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甚獨 > 第331章 ..
  顧毗看著嫂嫂的畫和自己的詩被樂安侯的近侍帶走,略壓了壓心中復雜的情緒,回神正色與樂安侯孫放聲明:“只此一次,無論結果如何,毗請侯爺勿要再牽涉家嫂。報國安民是男人的事情,只毗活著一天就不能讓女娘頂在前面!”

  孫放不以為忤,親手給顧毗倒了盞茶,做了個簡略的低姿態:“若成,南晉大義淪喪,定侯夫人當居首功。若敗,某親去與令嫂賠罪。”

  深吸一口氣,顧毗雙手接過茶盞,淺啄一口便告辭了。

  他出門沒多久,代簦無須通報便走進來,“東翁,顧侯當是去定侯夫人府上了。”

  “讓他去吧。”孫放深吸一口氣,“定侯夫人比顧侯更懂審時度勢。只要李氏和顧氏在大吳一天,她就不會主動現出違抗之態。”

  不過,要讓她主動做什么也很難,這也是孫放打了個信息差,讓范二郎去要畫的原因。

  四國里如縈芯這樣,對國事順從卻不主動、墻頭草一樣的世家才是主流。自漢室衰微開始,多少世家都是靠著這種“茍”才能延續。

  戰爭剛在各國輿論中打響,一切還未明朗,縈芯就算從顧毗口中得知自己可能要被孫放塑造成“圣女貞德”,可也只能接著。

  顧毗鄭重的向縈芯承諾:“此事是毗疏忽,再不會發生第二次!”

  縈芯只點點頭,沒說什么。她只是覺得,這場輿論戰,恐怕真的不一定會按照孫放預想的發展下去。

  戰爭正在一步一步往白刃相接的程度發展。

  孫瑾終于開了國庫,給與桓楚、南晉相接的并、兗、徐三州大營輸送糧草。甚至舍得拿出國庫一成的存糧去給遭了蝗災的并、冀二州賑濟災民,用以穩固民心。

  就連孫釗之前讓還是司空時的虞惟做的境內各郡縣修葺城防的預算,也正好用上了。戰爭還不知道會打多久,孫釗下旨讓離邊境近的城國庫出一半兒,縣里自己出一半兒,加緊修葺。

  并、兗、徐三州大營的三個都督也頻繁的往都城上書,要兵、要錢、要糧、要武器!

  如今,兗州都督是廣固四姓之三朱氏宗長朱輿(yú),徐州是廣固四姓之四張大司馬的弟弟張燊(shēn),只有并州都督施巍家族頂多算是中上,全靠姻親是四姓之二的周氏才能穩居一軍之將。

  顧禺去時舉薦他接任,也只是當年在并州換防時發現施巍治軍嚴整,雖然在大旱的并州苦熬三年,可軍備軍械依舊齊整。

  施巍也不負自己在軍中打熬這么多年,除了給陛下上書要錢糧,還給陛下大略的闡述了下自己即將要施行的戰略方針:

  堅壁清野。

  并州這地界,三災五年過去,想開展堅壁清野實在是太方便。縣下各村除了大中世家,能遷的早就都遷走了。加上蝗災剛過境,只消把能做攻城器械的大樹都砍伐了,就能將桓楚進攻時的軍耗增加到最大!

  這樣惠而不費的事情,孫釗直接就點頭許了。

  而孫放借宗正夫人之手,乘著八月十五宮中大宴的機會,將縈芯那副奇石生蘭圖高調的獻給了張太后。

  張太后的欣賞水平其實跟孫放差不太多,不過她早被孫放著人囑托過,當著一眾宗室和高官女眷的面兒,把縈芯夸成了當代女德典范!

  得虧縈芯身上還有一年的孝,沒進宮參宴,不然得尷尬得用腳趾現場給孫釗再摳出一個地宮來。

  在場得女眷們一開始都懵著跟張太后的話茬夸不在場的定侯夫人,宗正夫人沒過半盞茶的功夫就把話題轉移到造黃瑤的南晉副使有多卑鄙齷齪上。

  眾人便都明白了。

  “殿下是知道我的,我家三娘也是寡居在東萊。”宗正夫人離著張太后就三席遠,攥著帕子捂著胸口,大節下的一臉思念。“比定侯夫人離家還近著幾分。倘是三娘在萊州遭外人這樣污蔑,還不知得傷成什么樣呢……他們男人們要如何行事,怎么非得拿我們女人作筏子……得虧定侯夫人是個有前身的,不然因為此事在史書上記一筆,就是死了也不得安寧啊!”

  在座的都是世家大族女娘出身,誰沒個當寡婦的女性親眷,當下就順著她的話茬罵起南晉副使來。

  “總是陛下師妹都不得清靜,若不清本正源,以后都紅口白牙的造謠,天下可沒女子的立錐之地了!”方皇后立刻把這件事上升到男女對立的道德制高點。

  方太后狠狠點頭贊同,直接令后宮謁者去孫瑾父子在的男席傳話,讓陛下下旨向五州臣民重申吳律:誹謗者族誅!

  這條律法是從秦律流傳下來的,在八刑里跟不孝并言,可見統治者從古至今都對造謠者絕不姑息!

  眾臣行宴正到酒酣耳熱之時,一時間罵南晉之聲不絕于耳。

  賊曹尚書更是趁著酒意當場寫就一封對南晉副使造謠的判決書,孫釗更是一字不改加蓋天子信璽令鴻臚寺遣人送于南晉!

  不等八月十六的朝陽升起,縈芯在廣固的名聲已經變成一支“被南晉無恥男人言語欺辱的雪雪白的小白花”。

  幾日間,不止宗室、孔氏、周氏、華氏等與縈芯直接或間接有關系的世家送來錢糧,更有許多縈芯只從四伯母那大略了解過的世家女娘送來價值不菲的禮品慰問。

  民間更是把她傳的好似要餓死以明志似的。

  孫放也發現風向對大吳聚攏民心占據大義制高點很好,但是對縈芯本人非常不友好。立刻也讓他的世子派媳婦帶著重禮,親自去給縈芯解釋清楚:

  這可不是我們要逼你以死明志!雖然你死了對南晉的政治名聲的傷害更大,但是你可千萬別死啊!我孫放還沒那么毒辣!

  縈芯臉上笑呵呵,心里是怎么罵孫放的世子妃一點兒也沒看出來。她比縈芯大十歲,托大自稱一聲姊姊,勸了幾句看縈芯是真沒傳言中說的那樣嬌弱,便留下禮單告辭了。

  東吳給南晉副使的判決書還沒出大吳,南晉的國書居然先到了:

  南晉副使作為一國使臣,在東吳竟然“因言獲罪”,被定侯子石射成重傷,不治。東吳忝為四國之長,竟然縱容臣民射殺他國使臣,是謂“無禮之國”,當伐之!

  孫放得知南晉國書內容后,冷冷一笑,此事有他為定侯夫人正名在先,南晉國書在東吳境內就失去了八成效力。只是不知南晉得了那判決書是否還要有應對了。

  至于一直遺憾自己“未射中”的阿石在學里聽了消息,高興得一蹦兩尺高。

  隔壁太學更是有士子為他一箭雪母名的事跡做了篇賦,直接把阿石射殺南晉罪人的行為與“臥冰求鯉”、“扼虎救父”相類比。

  散學后,阿石得意洋洋的把同學抄的“射使雪母”賦給后娘看。

  縈芯眼角不住的抽搐,心想得虧現在還沒什么《二十四孝》,不然孫放敢把阿石推成為第二十五孝。

  就連飽學詩書的士子都被輿論引導著,開始對南晉同仇敵愾,那突然撕毀兩國秦晉之好的桓楚還得加個更字。

  至于大吳底層的愚民們,更是被這些言論帶著,對趁災情不斷的大吳妄動刀兵的兩國恨之入骨。

  再加上戰前五州各地的糧市都已空乏,買不起也買不到糧食的青壯為了一家老幼的生存,也為博個出頭之日,在孫釗大發募兵令后,都就近去五州大營參軍了。

  孫釗留著一半兒張氏的血脈,于戰爭一道破有心得,日日看著四國輿圖沉思。

  孫瑾緩緩走到他身后,視線與孫釗幾乎落在同一片區域。

  手指虛虛劃過輿圖,孫釗沉聲道:“父皇,越過長江之后,就是一片坦途啊……”

  長江之南,是他們的祖地。

  不說孫釗,孫瑾出生時就已經在山東了,他也心有戚戚然的道:“倘朕去前能回吳地看看,就是天幸了。”

  這場戰爭,沒有在孫瑾自認大吳積蓄足夠之前或者他閉眼之后就發生,讓他無比介懷。

  近一個月來他除了沒上朝,其他孫釗處置政事時都有參與。

  得虧父子倆這段時間都有志一同的起了順勢奪回吳地的想頭,這才將許多齟齬擱置。

  這也是孫放一直強調大吳一定要站在比南晉更高的道德制高點上得原因。

  戰爭,可以是他們兩國隨意開啟,但是什么時候結束必須由大吳來定!

  一直跟著孫瑾父子,隨時傳話給屬下替他倆起草各式詔書的全塘見父子二人氣氛和諧,且心緒平靜,就把一直壓著的一件事提了提。

  “太上皇、陛下容稟。自察事司興立,至今不過一年。雖有成效,可也總不能去根。”

  孫瑾和孫釗一起回頭看向他,都清楚他說的根,就是一直在東吳作亂的兩國奸細。

  全塘幽幽的道:“當初求穩時未能犁庭掃穴,如今還得小心這些蛇蟲鼠蟻為外敵勾引,致使千里之堤潰于蟻穴。還請陛下效仿魏漢武皇帝的故智,明旨既往不咎。”

  孫釗心里膈應那些監守自盜的郡縣官員,抿嘴不語。還是孫瑾皇帝做得久了,什么惡心都能面不改色的吃下,淡淡道:“道升擬旨吧。”

  全塘深深一禮,把事情安排給他的大秘書楊梓嶺了。

  楊梓嶺跟著全塘也學了不少花活兒,把那些知法犯法的戴罪之臣都寫成了一心為并州災民的仁心之士,順便把孫釗怕他們被敵國奸細拿捏罪證、臨陣倒戈的行為,描繪成陛下感念臣工一片憐民之心、好生之德,即日起前罪既往不咎了!

  八月中下旬,這詔令連根本沒犯此事的徐州都傳遍了,生怕在某個地方有還未發現的漏網之魚。

  九月初,果然有并州建興郡監察從事上報:

  高都縣縣長一直被奸細以前罪要挾,要他在桓楚攻城時投誠。高都縣縣長得知陛下既往不咎后,迷途知返,想與奸細虛以為蛇。卻被那奸細發現端倪,毒殺了一家三十四口!而后奸細遁逃無蹤,闔縣大索無果。

  孫釗早監察從事密奏一日從樂安侯孫放處得知消息,看完真是冷汗涔涔。

  高都縣就在并州東營的身后,要是他那既往不咎的旨意下晚了,桓楚大軍繞過并州大營先取縣城,大吳可就被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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