個陪嫁端著個盆出來,就知她早上吃的已經吐完了。

  另一個陪嫁打開門簾迎她進去,縈芯笑著道:“可見嫂嫂肚子里這個是個淘氣的,怎么這么小就開始折騰阿娘。”

  華靜扶著胸口,嘔吐的喘息才平,道:“這可怎辦,我不吃便罷了,他這樣能吃到什么……”

  “歇歇吧,不餓就不吃。”縈芯看她辛苦,不似別家小姑子勸嫂子為了孩子繼續吃,反而勸她別太勉強。

  華三娘這幾日得閑就來,給二姊姊傳姨娘的囑托,跟小姑子的論調完全相反。

  華靜初為人母,一時也不知該聽誰的。

  知道她現在情緒敏感,縈芯并不深勸,看她沒有大礙就回院了。

  眼看五月就要過去,茶館開始準備今年的“曬書節”,阿糖越發坐立不安。

  值夜時,阿糖坐在縈芯的腳踏上,低聲問:“小娘子,他現下到底如何了呢……”

  “你希望他如何呢?”縈芯知道阿糖無人可談,便也坐到腳踏上,挨著她問。

  “我希望他已學成,跟著杜師在南晉過得很好……今年他也十七八了……也不知成婚了沒有……他在南晉只杜師一個親人,也不知過得好不好……吃了多少苦……蒲哥有大名了……叫什么啊……”

  阿糖不自覺的靠在縈芯的身上,越說越低,眼卻是干的,想是近一年多為此哭過很多次,有些麻木了。

  縈芯并未給她虛假的希望,道:“阿糖,你過得不比他甜多少,別總為了他的苦讓自己更苦。你們都分開這么久了,自己應該為自己的人生負責的。”

  阿糖對弟弟的責任,從她出生就開始了。阿娘只他們兩個孩子,阿耶只這一個血脈。

  自小,阿糖就知道看顧弟弟,不讓他摔倒,不讓他受親戚家的孩子欺負……

  逃走的路上,一個果子也是弟弟吃,耶娘死前,也是讓她蓋在嚇昏過去的弟弟身上……

  嬌嬌女娘是如何帶著只會哭鬧的弟弟,一路走到費縣的呢?

  阿糖都記不太清了。

  她只記得阿娘臨死前,血腥猙獰的說:“護著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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