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文學網 > 甚獨 > 第367章 ..
  三娘沒回答阿籽,只道:“你帶著二郎和她們先回集合的地方等著吧。”

  阿籽才不,他覺得三娘是得到了更年富力強的手下,想拋棄他們這些沒有用途的小孩子。

  剛想張嘴威脅三娘,若是三娘拋棄他們另起爐灶,他現在就去喊莊漢來打死三娘,阿籽的肩膀便被剛才夾著二郎的男人握住了,“走吧。那邊生了火,暖和著呢。”

  肩膀上,壯年男子強有力的掌心的熱度,比其帶著的脅迫意味要慢兩息才傳到身上,阿籽喉嚨發緊,只能乖乖道,“知道了。”

  撒開了一直緊緊攥著妹妹袍袖的手,阿籽順著他們的意思往回走。

  似有所覺,二娘不知阿兄的意思是讓她跟還是留。可被三娘身后一個漢子用淫邪的目光舔過全身后,她便趕緊跟上哥哥的身影,再不敢多想。

  還是四娘聽話,去了剛才幾人談話的地方。先把臉朝下的二郎翻過來摸摸鼻息,見二郎突然朝自己眨了下眼,四娘咽下驚呼全作未覺,拽著他的一只腿,靠著地上的雪作潤滑,艱難的往回拉。

  看著四娘拖著二郎踉蹌離去,三娘對著畢九盡全力的妖媚:“九郎也先躲躲,不然我怕我近不得莊奴們的身。”

  總撿畢九樂的漢子,不知是怕跟不遠處的莊奴起沖突,傷了自己的性命,還是有別的小算盤,學著四娘的扭捏樣,嬉皮笑臉的問:“呦,九郎啊,那邊就大安一個,俺也去吧。”

  畢九沒他高,不抬眼皮看著他的時候,下眼白的反光讓三娘頭皮發麻:“耽誤了大事,你知道結果。”

  “嗨嗨,曉得,曉得!”

  這明顯油鹽不進的貨幾步追上四娘,“好心”的抓起二郎的腿,背死羊似的扛在肩上。

  四個掙扎求活的孩子、兩個心思不善的男人,六人的身影很快融入了雪夜。

  畢九帶著剩下兩個手下躲到樹后,其中一個眼見著三娘往莊奴的火堆走遠,回頭看看他們離開的方向,皺眉問畢九:“不礙事?”

  目光一直在三娘的背影上,畢九無所謂的道:“聽話的是同伴,不聽話的是軍糧。”能活到現在的都不傻。

  隨著三娘離火光越近,身后原本溶于陰暗的影子,只清晰的孤單了幾步遠,很快與火堆邊上莊漢和阿善的影子融在一起。

  烏云遮蔽了所有的夕陽,離宵禁還有段時間,可城門很快要關了。

  心事重重的一郎,在樂安侯府接了面色沉重的顧毗,剛出侯府的大門,全塘父子的牛車已經到了李府。

  一直等在前廳的縈芯來不及詫異,只覺得全塘父子來的時候不湊巧。待她親自舉著傘到正門接全塘父子時,全塘已經叫全德扶下了牛車。

  見小徒弟出迎很快,不似往日匆匆穿上見客袍服的憊懶樣子,剛剛站定的全塘笑道:“你是算到為師要來還是有客?”

  縈芯還未答,確定父親站穩了的全德一回頭,見師妹身上還未換下去東萊侯府參宴時的裝扮,下意識來了句:“這是回來之后就沒得閑?”

  因為自己剛把手伸到移民中去,全塘父子倆的問題在縈芯聽來便多了幾分意有所指的試探,心緒不定之下一句:“徒兒以為,事情不見轉機,師父恐怕沒時間來見徒兒。”脫口而出。

  見小徒弟本要舉到自己頭上的傘因為兒子的隨口一問停滯不前,又聽到小徒弟這樣一句,全塘上臺階的腳不免慢了一分。

  瞇起叫雪蒙了的眼,全塘往再無人影迎出的李宅大門里看了看。這樣的雪夜,小徒弟在都城除了他們父子倆和顧氏、華氏,應該不會有別的客人。

  可顧氏或華氏的人若在李宅做客,與小徒弟同時出迎他父子二人才是應有之義。

  悶不做聲的走進李宅大門,感受到小徒弟舉著的傘終于遮到自己頭上,全塘溫聲問:“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徒兒可知出處?”

  這話學渣縈芯當然不知出處,但是上輩子可沒少在各種古裝劇里聽過,瞬間就明白自己剛才那句話有點漏相了,低聲道:“徒兒不知。”

  聞言,全德眉毛一挑,看向師妹的眼神多了兩份疑惑:“語出《易傳·系辭傳上·第八章》,師妹閑時可以多看看。”

  “我聽說《易傳》是講算命的,挺難。《史記》里那些帝王的譜系我都算不明白,還是算了吧。”好似沒聽出父子二人對自己的敲打,縈芯抱緊自己的學渣人設不放。

  “哼哼,你啊……”全塘失笑道:“倘早入我門下五年,定不能任你養成如此憊懶的性子。”

  走到前廳,全塘看見下仆剛把客席的炭盆擺好,就知道小徒弟適才應該不是在見不能讓他碰見的客。

  脫下大氅,跌坐主座,全塘給了小徒弟重新對答的機會:“徒兒可是在等客?”

  縈芯親手給全塘奉上茶盞,滴水不漏的回道:“今日好雪,叫叔叔過來跟阿石兄妹好好聚聚。師父、師兄來得巧,晚上一起樂一樂吧。”一派世家女應有的不染塵事,安心享樂。

  全塘卻沒有立刻去接縈芯手上的茶。

  自二帝冷戰開始,全塘一副心思都用在看著孫釗不做“傻事”上,只讓兒子全德按著縈芯別被權欲牽引,趁機做出“出格”的事,既是無暇分身,也是怕自己本就有些動搖的權欲被小徒弟撬動。

  可今日小弟子的頭一句話,是怨懟?是預告?

  若是預告,是她已經做了什么,還是準備要做什么卻正被自己碰上了?

  在全塘看來,小徒弟在朝中可用的人手只費習父子、楊梓嶺和顧氏。費習三人,不是在全塘眼皮子底下就是回了費縣,顧毗除了察事司還有家族要護,都沒時間也沒立場陪著小弟子胡來。

  考量過幾息,還是覺得小弟子仍在可控范圍內,就是真干了什么自己應該也能管束,全塘便伸手接了茶盞,“那倒是為師趕上了。”

  沒在君姑手上受到的“調教”卻在全塘這兒吃了一記,縈芯故作夸張的松了一口氣,“今日在東萊侯府喝了好酒,正想晚上也松散松散。徒兒還以為師父、師兄這是趁著有空來監督我讀書的呢……”

  她這樣一說,越發讓全塘以為,適才都是小徒弟因為兒子過于嚴苛的教學對自己有了怨懟,“道升不給你休沐?”

  “休個一天半,得寫四篇文!還都是沒學過的!”縈芯神色夸張,好似受了天大的冤屈,“這么多的課業,真是平生僅見!”

  接過白茸呈上的飲子,全德無奈道:“任你如何央告,一篇也不能少。”

  全塘也不拖兒子后腿:“少時憊懶,大了可不就學得緊。徒兒才女之名遠播,眼下不趁機夯實,難道不怕以后在廣固走動時,被人戳穿?”

  縈芯的才女名,全塘收徒和孫鑠展畫的功勞加在一起只能算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都在別有用心的孫放身上。

  孫放死了,察事司可能也要脫開顧毗的控制了,一旦她真被人發現名不副實,接手察事司的新統領要是不操控輿論給她“洗白”,她還真有提前“傷仲永”五六百年“名留青史”的可能。

  雖然她本心是不怎么在意的,但是在這戰火燃起的世道里,有個足夠大的名望,生存幾率肯定比寂寂無名大得多。何況身為“四國名士”的全塘,作為師長勢必不會放松對縈芯的教育,不然何苦把全德叫來都城?

  滿打滿算,孝期還剩八個月了,縈芯喪氣的道:“不如我給定侯(顧禺)再守三年吧。”

  全德眉頭一皺:“胡鬧。”

  他是學禮的,師妹這孝已經守成這樣亂七八糟的了,再來三年不是把顧侯(顧毗)裝進去了么?

  不管小節如何錯亂,大義上全無瑕疵、有名無分的嫂嫂雙重孝守“六年”,真正為人子、為人弟的顧毗只守三年,像話么!

  “我就是那么一說。”一番對答,縈芯終于確認這父子二人對自己的懷疑已經都打消,自己心中對伸到城外那只“手”的忐忑,也逐漸被“學業”的壓力壓滅了許多。

  不想再提學業一字,好似師父讓她頭疼了,她也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讓師父頭疼,縈芯轉移話題:“師父今日得閑,難道真是陛下那里說通了?”

  “那日辯難,道升可曾把你說通了?”橫了小徒弟一眼,全塘喝了口飲子,去火的菊花香與火盆里橘皮味道混了混,讓他緊繃的心神松懈了許多。

  聞言,也被戳了舌戰首次敗北痛處的縈芯,振振有詞:“師父。我今生,永遠也不會因為只在嘴上說得通的道理,就能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觀能力范圍內的慘事發生。”

  定定的看著小徒弟兩眼,里面一片至善,全塘頭一次率先垂眸回避。

  “唉……”捧著燙手的茶盞,一如小徒弟熾熱的心,全塘長長一嘆,回想起那日被孫釗詰問時的無言以對。“陛下與你雖不是正經師兄妹,可你有些地方還真像陛下。”

  他這一嘆,叫全德師兄妹二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動搖。

  縈芯趕緊問:“師父這是心中有難事?可需弟子參謀一二?”老狐貍是不是也想給城外移民找個過冬的活路?

  全塘一擺手,身后兩個近侍都知趣出去了。

  全德的書童也跟上,阿甜接過阿蜜手里的茶壺,阿蜜一垂眸,帶著白茸也出去了。

  “今日的事,你師兄都與為師說了。如今世道亂了,若德馨道長真要求婚,你可動心?”全塘問完,淺淺啜了一口清茶。

  縈芯一愣:

  在這亂世里,嫁給五斗米道的下一任天師,的確是她個人逃離戰亂的好去處。

  五斗米道起于蜀地,興于吳地,且看眼下三國戰時還能明目張膽的在都城作東萊侯的座上賓,可見地位超然。

  只要張椒父子兩個,如他們祖上張魯那樣識時務,嫁給張椒的縈芯再壯士斷腕,舉家搬去龍虎山……她這輩子想生活優渥、壽終正寢的唯二門檻:一個是能以“順其自然”的道義袖手身周一切事;一個就是必須給張椒生下下代天師。

  縈芯要是能看開這兩關,她都不能嫁到顧氏!

  不需多少考量,縈芯便直言:“我不嫁。我看那張道長不似要娶我,恐怕只是想拉關系,好求畫。”

  心道果然,全塘放下茶盞,轉入正題:“東萊侯入都已有四五日,行為張揚,恐怕是不想沾染察事司。可如今察事司已是大吳一目,顧侯心計不深,難當大任。為師知道徒兒忌諱,只想問徒兒可愿暫擔一段時間?”

  察事司也是縈芯嘴沒把門兒吐露出來的,她皺眉問道:“師父,這是太上皇的意思?”

  全塘搖搖頭:“此事……還只是為師的一個想頭。日前,察事司上報冀州戰事細情,哪怕有顧侯通過聞益(費習的字)提前告知為師,為師也錯失了提前稟告陛下的時機。以至陛下在朝上被動。”

  如朱泙亂叫“陛下”那日的事情,絕不能再發生了。

  太被動了。

  可以內視大吳的察事司,就算東萊侯不接,顧毗也不夠格做統領。那么不管換了誰接手,在太上皇開口或者駕崩之前,陛下都會徹底失去這份視野。

  何況,二帝冷戰這十幾日,正該是許多朝臣站隊之時,可全塘與鄭參分析后發現,五州派投來的人非常少,并且權位過低,至于吳地派幾乎沒有。哪怕依舊震懾于太上皇之威、哪怕想奪回吳地想到瘋魔,吳地派從上到下這么多心思駁雜的官員,怎么也不可能真如鐵板一塊……

  一定有什么地方可以撬動。

  全塘如今迫切的需要查詢許多情報,所以決不能讓陛下和他徹底失去察事司的助力。

  聽完全塘幾乎一言代過的朝爭,縈芯明白了他的意思:

  哪怕自己依舊不愿或者無法真正插手察事司,先想個法子把顧毗留在察事司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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