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語一怔，扭身回去看著季泉聲，想說的話到嘴邊了，但是還是轉了個彎，變了變，“你別這樣說，沒有。”
“那我們還是朋友嗎？”季泉聲走到了沈語身旁，他的手輕輕的落在了沈語手側的欄桿上。
在夕陽下，沈語清晰可見他手背上那條猙獰的傷疤。
心，也跟著抖了抖。
這么多年沒見，沒想到這條傷疤愈發明顯了。
這是那年季泉聲為她擋下王閔然丟過來的刀子而傷的。
那些年，沈語在家里遭受了極端的家暴。
只要回家，沈語再出現在眾人面前勢必是要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
王閔然打人很有技巧的，她不會打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所以即便是七八月的天，沈語都會穿著長衣長褲。
很久很久，她遭受的一切無人知道。
季泉聲最先察覺是因為他給沈語課外補習的時候看到了她而后的傷口，一直深入到了頭發里面。
那是王閔然用細長的竹條子抽出來的，這一鞭子她失控了，所以沒注意到，抽到了沈語的耳朵后面。
如果不是季泉聲發現，甚至連沈語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耳朵后面還有傷。
沒有辦法。
身上后背到處都在又疼又癢，去關注那一處的傷口對那個時候傷痕累累的沈語來說，有些奢侈了。
季泉聲發現了。
然后瑜念纏著沈語脫下了衣服。
當她看到她光潔的后背全是血痕的那一刻，她嚎啕大哭。
沈語以為是自己的模樣嚇到了她，忙抱住她安慰。
當時沈語覺得這沒有什么不對。
她沒有在正常的家庭里長大過，覺得自己之所以挨打挨罵總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吧。
但是后來，無論沈語做得有多好，多優秀，回家等著她的依舊是暴跳如雷的王閔然。
季泉聲在看到這一幕后，當時眼底就溢出了寒光。
他帶沈語去看外科醫生以及心里醫生，在看了許多次心理醫生后，沈語才逐漸明白，錯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們。
沈語也不需要在周圍的人生氣的時候主動認錯。
那一個月的月假。
季泉聲陪著沈語一起回家的。
他是帶沈語回去收拾行李的，并且表示從此之后沈語再也不會回家住了。
如果王閔然不許，他就報警。
王閔然惱羞成怒，抓著桌上的刀子就朝沈語丟過來，季泉聲用手背擋住了直直朝著沈語臉上扔過來的刀子，手背被割傷，鮮血直流。
而那個時候，季泉聲這次受傷，倒是很快的促進了兩人的關系。
那個時候，沈語被滿手鮮血的季泉聲抱著，嚇得眼淚直流的時候，心里想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他更愛自己的吧。
把這么殘破的自己還當個寶一樣的珍愛著。
“是在看我手上的傷疤嗎？”正當沈語盯著那道傷疤發愣的時候，季泉聲開口幽幽道，“這些年我一直很好奇這道傷口是怎么來的，也試著涂過很多的祛疤膏，都沒用。”
沈語唇瓣抿了抿，抬起手，指腹輕輕楷過盤亙在季泉聲手背上如同蜈蚣一樣的傷疤，“以前我也給你買過祛疤膏，但是你不想用，你說，這是你的勛章，代表著你可以保護我了。”
說著往事，沈語的唇瓣忍不住的往上揚了揚。
季泉聲也笑了，“但是目前看來，我保護你還保護得不夠。”
“為什么這么說？”沈語不希望季泉聲有這樣的想法。
他為自己做得已經夠多了。
“因為你換了個人保護你了。”
一陣風吹來，把季泉聲這句話吹得帶了些破碎的感覺。
沈語仰頭看他，也不知道是他那句話太傷感了還是半晚的夏風太燙了，她眼尾紅了，晶瑩的淚珠掛在上面。
“泉聲，你不要這么說，我只是……”
“往前看了是吧？”季泉聲語氣依舊很淡，淡得沈語聽不出他是不是藏了情緒在里面的。
“語寶，你可以往前看，但是阻擋不了我在后面追，的，你記憶里的季泉聲，也會這么執著吧？”
季泉聲問。
沈語一聲嘆氣被吹散在了晚風里。
“泉聲……”
“我們還是朋友吧？”
季泉聲問。
沈語愣了愣，點頭，“當然了，泉聲，我們當然是朋友。”
我們還是朋友吧。
對于全世界的戀人來說，這應該是最殘酷的一句話了。
如果不是真的沒辦法挽回了，誰愿意從戀人變成朋友呢。
“好，那以后就讓我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在你身邊關心你照顧你吧。”季泉聲說著，單手把沈語摟進了懷里，把頭抵在她的額頭，低語，“現在，你需要我照顧的，因為季家來央城了，季也也在央城。”
季也。
想到陸安曼接觸到的最后一個人是季也。
沈語的心跟著抖了抖。
鼻頭沒忍住的一酸。
“謝謝你。”
“對我，永遠不要說謝謝。”
季泉聲扭頭緩緩看向樓下廣場，某個角落，一道閃光燈兩起。
他眸眼微微瞇了瞇，摟著沈語的手，緩緩收緊。
……
因為瑜念住院。
晚飯是在醫院里解決的。
是他們四個人吃飯。
阿通去點了很多菜上來，小茶幾往瑜念桌上一擺，四個人圍坐在病床邊上。
瑜念笑得停都停不下來。
“語寶，你看這個場景像不像我們初三那年，中考完了，我們在網吧完了四天四夜的游戲，然后我餓暈過去那一次？”
沈語記得那一次。
看著季泉聲很冷靜的面無表情，甚至還有些懵逼在里面，她細細解釋了一下，“魚兒，你這話里有病句，是你初三，而我們已經上高三了。”
“是是是，你們都是神童，就我一個人笨行了吧？”瑜念對沈語吐舌頭。
沈語伸手點了下她的腦門兒，“吃吧，跟上次一樣，這次的菜全都是你愛吃的，阿通去點菜的時候是用心了的。”
阿通撓撓頭，心道真的嗎？這難道不是沈語姐你愛吃的嗎？
看著阿通一臉懵逼的表情，瑜念哼了哼，“沈語這幾年口味變化很大呢，因為時律吃得清淡，她也養成了淡口味。”
“要我說嘛，應該是是時律為了迎合你的口味跟你一起吃辣椒才對嘛，聲哥以前都為你改變了口味來著。”瑜念咀嚼著一塊辣子雞，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