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家大院，杯盤狼藉。
黃千戶望著飛速離開的紫衣捕快丹俊，好像成了石柱子似的，一動也不動。
“阿彌陀佛。”
“侍郎，你不該放走他的。”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從陰影處現身說道。
見了這位老和尚，黃千戶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喊道：
“大人。”
“喊大人就生分了。”老和尚搖了搖頭，有些自責地說道
“當年在泰州的時候，我們都是一個鍋里吃東西了。”
“你還在生氣講武堂的事情，也氣我沒有把這件事擺平。”
“把那放了丹俊過來，攪風攪雨。”
“侍郎不敢。”黃千戶連忙搖頭說道。
“是不敢，而不是不氣。”
老和尚氣定神閑地說道，卻也沒有半點不滿的樣子。
“俗話說名不正，則言不順。神威軍要造反，總要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選擇百香鎮的講武堂，也是因為機緣巧合，我不做辯解。”
“侍郎，你現在還想阻止這場戰爭嗎？”
“如果大人決意如此，侍郎一定會跟從，只是……”黃千戶剛想說些什么，卻被老和尚打斷。
“這就夠了。”
“我們是神威軍，不說那些矯情的話。”
“你想保護女兒，保護侄子，這些都可以，把他們都放到離島去，也沒有關系。”
黃千戶聽著老和尚的話，知道自己這一次的勸說又失敗了。
“我明白你想說些什么，但時間不等人。”
“等我們老人死了，還有誰會為了神威軍而戰？”
“到時候神威軍就死了，只剩下一個空殼，一個可以被朝廷掌握的空殼。”
時間能夠湮滅一切，就算講武堂里面講述再多龍大將軍的事跡，對于楚千秋等人來說，實際上仍然是陌生的。
他們也許會懷念或者把龍大將軍當做一個精神圖騰，但絕不會真正為他而戰。
“大人，神威軍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造反有余……”黃千戶有些苦澀地勸道。
這些話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到了現在都已經麻木了地步了。
神威軍很強，但也只是能夠糜爛天下，并不具備推翻朝廷的能力。
“侍郎，這些問題都有辦法解決。”
“只要神威軍上下一體，何城不可破，何事不可成？”
“當年我們不就是這樣一路成功下來的嗎？”
老和尚繼續說道，他回想起昔日的榮光，輝煌無比的勝利，這些都會讓人沉迷。
“我愿聽從大人的吩咐。”黃千戶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與其繼續反對，讓軍隊上下離心，倒不如同意大人的愿景，至少這樣的勝算會更大一點。
如果這是一場希望渺茫的豪賭的話，黃千戶希望自己至少是陪在大人的身邊，陪著他一起把所有的賭本壓上。
“很好。”
“神威軍的軍旗是用敵人的鮮血澆灌而成的，這一次就用紫衣捕快的性命，來作為神威軍出征的祭奠。”
“是，大人！”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只要神威軍齊心協力，沒有我們辦不成的事情，朝廷也得給我們一個交代。”
“這一場仗打下來，神威軍的新生代也會記住自己的身份，這份烙印是無可改變的。”
見到黃千戶終于和自己統一了意志，老和尚的心情顯然好上了不少，原本苦瓜臉上多出了幾分笑容。
可是不等黃千戶喘口氣，他便話鋒一轉，提到了講武堂的青年才俊身上。
“侍郎，最近這些年來，講武堂的事情你管得比較多，都有哪些優秀的青年才俊？”
“如果沒有他們來接手江山，這神威軍的基業如何能維持得下去？”
黃千戶先是松了口氣，然后有些搖了搖頭說道
“大人，還在講武堂讀書的學徒，都太過年輕，現在當不起大用。”
“十年來兩國并無大規模戰事，軍隊自然也沒有真正冒尖的人才，不過陽萬戶的兒子陽廣，古千戶的兒子古嶸，皆是軍中的才俊。”
結果老和尚聽了，似乎都不滿意，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侍郎，莫要瞞我。”
“英豪不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嗎？”
“我沒記錯的話，是叫做楚千秋吧。”
“他才十六歲就入了先天，便是去摩訶寺進修也不成問題，還能一個人殺了鐵千山，我們在他這年紀的時候，可沒這等本事。”
“這一次丹俊急如星火地跑回去，怕是他當做心肝的寶貝干兒子，蓄養的死士丹毅被殺了。”
“那丹毅已經在先天中期走了很遠，是一號人物，結果被小胡和英豪的兒子聯手殺掉，真是厲害啊。”
老和尚嘖嘖稱奇，同時展現出他驚人的情報網絡，似乎黃千戶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范圍內。
“大人！他還不懂事——”黃千戶的臉色有些發白，能知道這些情報的人，在黃府里面也只有一個人。
“好了，侍郎。”
“我給你說這些，不是要追究責任。”
“他是我們神威軍的人，是軍隊的孩子。”
“有機會安排我見見他。”
“他也不是一個甘于寂寞的人，否則就不會冒險去擊殺丹毅了。”
“一個武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戰場上殺死一個個的宿敵。”
“用刀劍將自己的意志貫徹天下。”
“你把他們照顧得太好了。”
“雛鷹享受著天空，你怎么能把他囚禁在籠子里面呢？”
“適當地放開牢籠，讓他飛得更高更遠吧。”
老和尚如同山岳，如同深淵，如同天空一般的浩瀚。
黃千戶也看不明白，都統大人在武相境界究竟走了多遠，也許他已經接近了當年龍大將軍的境界？
若是如此，神威軍造反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想到這里，黃千戶反而多了幾分信心，連忙應諾道：
“是，大人！侍郎遵命。”
老和尚似乎察覺到了手下的變化，臉上的笑意更多了。
“紫衣捕快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將來的神武朝，將由我們來做主。”
“讓龍大將軍回到神威軍中來，像當年說的那樣，開創一個新的時代。”
說完，老和尚的身影消失了，似乎方才出現的一切，只是黃千戶的一個幻覺。
“大人，我們真的能開創一個新時代嗎？”
與此同時，在法華寺的地下室里，迎來了幾名新的客人。
一個是重傷等死的司無為，他似乎只剩下了一口氣，用丹藥吊命。
一個是殺人如麻的狂徒楚千秋，他正在想辦法從司無為身上榨取剩余的價值。
還有一個是瑟瑟發抖，被楚千秋騙來的賽包公。
“賽大人，萬某特地請您過來，是想找父母官老爺申冤的。”
“這司無為乃殺害同門的惡徒，知縣老爺，您說他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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