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禺,這是你想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顧禺雖然睜開了眼,可卻只盯著帳頂,好似沒有一分的視線落在縈芯身上。
可他不知道,他這樣,在縈芯眼里,全是破碎感,只是因為胡子沒有刮去,讓縈芯覺得不夠艷麗。
“晚了。”
二人之間,最大的痛苦就是,晚了。
顧禺一生想得到的東西都能到手,以至于他名聲、軍權、良配、錢糧都想要,一路耽擱,最后頃刻全都失去。
婚書已下,縈芯那樣高調的出費縣,無論顧禺如何,為了家族和自己,她都沒有退路。
這兩個字縈芯可以隨心說出,卻刺得顧禺又合上了雙眼。
縈芯根本不管顧毗的意愿,仍舊讓脫木給他診脈。
脫木謹慎的摸過顧禺兩手脈:“督脈和膀胱經都有淤塞……”
“直說吧。”
脫木看了眼顧禺,張張嘴啥也說不出來。
就這事到臨頭不忍直言的勁兒,來自抱真觀一脈,夏大夫跟醫術一起,也傳給他了。
不過,他的沉默卻更讓顧禺絕望。
“最壞的結果是什么?”縈芯并不放過兩個男人。
脫木期期艾艾的說:“頸骨處恢復后,當能如初……”
“也就是他現在脖子不能動,但是能治好。”縈芯直言。
“是。背和腰處的傷,怕是……呃……脫木醫術不精,不如請師父來?”雖然這么說,但是夏大夫都要七十歲了,脫木并不想折騰師父大老遠來看一個根本無法治愈的傷患。
縈芯便道:“我何時能帶阿耶和他回廣固。”
“李家主只要少憂少慮,心肺幾日就能痊愈。顧世子頸骨初愈,大概只需月余……”
縈芯回頭跟顧禺說:“你聽到了。
我不知你以前如何風光,不過看著你現在有多頹喪也知你以前有多順遂。一朝巨變,心灰意冷也是常情。
不過,顧禺,你從來不止是顧禺。你是顧宗子,是顧世子,是顧大將軍!
是我李縈芯的丈夫!
顧禺已經逃避了半個月,后面這一個月,收起你那些脆弱,作為宗子、世子給顧氏、給我立起來!
作為一個將軍,半個月了,跟隨你一路至死的袍澤尸骨在哪?
他們追隨你一生,你就這么待他們的忠心?
你怎么敢?
你那些文武屬下怎么辦?你一死百了,他們就是沒官做倒也餓不死。并州直面桓楚,你天天操練的那三十萬大軍怎么辦?
啊?
半個月了,你可想到誰能接任,給陛下上過奏疏提過人選嗎?
你不好好交接,繼任得浪費多久才能掌軍?
一朝受挫,忠孝義你就想全拋了!
你就是頃刻死了、干凈了!如何到地下去面對顧氏列祖列宗?如何敢去見如今定還圍著你的忠魂!
身體廢了已經是實事,你若是旁個,我隨你扶風弱柳的倒伏在地。
可你既然求娶了我,哪怕只有脖子能動,你也得拿脖子把你身上的責任給我支撐起來!
顧禺,你給我聽好了!
我李縈芯不是隨便哪家出來的嬌嬌弱質女娘,別以為一個滾字就能把我罵走!
你既然把我從費縣娶出來,就甭想消消停停的把我退回去!
我再給你三天時間消沉,三天之后還是這個熊樣,打不死你!”
縈芯一張口開噴,前面給顧禺罵得淚流滿面,后面她一發威,驚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連外面聽著的兩個親兵都忘了抹眼淚,傻兮兮的對視一眼,這將軍夫人也太……
太……
“你……你怎是如此彪悍!”顧禺終于睜開眼,脖子動不了就斜眼看著自己心目中“冰雪聰明、氣度溫婉”的未婚妻。
“少見多怪了不是,我這還只是動動嘴,你三日之后,你還能有幸見我動手呢!
你立起來,咱倆都好說!
你立不起來,我就帶你回廣固,你不是傷了脊椎感覺不到疼了嗎?
我讓你親眼看著我是怎么打你老子、兒子!
反正老的病、小的傻!到時候你就知道你心疼不疼了!
至于你那后母和弟弟,我看得走到你前面!
勿謂言之不預也!”
發過一輪炮火,縈芯便氣哼哼的往外走。
顧禺一聽弟弟可能有事,趕緊喊她:“你回來!二郎怎么了!”
縈芯才不聽,腳步都不帶慢一分的。
“來人!把她給我壓回來!”顧禺繼續大喊。
門外兩個親兵叫將軍夫人一瞪,便踟躕著不敢尊將軍的令。
縈芯便帶著滿臉崇拜的阿甜和一腦門兒冷汗的脫木,揚長而去。
縣衙不大,兩個客居的院子挨著,縣長夫人原在院門口等著,隨著縈芯的話音越來越高,她聽一句一激靈,然后就走遠一步。
心道:“這是哪個家族出身的!以后可得遠著點!這要是娶進門,不得日日上打君姑、下殺小妾啊!”
出來顧禺的院門,縈芯無縫切換,又變成了初見的世家女娘溫婉風范,與嘴角抽動勉強維持笑臉的縣長夫人道:“家父,外子多虧夫人照料。”
縣長夫人忙道:“女郎君多禮,分內之事!”
“未知外子此行,可還有其他人幸存?”
“呃……只有將軍的一個親兵,在令尊隔壁……”
縈芯哀哀一嘆,阿登是必會跟著阿耶的,如今阿耶昏睡他也沒在身邊,怕是真的沒了……
縣長夫人見著她只一瞬的時間面露悲意,再轉眸時已全是堅定,心下凜然,又親自帶她去看了那命大的親兵。
事發之時,奎木替顧禺擋了致命一記,之后用命背著他的大將軍爬了五天,從被救后,他就卸了那股子心力。
得救的當晚,燒到燙手。
閔大夫有感于他的忠心,施了渾身解數,才勉強救回他。
可到如今,他依舊時睡時燒,整個人迅速脫了相。
縈芯甚至沒認出他是當初那個“不遜”的送信親兵。
脫木給他看過,眉頭緊皺,立刻去廚下找李清和他的藥方看看如何增減。
縣長夫人道:“閔大夫乃是本縣最好的大夫,災后一直忙于救護全城難民。”
她倒不是給個大夫說好話,她是怕讓這位“強悍”的女娘以為自家有怠慢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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