骯臟潮濕的地板,五彩繽紛的涂鴉,裸露的電線飄著火花。
明滅不定的燈光閃爍下,空氣中,到處都充斥著一股刺鼻難聞的惡臭與海腥味。
這,就是包括孟雷在內,艦隊所有藍星成員對莫多城的第一印象。
走出氣閘室的艙門,映入眼簾的并非是干凈整潔的通道。
船塢碼頭狹長昏暗的走廊,就像是一條巨大的下水管道,充滿了濃郁的破敗與腐朽之氣。
那幾乎是照搬了后現代廢土風的臟亂環境,帶給人極其強烈的視覺沖擊,讓人很難將其與外表的宏偉壯觀聯系在一起。
同時,也很難體現出莫多城這座小魔都,傳言中的繁華與昌榮。
孟雷邁步在泥濘粘濕的走廊甲板上,心中陣陣恍忽,感到極其的意外。
抬腳時,他能明顯感覺到一股淺淺的拉扯力,走上去不斷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像是行走在被水淹沒的沼澤地里。
借著頭頂昏暗的燈光,隱隱能看到甲板地面上,反射著澹澹的波光。
那是遍布于各處的某種未知粘液,像極了尸體在高度腐爛時,脂肪化作液體形成的尸油!
“這……就是所謂的小魔都?”
孟雷眉頭微皺,走了兩步之后便停了下來,驚疑不定的側身看向一旁的漢斯,目光中帶著濃濃的疑惑。
在下船之前,他曾做出過各種設想,都是關于城內的混亂與繁榮。
原以為,莫多城會是像西爾城那般,籠罩在一股賽博朋克風的氛圍之下。
不說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好歹也是得干干凈凈的吧?
可打死他也沒想到,走出船艙后呈現在眼前的一幕,居然會是如此破敗凄涼的場景。
“不對啊,這里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面對孟雷的質疑,漢斯同樣表現出了震驚與不解,腦門上頂著三個大大的問號,一臉茫然,道:
“雖然莫多城的環境本身就不算太好,可畢竟是熱液廢土的第一大站,再怎么差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這簡直就跟被海水淹沒過一樣!”
頓了頓,漢斯忽然抬起手臂指向前方,驚呼道:
“看那,怎么還有爬行者的尸體呢,都腐爛的不成樣子了,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沒人清理啊!”
順著漢斯手指的方向側過頭去,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
走廊某一處拐角的角落里,爬行者巨大而臃腫的尸體,像是一堆垃圾似的陳橫在街角。
其滿是膿瘡的體表呈澹澹的淺灰色,刺鼻的腐爛惡臭從中肆無忌憚的飄散開來,也不知是死去了多久。
另外,附近還有大量詭異的畸形章魚,和各種不知名的魚類腐尸,零星散布在通道的各個角落。
類似海虱或者蟑螂的小型食腐類生物,在那些尸堆殘骸中到處亂爬。
密密麻麻的,令人望而生畏!
“這到底什么情況?!莫多城里究竟發生什么事了,怎么會變成了這個樣子?!”….漢斯大驚失色,有一股不詳的預感在心頭浮現。
孟雷同樣是面色凝重,即便漢斯不說,在看到遍布于四周的污穢與尸骸后,任誰都會覺得這里不對勁。
不過,來都來了,在沒有尋覓到向導之前,肯定是不能就這么輕易的退出去。
略一沉吟,孟雷反手將別在腰里的潛水刀拔了出來,目光凝重的沉聲道:
“所有人提高警惕,先在附近轉一轉,找人問問情況再說。”
“是!”
話音落下,周圍的一眾艦隊成員齊聲應諾,隨后也亮出了各自手中的冷兵器。
昏暗的走廊里,頓時一片刀光閃爍,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孟雷拎著潛水刀走在隊伍的中央,前方有其他的作戰人員開道,不需要他再沖鋒陷陣。
一行人走的很慢,在狹長的通道內穿行,耳邊只有粗重的喘息聲與靴子踏過甲板的啪嗒聲回蕩。
四周靜悄悄的,靜的讓人心慌。
一路走去,破爛不堪的通道內空空蕩蕩,除了遍地堆積的尸骸與干枯腐敗的海草,根本看不到半分人影。
那些表面亮著藍燈,表示有潛艇停靠的接駁艙艙門,也是大門緊閉,不見有人進出。
整個船塢碼頭安靜異常,透著一股近乎詭異的死寂。
“司令……我怎么覺得,這里的環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霍野一直緊跟在孟雷的身旁,看著四周的景象,突然有感而發,低聲都噥了一句。
聽他這么一說,孟雷也覺得有種既視感縈繞心頭,不由握緊了手中的潛水刀,沉聲道:
“你是不是想說,這里有點像當初那座被爬行者占據的廢棄前哨站?”
霍野點了點頭,應道:
“是啊,你不覺得很像嗎?一樣的空蕩,一樣的安靜,還有空氣中彌漫的惡臭味,簡直如出一轍!”
孟雷屏住呼吸,沒有再說話。
莫多城船塢碼頭給他的感覺的確很古怪,與外表展現出來的生機截然不同。
這里死氣彌漫,根本不像有人活動的樣子。
關鍵是,在正常情況下,每一座前哨站的船塢碼頭,都會有安全官在值守。
確保治安穩定的同時,還肩負著安檢員的工作,以免別有用心之人攜帶熱武器進城,造成各種安全隱患。
然而,眾人走了許久,卻根本沒有看到哪怕任何一名安全官把守。
整條通道首尾相望,一覽無遺。
單就這一點而言,莫多城的船塢碼頭就顯得很不對勁。
“司令,前面沒路了,通道盡頭的艙門被堵住了!”
這時,隊列最前方傳來張超的聲音。
孟雷撥開兩側的人群,快步走上前去,
然后借著頭頂忽明忽暗的微弱燈光,眺望向前方船塢通道的盡頭。
就見到,厚重的艙門被一只體型龐大的畸形章魚所占據,那扭曲泛白的觸手上,遍布著大量口徑猙獰的吸盤。….其中,隱隱能看到一圈圈尖銳的利齒,猶如鐵釘死死的鑲嵌在艙門四周的艙壁上。
在這具章魚尸體的周邊,有枝蔓枯萎,花葉凋零。
那是在海洋中很常見的幾種水生植物,不知道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不少葉片殘掛著綠色的粘液,呈一種高度腐爛狀態的深褐色,散落在四周的甲板上,覆蓋于頑強生長的不明苔蘚類植物上。
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么破敗與陳舊,仿佛曾被浸泡在大海之中。
而艙門一角的信號指示燈,此時也顯露出一片刺目的猩紅。
顯然,這扇門是被從里面完全鎖死了,哪怕清理掉門上附著的畸形章魚和腐敗植物,也無法從外部開啟。
除非是拿著等離子手持切割機,把整扇門都徹底切掉。
不然的話,根本無法從外面打開。
“這里的人,好像是在防備著什么……”
孟雷眉頭微皺,那種若有若無的既視感越來越強烈。
他仿佛回到了那座被海盜遺棄的D12前哨站,一切設施都處在封停的狀態,避免遭到爬行者的蹂躪。
“或許,這里曾經真的被海水所淹沒,并且,事情就發生在不久之前!”
漢斯邁步上前,伸手觸碰墻壁上那些枯萎凋零的海草,感受到一股潮濕的溫潤涌入掌心,植物的莖絡也仍帶著堅韌。
似乎,其本體的腐爛程度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嚴重,出水的時間應該不長。
根據這些細節,漢斯得出結論,這里很像是爆發過一場洪災。
對此,孟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不過,真相究竟是什么,現在誰也無法給出定論。
這里的一切實在是太古怪了,孟雷心生不安,不愿在這里多做逗留。
既然前路不通,眼下就只能選擇其他的方向進行探索。
好在,船塢碼頭的通道并非就只有這一條通向城內,沿途還有其他走廊連接著旁邊的碼頭。
在孟雷的率領下,一行人轉而進入旁邊的金屬長廊,試圖找人問個清楚,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眾人繼續前進,四周的景象并無太大的改變。
一路走去,通道角落里到處都是堆積如山的海草與尸骸,濕噠噠的懸掛在天花板和艙壁上。
濃郁的惡臭味充斥著每一處角落,熏的人雙眼火辣辣的。
終于,在經過一條長達百米的昏暗走廊后,眾人來到了旁邊另一座船塢碼頭。
在通道盡頭的氣閘室艙門口,總算是見到了兩個活動的人影。
對方穿著聯盟制式的安全官制服,每人手里都抱著一挺造型別致的輕機槍,牢牢把守在大門前。
“終于是見到活人了!”
孟雷眼前一亮,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他無比迫切的想要弄清楚,莫多城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居然搞成了這般模樣。
“站住!你們是什么人?!”….不等孟雷靠近,他們這群將近二十人的小隊,立刻就引起了對方的警覺。
這里的船塢通道本身就很空曠,突然間莫名涌入這么多人,就是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孟雷走在最前,率眾而出,在臉上堆起一個和善的笑容,開口道:
“你好,我們是從西爾城過來的賞金獵人,需要進城辦點事情。”
孟雷并沒有暴露自身藍星玩家的身份,謊稱是賞金獵人團體。
說到底,在現階段能夠深入淺層區一千多公里距離,抵達臨近航道中段的位置,縱然放眼全球,恐怕也就重溟艦隊獨一份了。
這里的人從未與藍星玩家有過接觸,對于藍星玩家是個什么態度也不得而知。
孟雷不愿節外生枝,所以暫時隱瞞了身份。
“西爾城的賞金獵人?!”
其中一名安全官狐疑的皺起眉頭,上下打量了孟雷一眼,隨后又看向他身后那群身著統一黑色制服的隨行人員,臉上警惕不減,目光也帶著一抹懷疑。
隨著雙方不斷靠近,孟雷也終于看清了對方的打扮。
除了聯盟統一的安全官制服外,開口說話的這個中年男人,胸口上還掛著一個類似六角形的特殊徽章。
回想起漢斯曾經的交代,孟雷意識到,這枚徽章所代表的,應該就是摩肯家族的象征了。
想不到剛剛進城,在安檢這一關就遇到了摩肯家族的成員。
由此可見,該家族在莫多城的勢力有多么龐大!
“不管你們是誰,現在莫多城已經全面封控,不允許任何人進出,你們還是從哪來回哪去吧!”
冰冷的話音帶著一絲警惕,還夾雜著一抹不容置疑。
中年安全官說完這句話后,就立刻將手指扣在了輕機槍的扳機上,同時抬起槍口,冷漠的沖著孟雷一行人。
“全面封控?什么時候的事,這里到底發生什么了?!”
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孟雷并未再繼續靠近,站在距離安全官七八米遠的位置,疑惑的大聲喊道。
然而,對方卻顯得很不耐煩,似乎懶得解釋。
又似乎,是根本不愿提及曾經發生過的某些事情,目光有些閃躲,還帶著一絲畏懼。
“問那么多干嘛!”
中年安全官面色陰沉的揚了揚槍口,示以威懾。
這時,旁邊的另外一個安全官皺眉說道:“哪那么多廢話,不想惹事的話就趕緊走,再磨嘰老子開槍了!”
兩名安全官態度十分強硬且惡劣,看樣子,好像心情極為糟糕。
孟雷眉頭微皺,對于兩人的態度感到十分不爽。
不過,他旋即又將眉頭舒展開來,從艦長服的內兜里掏出錢夾,從中抽出了幾張面值一百馬克的鈔票,面帶微笑的邁步上前,小心翼翼將鈔票遞了過去,隨后開口道:
“兩位大哥,我們大老遠的跑過來,路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到了這里,就這么打道回府的話,未免太遺憾了,不知道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們辦完事很快就走,絕不多做逗留。”
嶄新的鈔票散發著油墨的芬芳,這是出航前孟雷特意準備的部分現金,以備不時之需。
在金錢的誘惑下,兩名安全官神色終于有所緩和,伸手接過孟雷遞上去的鈔票,隨手揣進兜里。
不過,卻依然沒有放行。
中年安全官重重的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
“不是我們有意要攔著你們,實在是,城里最近發生了一些很詭異的事情,不讓你們進去,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考慮,如果你們進城沒有特別重要的事,盡量還是待在外面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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