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天賦異稟,龍文牧是親眼見證了她的成長。
只是遺憾,她經羲和這么一教導,龍文牧以后估計是教不了她什么東西了。
云嘉輕輕拍了拍夜闌的肩膀:“丹師十分稀少,連青云堡都沒有多少,你也算我凌云堡第一個丹師了。你有了這種本事,以后不管你走到哪兒,恐怕別人都要搶著要你了。”
夜闌瞄了瞄龍文牧,她對這種虛榮沒多大興趣,反正龍文牧在哪兒,她便跟到哪兒就是了。
羲和對夜闌的教導還沒有結束,便對龍文牧和云嘉說:“你若是也感興趣,可以一起旁聽。”
難得有旁聽的機會,還是羲和親自授業,這種好事龍文牧兩人當然不會放過。
彼此圍亭而坐,盡聽羲和詳細道來。
龍文牧縱然不能煉丹,可有醫者的根基。若得羲和所傳,醫術上肯定也會大有長進。
至于云嘉雖然對藥理的知識尚淺,但詳細參悟的話,也能有所收獲。
羲和沒有任何私藏,將自己所知盡數道來,旁人若有疑問,她也會一一做答。傳道受業,三人聽得樂此不疲,幾乎忘卻了時間。
在龍文牧看來,一連經過了三個小世界,自己也好,云嘉也好,夜闌也好,都安然無恙的度過了。在一個個小世界里,每個人幾乎都是發生了脫胎換骨的改變。
龍文牧相信,不光是自己等人,那些還沒出來的人,一定也能帶著全新的面貌回歸外界。
……
時間流逝。在另外一處小世界里。
古軒一坐在一片昏暗的空間中,無數的光點飄舞在他的周圍。
跟龍文牧一樣,這些光點同樣有著激發血脈之力的效用。
在這片空間里,古軒一吸收了不知道多久,他的血脈之力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不光是每一處血肉中,連丹田里都積蓄了無窮之力。
古軒一雙腿盤坐,雙眸緊閉。只是低垂的眼簾下,時不時出現一絲扭曲,而口中,更是偶爾伴隨著輕吟。
羲和站在他的前方,看著無數的光點不斷灌入他的體內。
“你若難以支撐,便停下吧,凡事過猶不及。”羲和眉頭微微的鎖緊,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對古軒一這么說了。
提升血脈之力,這就是羲和給予古軒一的機緣。而古軒一從進入這個小世界開始,便一直沉浸在這個狀態里。
羲和當然能感知的出來,早在許久之前,古軒一就已經達到了能承受的極限,他持續的時間已經過長了。
只是任憑羲和怎樣警告,古軒一自始至終都沒有停下。
古軒一身軀看起來比以前魁梧了一圈,連皮膚都已經有些浮腫。全身都透著火紅,不斷有裊裊白氣自皮膚下冒出。
可想而知這個過程對古軒一來說有多痛苦,可他偏偏忍下來了。
“這么做確實能讓你的血脈之力提升,但也有風險。”羲和再次警告。
“你說,我這么弱小,那什么時候才能殺得了九嬰?”古軒一咧開嘴唇,譏笑了一聲。他光是做出這個動作,額頭就有汗跡冒出來。
羲和無奈的嘆息,她很清楚,古軒一已經超過極限了。
縱然是血脈之力的提升,亦有極限在。墓族人的血脈之力的確能在她的力量下得以增強,可那絕不是無窮無盡的。能承受多少力量,完全在于不同人的資質。
古軒一已經吸納了過多的力量,超過了極限,意味著帶來難測的風險。
羲和雖能洞悉天道之外,但她如今只是一縷殘魂。有個別的存在她無法推演其未來,龍文牧就是其一,而古軒一也在其列。
古軒一若是如此下去,會是什么樣的結果,連羲和都無法預料。
“同為墓族,我賦予龍文牧同樣的機緣,他卻知道適可而止。”
古軒一輕輕嗤笑了聲:“你是說龍大哥?你們所有人都能看見他的優點,他不也是你們所有人眼里最有天賦的一個嗎。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而已,我當然比不上他……”
羲和不由沉默。
古軒一因為說話同時承受著痛苦的緣故,他聲音都透著尖銳。
也許正是因為肉體承受著煎熬,他的心境也維持在極限上。
“他是個光輝萬丈的人,所有人都圍著他。連芷音姐都喜歡他,但那又怎么樣,我不在乎……”
他的語氣正在變的急促。
人在痛苦之余,往往會激發出內心里的兇性。
“明明我跟芷音姐認識的時間最長,但芷音姐只喜歡跟在他身邊,她從來都不正眼來看我……我不在乎,我根本不想在乎這種事,我只想殺了九嬰,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他最后一句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話音落下的同時,他仰頭痛苦的低吼,額頭和脖子上遍布青筋,身上崩開幾道傷口,鮮血飛濺出來。
他超出極限太多了,一心想要提升血脈之力,可最后得到的結果,卻是力量逸散而出,肉體瀕臨崩潰。
“繼續下去對你沒有好處。”羲和繼續勸說。
她很清楚,古軒一是過于渴望力量了。
過去經歷的絕望,已經讓他的內心蒙上了一層昏暗。對于某一樣東西太過于執著,往往會傷害到自身。
羲和其實有些惆悵了,都不知道將這個提升血脈的機會給他,究竟是對是錯。
就現在的情況來看,單論血脈提升的程度,古軒一已經超過了龍文牧。
龍文牧在知道到達極限時便停下了,但古軒一在這個基礎上仍然在繼續吸納力量。他的血脈濃郁,已經超過了所有人。就算是放在墓族的歷史中,也絕對沒有人能超過他。
血脈之力雖然是提升了,但這樣下去的話……
古軒一在力量逸散的時候顯露出驚慌,急忙咬牙調整氣息。變的有些紊亂的氣息漸漸的穩固,繼續將四周的熒光吸納進體內。
肉身已經無法再接納,他便將多余的力量導入丹田之中,導入進妖痕里。
羲和賦予的力量比任何力量都溫和,也能與任何力量相融。這股力量,可以完完全全的與妖痕相融。
也許是食髓知味,古軒一重復這個過程始終不愿停下。
是啊,怎么能隨便停下。他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他好不容易才有的這樣的機會。
自己還太過弱小,在天妖面前還太弱小。九嬰一日不死,那些死去的人的臉孔就無時無刻不出現在自己眼前。
不變得更強,又怎么能復仇,又怎么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肉體上越是痛苦,心底的兇戾就越是被引導出來。
羲和無言的望著他,所有的警告都已說過,也勸導過,但奈何古軒一從沒有真正聽進去過。
羲和當然也知道,繼續說下去,也無濟于事。
沉默已不知過去了多久,古軒一源源不斷的吸納周圍的熒光,他的面龐也越來越扭曲。
直到某一刻……
輕輕的一聲瓷器破裂的脆響,昏暗的空間里有剎那的鬼寂,接著一圈漣漪從古軒一身上轟然爆開!
積蓄的力量頃刻散開,狂浪席卷。
瞬間的變故,讓羲和微微吃驚。而在氣浪中央的古軒一,頭顱高高仰起,發出從未有過的凄厲慘叫。
他雙眼翻白,被那極致的痛楚瞬間奪去了意識。
變故來得快,去得也快。僅僅兩息之后,氣浪便已平復。而衣衫破碎的古軒一七巧同時濺出鮮血,俯身栽倒。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
當古軒一再次從昏睡中醒來,他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空洞的雙眼逐漸張開,呻吟著爬起了身。
慢慢恢復了視力,雙眼逐漸能夠視物,全身上下無不充斥著某種劇痛。
他看見了一言不發的羲和立在自己跟前,然后看看自己沾染血跡的雙手。
他的表情茫然而無助。
血脈之力還在,但身體軟弱無力。
原本有戲浮腫的皮膚已經恢復了原樣,也不再那么血紅,就連體型也變回了常態。
外表好似沒多少傷勢,然而當他內視丹田時,卻猶如被雷霆當頭劈中。
首先見到的是丹田里狼藉一片,而更讓他思維空白的是……他體內的妖痕上,遍布著裂縫。
他還是小妖師,體內也僅有一枚妖痕。這枚妖痕是古姓一脈的陵墓中所得,而且品階也極高。
可就是這樣一枚能讓旁人羨慕的妖痕,如今,卻被裂紋覆蓋……
那些蛛網一樣的裂痕蔓延在上面,又好像無數的刀,將古軒一的神經切得支離破碎。
妖痕……碎了……
古軒一連呼吸都停下了,維持著呆愣的狀態。
而察覺了一切的羲和,只能無聲而嘆。
物極必反,這是再淺顯不過的道理。
有時候過度的貪婪,反而會失去一些東西。
妖痕破碎,積蓄在丹田里的力量也盡數喪失。此刻他的丹田之中,已經沒有半點妖力。
空空如也,也正如他此刻的內心。先前所有強忍的努力,都在現在變為了白費。
對一個妖師而言,妖痕既是生命。
妖痕破碎,意味著修為盡失,從此淪為凡塵。
雖然古軒一還擁有血脈之力,可他作為妖師的資本,卻因此而喪失了。
羲和什么也沒說,事已至此,連安慰都已經變成了一種羞辱。
已經結束了,他本可以在此得到許多,可最終反而遭噬。
羲和輕輕揮手,空間開始扭曲,沒消多久,兩人一并出現在了石室里。
石室中央那十幾顆圓球還靜靜懸浮著,其中尋找機緣之人都還未歸來。
石室里那么寂靜,仿佛沒有活物。
她看見古軒一站了起來,古軒一也同樣什么也沒說。他拖著殘破的身軀,一步一挪往石室的角落走,和提線傀儡一樣。
誰也不知道此刻支撐他的是什么,或許能讓他站著行動的,是他僅存的恨意。只有恨意,支撐著空殼。
羲和只能看見他的背后,無法直視他的表情。
有血跡順著他的手掌低落,他的指甲刺破了掌心。
順著石室的墻壁走,走的很緩慢,每一步都仿佛耗盡全身的力氣。直到走到墻角,“咚”的悶響,他的額頭狠狠磕在了墻壁上。墻壁無損,可他的額頭卻已經血流如注。
他沒有反應,就像那痛楚根本不是施加在他身上的。連那最后的脊梁都失去了,他一點點順著墻壁滑倒,沉默的跪坐在角落,無息無聲,亦如一具早已死去的枯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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