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域之力籠罩偌大的空間，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墨色圓球。龍文牧和那個上品被包裹在內，從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況。
領域之中，上品天妖師怔怔的盯著徹底改變的環境。從坊市外的山嶺，變成眼下這片秀麗的河山。視野里的一切都變了，皮膚感觸的一切都不再一樣，連魂魄都被陌生所包裹。
前方十幾丈外的人，站著一道猶如鬼魅的身影。就是這道身影，讓他心里騰起從未有過的慌亂驚濤，這份驚愕幾乎溢出身體的軀殼。
他看見那個年輕人輕輕的招手，視野被黑夜覆蓋。
在這片黑暗里，只有那男子的兩個眼睛明亮的像引路的天星，更猶如九幽下的鬼火。
上品天妖師想伸手，但身體無法動彈，仿若被沉厚的淤泥層層包覆壓住。
黑夜消失，白晝交替，天光刺的人雙目發痛。
天地在飛旋，日月在交替，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螺旋。日月同天，晝夜同現。
上品天妖師驚恐的想要出聲，但吐出的音調連他自己都無法聽見。這個世界就像一頭異獸，吞沒著他的一切感知。
上品似乎察覺到身體上有些異樣，眼球下移，他看見自己衣衫破裂，皮膚上呈現出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傷痕。渾身血流如注，竟毫無察覺。
一道道黑色的裂痕細蛇一樣攀附在他的周身，這些黑色的裂痕無知無覺的切割他的身軀。這些裂痕是空間的裂縫，同樣是無數自時空中斬出的無形鋒刃。
空間的裂縫，勝過妖兵的鋒利，連上品的身軀都能切開。
他再抬眼，瞳孔瞬間緊縮成針尖，他見到龍文牧在他的一步開外。
龍文牧什么時候靠他如此之近的，他亦無察覺，就像那段時間被生生抽走了。
莫大的驚恐在他的心底炸開，這是一種目睹死亡門扉敞開的無邊惡寒。
他見到龍文牧握拳，拳頭后揚。
全都已經不對了，整個世界都是混沌和錯亂之狀。
時間，空間，感知，魂魄，所有的所有都交織在一起，紛亂的像揉在一起的線團。
在這個世界中，他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扭曲之狀，而對面那個揚拳的人同樣是扭曲的。這份扭曲正被世界中央的螺旋慢慢拉扯，連固有的形體都像是一場幻覺。
在他的眼眸中，映照著一只拳頭朝著自己落了下來。
那只拳頭很慢，慢的幾乎沒有移動，他猛的一陣恍惚，然后發現那只拳頭已經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胸膛。
那只拳頭從遠處到他的胸口，這之間的過程并不存在！
上品天妖師積壓的恐懼在瞬間爆炸，他的念頭只有一個字——死！
他自己要死了！在一個大妖師的面前，在這種神鬼莫測的力量面前，他就快要死了！
上品天妖師的力量瘋狂的爆涌，求生的欲望與面對死亡的恐懼催促著他超出極限的點燃全身之力。
他狂吼，爆吼！催動著自己的全力抵御這份未知的詭異。
空間于他的周圍碎裂，就像一面鏡子碎裂成無數塊。在這些碎片中，那個出拳人的身影也在快速的粉碎。
然后下一刻，整個世界在他的氣息跌宕下爆碎，無形的碎片呈暴雨的雨點那般細碎而密集的樣子飛濺向四方。
上品天妖師眼前一花，詭異的扭曲消失了，重新填充視野的是最初的世界，是坊市外的景色。
包裹他的恐懼被漸漸的剝開，額頭上的汗水開閘一樣的落下來，打濕他的臉龐。
他此刻依然沒能明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么。
上品天妖師大口的喘息，幾乎把肺都給吐出來。
他喘著喘著，噗嗤噴了一口血，血里還有內臟的碎片。
在他的胸口上，是一個碗口大的凹陷，這個凹陷幾乎貫穿他的身體，肋骨和脊椎都已經碎裂。
他赤紅的眼死死盯著面前幾丈外的龍文牧，龍文牧同樣全身浴血。
乍看之下，龍文牧的狀況比他好不了多少，七竅都冒著血，近乎于虛脫的保持御空，搖搖欲墜。
上品天妖師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最后粉碎了那個詭異的空間，現在的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對方的凄慘樣子，是因為那個空間粉碎后的反噬。
上品天妖師驚怒交加的用顫抖的手指指著他，用尖細的聲音咆哮：“你這個……怪物！”
他沒有了后言，頭部往下的軀干無力的落下。墨非在他的身后，用黑色長刀托著他的頭顱。
一刀斷首！
如果不是因為重傷，他不至于在沒有反抗余地的情況下被殺。但他為了擺脫那個詭異的世界，付出了太大的代價。
墨非刀鋒一震，把那顆頭顱拋開，急忙上前扶住龍文牧。
龍文牧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領域被破對他的反噬遠比想象中更大，妖力更是徹底耗盡。若是那上品剛才再拼死打來一招的話，龍文牧覺得自己今天得栽在這兒。
墨非帶著他慢慢的落回地面。
龍文牧雙腳著地，一點力量也使不。有些站不穩，索性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
墨非收起了武器，瞧了瞧正在調息的龍文牧，又瞧瞧不遠處好幾具尸骨，打了個寒顫，吸了吸鼻子。
“你，真他娘的怪物。”墨非說了和上品天妖師一樣的話。
打的時候還沒怎么多想，打完了才后知后覺的發現這是件多恐怖的事。
三個下品天妖師被他殺了干凈，中品被他打得重傷而逃，連上品都被他重創。這戰績，還是人嗎？
“誒，兄弟，你怎么傷的那個上品。”墨非摸著腦袋，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龍文牧沉沉的張了張口，有氣無力：“僥幸。”
墨非信他個鬼，天下就沒這么僥幸的事。當時他看見那個黑色的圓球，大致也猜到那是一種類似于領域的力量。一個大妖師有領域之力？不是妖獸才有這種力量嗎？無論從什么角度看，他果然不是人。
龍文牧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雖說是打贏了，可這一戰卻相當驚險，特別是領域中的交鋒。
他最后施展的那股力量，是他最終的一張底牌，至今也沒動用過幾次。
這種力量，其實是來自于陵墓那時候。羲和讓他重撰歸一訣，他也是在那次感悟中觸碰到了一些很奇妙的東西。
不同于他知曉的任何一種力量，這種感觸所在的層次無疑更高。
不過從那次感悟中得到的東西太過于模糊，他自己也弄不太明白。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領域這個世界中，將那次抓住的些許的感覺給施展出來，這就是他擊傷上品時所動用的招式。
不過作為一種招式，這還遠遠不算完整，而且需得借助領域才可施展。
也正是因為這樣，不到萬不得已，他并不想用這招。一旦被破，自己就會落到現在這幅下場。
身上血淋淋的，妖力虧空，何止是凄慘。
龍文牧收斂了心神，專心恢復。
這個時候如果有誰來找他的麻煩，他怕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
不過好在有墨非在邊上，墨非比他想的更講義氣，一直沒離開他的周圍。
等到某一刻，龍文牧重新睜開眼。
反噬最嚴重的是抽空他的妖力，傷勢上并不算多重。
還有些全身發軟，可行動已經沒多大問題了。
看見墨非側臥在不遠處，嘴里還銜著一根草，擺著風騷的姿勢沉思著什么。
“哦，醒了。”墨非也不起身，只把腦袋朝后揚。
“謝了。”龍文牧說。對墨非的仗義，他只能這樣表達心情。
墨非對什么謝不謝的不上心，只是又開始深沉的眺望遠方。以他那種粗大的神經，所謂的沉思也不知是為了什么事。
“誒，問你一件事，”墨非好像有心事，“你到底，是哪個勢力的人？”
這個問題他已經不止一次問了，居然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
而且在問完，他還多加了一句：“還有，我姓墨……”
他姓墨？龍文牧只是受了些傷，腦子又沒被打壞，還能不知道他姓什么？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云軒宗，龍文牧。”頓了頓，龍文牧重新自我介紹，這次比之前鄭重的多。
對墨非，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
“不該吧……”墨非表現出對這個結果很意外。
“騙你做什么。”龍文牧不知道他在意外什么。
“你是云軒宗，但那剛剛不是……”墨非欲言又止，從地上跳起來，抿了抿嘴。
帶著些暖意的風吹拂過偌大的山嶺。
“好吧，信你。”墨非泄了氣般又一屁股坐下，喃喃自語，“云軒宗？我最近聽到一些消息，你難不成是從圣靈大陸來的？”
“是。”龍文牧如實說。
以前不知墨非底細，所以沒有袒露任何和自己有關的事。只是這次并肩對敵后，他覺得隱瞞已經不需要了，至少對眼前這個人。
墨非認真的點點頭，顯然是信了。
換了個跟隨意的坐姿，挺了挺腰。
“你剛剛……變怪物那招哪兒學的？”他突然又問。
變怪物？他說的恐怕是妖化。
“以前遇到過會這招的人，偶然學會的。”龍文牧說。
“偶然呀，那也難怪的。給你個忠告……”他笑瞇瞇的，卻又很認真。
“什么忠告？”
“就是別什么招都亂用，小心引來殺身之禍。”墨非用隨意的語氣說著非常肯定的話。
龍文牧頓了頓，稍加思索就懂這話的意思了。
妖化是黑龍殿的秘術，而在天妖大陸，黑龍殿是不折不扣的邪教，跟圣盟是不同的兩個極端。
以前忽略了這個問題，以后恐怕得注意一下了。自己用妖化若是不謹慎，很可能會讓有心人誤會。
遠處飛來一個東西，龍文牧抬手接住，發現是個類似乾坤環一樣的儲物妖器。
“死掉那個上品的，他們的東西都在里面。”墨非說。
“全給我？”龍文牧神念灌入，發現里面東西居然為數不少。墨非是把所有都給自己了，他自己多半什么也沒拿。
“錢財乃身外之物。”墨非很大度的說，又補充了一句，“我富得流油。”
龍文牧笑笑，見他那賤兮兮的樣子，沒多勸。
檢查了一下里面的東西，好東西居然不少。看樣子那個上品家底相當豐厚，那幾個下品就不知道了，因為都混在一起。不過無所謂了，反正此刻他們的東西都成了自己的戰利品。
里面妖髓便有近五十塊，讓龍文牧暗樂了好一陣。而且居然還在里面找到了一把完全以地妖材質打造的寬劍。
可惜龍文牧不用劍，心說是刀就好了。
其它雜亂的東西也不差，應該能值不少錢。有些用不上的，可以找機會賣給萬福寶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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